正看的投入,姐来敲门了。
“杨梅,你看看,我这条围巾好不好?”姐手里拿着一条围巾,综色的。
我摸了一下,手感很好。
“给谁织的?”我笑着问。
“嗯……”姐兀自脸红了,“我随便织着玩的,哦,对了,你别生妈的气,她可能年轻时被姨的事折磨,一直过不了那个坎……”
姐又岔开话题,跟我说起妈来。
“你听过姨的事吗?据说她在恋爱之前超极活泼,跟谁都聊的来……”我可是非常好奇。
“是啊,有人说你的性格很像她,外向,有点二,人来疯……也许是这些让妈妈在你身上看到了姨的影子,伤心吧。”
“这么说来我还真想看看姨年轻时的照片,可惜没有……”
“你别在妈面前提姨了……也许她是怕你走姨的老路,所以看到你跟谁都合的来怕你被骗吧。”
“嗯,不谈这个了……”我又开始想问姐围巾给谁织的事,姐却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一样,笑着离开了。
姐恋爱了?这么一猜,我愣了一下,想起陈芹……看姐这表现,跟陈芹有的一拼,铁定是恋爱了。
可是,为什么我会有种淡学的忧愁?
难道是受了我妈的影响?她总是害怕我与男生接触。
“女孩家就应该安静些,文静些,拘束些……你瞧你……”这是她的口头禅。
人真的是难以改变啊,哪怕我妈磨破嘴皮,我依然是那么疯疯癲癲……
姐走后我又想了很多,一看手机,已经八点半了,原本还想着下楼跟妈一起洗下碗的,估计她已经洗好了。
杨湖村比上海冷多了,外面又没有路灯,我都不敢往窗看。
那就还是看书吧。
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了杨曼铭,想起村边的野梅。
曾经,我们对着那棵梅花聊了许多关于腊梅的诗。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杨曼铭最喜欢这首。
现在,她是真的寂寞了吧?
奇怪啊,回到家里反倒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似梦非梦,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本以为睡不好会头晕的,却发现一早起来清醒的很,也许是家乡的空气好,风景好吧。
我想到村里到处去逛逛,妈嘱咐了又嘱咐,让我别再做傻事。杨曼铭的事让妈想起依然心有余悸,我拜祭杨曼铭让妈害怕,我说的一句话更让妈寝食难安,我问妈,如果我也像杨曼铭一样出了意外,他们也像对待杨曼铭一样对我吗?……妈当时就吓得面色铁青,姐赶忙捂住我的嘴。
“梅,你别再这样想到啥就干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知道吗?妈今年一整年都为你担心,还常常从噩梦中惊醒,醒了就叫唤你‘梅,梅……你不能做傻事……’”姐也劝我最好别到处乱跑。
“妈,你这么忌讳她,可是,姨也……”我提起姨,妈的脸色就更是铁青。
“你……”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杨梅!”鲜少冲我发火的爸爸这下也急了。
是的,他们怕我提起姨。
姨也跟杨曼铭一样……
姨走的比杨曼铭还早,据说是十八岁就走了……
爸爸妈妈一直不提姨,我是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姨的故事的。
姨也是跟一外地人恋爱……后来,那人走了,杳无音讯。
姨就喝敌敌畏走了……
“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吓的忙道歉。
“好了好了,以后你还是在上海过年吧,你回家来就是成心气我的。”好这才缓过气来。
我始终不明白爸妈为什么那么忌讳提到姨,为什么总爱为了我而吵架。
就算迷信,那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妹妹都这么害怕吧?
我不由地又悲伤起来。
好吧,不瞎逛就不瞎逛,反正杨曼铭不在了,我逛着也无聊,还徒添伤悲。
在家里宅了两天,帮妈妈做做家务,帮姐姐裁裁衣服,第三天,正觉无聊时,房外突然有人在叫:“杨梅……”
“谁啊……”我跑了出去。
“杨梅,是我,杨健,还有二榔头。”
“杨健……”
“杨健啊,进来坐会儿。”妈听到有人来找我,赶忙出来招呼。
他们也不客气,真的就进来了。
“哇,杨梅,你们家真干净,读书人家就是不一样。”二榔头一进门就一惊一乍的。
妈呵呵呵地笑,热情地为他们沏茶。
“二榔头说你们同坐一辆客车回来的?”杨健比二榔头要稳重些。
“嗯,我还不认得他,他倒记得我,呵呵。”我笑。
“杨梅你也太不给面子,回家了也不过来逛逛。”杨健笑。
“嗨,我过来逛,指不定你正跟人家姑娘谈恋爱,我过来瞎搅和啊。”我笑起来。
杨健脸兀自红起来,妈却绷起了脸,显得有些不高兴。
“疯丫头,你不好说点别的?”
“杨健是熟人,杨健不介意我开玩笑的,对吧?”
杨健点头,说话却支吾起来。
“哈,难道被我说中了?哈,杨健,你真恋爱了。”
“梅,你好不好少说两句。”妈终于生气了。
妈这是怎么啦?年轻人开个玩笑不成吗?妈也真敏感,不过,我得尊重长辈,于是偷偷地笑着,不作声了。
“哎呦,你们聊,那边厨房开水开了,我去倒一下。梅,别瞎说话啊。”
妈一走开,杨健才放松下来,问我:“你姐不在家?”
“她学做衣服去了,嗯,学得还挺快,差不多能独立完成整个流程。”
“杨健,你真的恋爱了?”二榔头也跟我一样,傻乎乎地问。
“去,你就不会问点新鲜话题?”杨健瞪了二榔头一眼,转身问我,“杨梅,上海怎么样?还习惯吗?”
“我们年过了也想出去打工,杨梅,你觉得上海机会多不多?”二榔头问得也直接。
“当然多。”
“杨梅,你别听他瞎说,都还没定去哪外城市,不过,村里很多青年都想出去,估计年过了我们也会出去。”
“要不,杨梅你呆在家里也没事,索性跟我们出去溜一圈?”
“我……”
“去嘛。”
妈恰巧进来,看他们邀请我这么用心,也觉得我一天到晚闷在家不好,便说:“去吧,只是别玩太久。”
“好吧。”
出了门,杨健突然说:“杨梅,走,找你姐去。”
我姐叫杨依灵,我跟她长得很像,脸蛋儿像,身材也像,只是,她比较注重穿着,性格也我内敛。
他们在村书记家学缝纫,有十多个学徒,师傅是书记的外甥女。
我们在书记家门口,还没开口,便有人进去喊我姐了。
“依灵,你妹找你。”
这“你妹”两字听着怎么那么像骂人。
姐且往外走且叫“梅……”。
“杨健……”一眼看到杨健,姐的注意力却转到了他身上,神情有些激动,又像在掩饰,忙转过身问我要不要进屋去看看。
杨健看到姐神情更是激动,他们这微妙的情感流露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是杨梅吗?嗨,杨梅,进来吧。”屋里姐的同伴们也招呼我们进去。
里面的人居然有几个认识二榔头,二榔头那话匣子又打开了,一扯起来就没完没了。
杨健就站姐身边看姐缝纫。
当中有个是我小学同学,她拉了我,非让我帮她算尺寸不可。
“梅,你帮我算一下,这公式套进去,我算的结果对不对。”
“梅是大学生吗?有学问就是好。”缝纫师傅看我帮同学算题,友好地问道。
“是呢,你看我们是同学,她就比我有前途。”
“哪里啊,现在大学生毕业就失业呢,高不成低不就……”我说。
“也是,我舅的儿子毕业半年了还没找到工作,我舅说他上的是垃圾大学。”边上便有人附和。
“二榔头,听说你们村很多人都进城打工了,你要不要去啊?”
“要啊,当然要,年过了就去。”
“外面工作好找吗?我们都能做些什么?”
谈起外出务工的话题,场面就热闹起来,看来,乡亲们都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差不多呆了一个小时,我觉得这样瞎扯会影响姐们,还是回去吧。
“杨健,我们先回去吧。”
我这话一说,大家哄的笑起来,杨健的脸绯红,姐的更红。
“都一家人啦!”有人调侃道。
我这才发现自己这句话确实可以这么理解,可他们也没必要脸红啊,瞧我就不脸红。
“跟你姐一起学缝纫的都想年过了外出打工,大家都想飞出去了。”从书记家出来,杨健的神情就自然多了。
杨湖村温度低,但四周都是树,风都被大树挡住了,因此冷得不刺骨。
杨健的话动不动就会转移到我姐身上。
“梅,你妈同意依灵外出吗?”
“同意啊,还是我妈告诉我她要出去的呢,年轻时候出去闯闯总是好的。”
杨健带我们绕着村庄小路兜了一圈,与其说是带我们看家乡的风景,不如说在探寻姐的故事。
连一旁的二榔头都听出了端倪:“嗨,杨健,你是不是喜欢杨梅的姐姐?怎么老提她啊。”
杨健这才笑着不再提姐,我们是傍晚时分才各自回家的。
“梅,明天你把手机带上,把村风景拍些来,在大上海想家了就看看,你看咱村风景多少优美。”
“才不跟你逛了呢,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我姐的情况。”我哈哈一笑。
“嗨,杨梅,跟我逛吧,我只关注你。”好个二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