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心眼里佩服方利君，她做事雷厉风行，思维更是慎密。
她难得闲下来谈笑的，程海的到来，却也让她笑了几次。
我很奇怪，万亮跟方利君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业务却都做得不错，一个严肃，一个爱嬉笑神侃。选谁当部门经理似乎都不合适，一定会有许多矛盾冲突。奇怪的是，他们两个在大家眼里印象都还好，几乎没有人偏向哪一个。或者是我来的时间不长，看不到人心深处波涛汹涌的暗潮。好吧，我多管闲事了，选谁对我就更无所谓了，况且这也是在我离开之后的事。
“梅，你再过十来天就要开学了吧？”方利君居然问起我。
“嗯……”
“何艳也该来上班了，不知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这里的人有一点好，就是不在背后议论人，（对程海除外）何艳请产假，几乎就没听同事点评过她。
方利君话刚说完，突然有人大叫起来：“方利君，快躲开……”
我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热水瓶从桌子上掉下来，砸着方利君的脚，方利君反应快，跳着闪开，瓶破了，滚烫开水流了满地……（办公室有饮水机的，方利君嫌纯净水没营养非要喝开水。）
所幸有惊无险，收拾好后，大家都惊魂不定。
大家都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那一声喊居然是程海发出来的。
这次意外，我惊喜地发现，程海急了的时候反倒能把话说顺溜。
我把这个意外发现说出来，程海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或许你的口吃不是先天的，程海，你回家试试，指不定就改过来了。”我说。
方利君也赞同我的观点，另外一个业务员也跟着点头鼓励。
这一天之后，我们都不再拿程海的口吃当笑料，而是帮他矫正。
尝到那么点能顺畅说话甜头的程海开始不知疲倦地训练。
“说错没关系，你别半中间停下来。”我说。
最后，程海竟对这种训练着迷，找些诗歌啊，散文啊，带到公司来朗读。
程海的进步让我们相信了疯狂英语的可靠性，也相信了人的潜力。
人的潜力要是都挖掘出来，还真不可估量呢。
我不知道是哪来的慈悲胸怀，俨然成了程海的妹妹，认真地帮他纠正口吃，在我这个有点二的丫头面前，程海不点也不避嫌。
中饭过后那一小会儿，办公室没人，程海又来了，手里拿一本诗歌。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呵，还是普希金的诗。
“这样，对，再快一点，要一气呵成……“
我指手划脚地给程海示范语速。
万亮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的脸变得乌黑。
“哇，万两黄金回来了？”我愣了一下，随即叫道。
“看来这几天玩得很开心啊！”他语气里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他说过不为了感情生气的，你看，也还是生气了。
“梅，我先……先走了，有空再……再练。”怪事，紧张和急是不同的情感反应吗？他急了能把话说顺溜，紧张就又犯浑了？
听到程海结巴着说话，万亮狐疑地看我一眼，随后问出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他紧张成这样子，看来问题不小。”
“万亮！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生气地叫道，随后又懊恼，我在乎他干吗。
一整个上午我都不理万亮，直到下午，他兴冲冲地告诉大家，他的大订单敲定了。
他一个一个邀请过去，晚上请大家到大宾馆去大吃一顿，好好玩一把。
“嗨，丫头，我拉了笔大订单，怎么说也该去庆贺一番，对吧？给赏个脸呗。”邀请我的时候，他眼神里满是期待。
写情书不回，邀请我去玩给拒绝，这回又让我去庆祝，总不好老拒绝吧，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再说，三天后，我也该回学校了。我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答应去？欧，也，我今天请你们吃最好的，说，你最想吃什么？”
说起吃，窘迫的不行，我啥都喜欢，平常舍得买的水果就西瓜，舍得上的餐馆就是面馆……那芒果，好几块一斤，尤其那樱桃，我连尝鲜都舍不得……菜嘛，自然是虾啊大闸蟹啊王八啊……嗨，喜欢的多了，可我好意思说？虽然最喜欢的味道还是农家菜好，毕竟这些高档菜稀有。好吧，我啥都喜欢。
“我啥都想吃，你问方利君去吧。”
“得，你丫的馋相我见识过，那就随我了。”
庆功会全销售部的人都参加，当然万亮是主角，也不知是心情好还是啥原因，程海不口吃了，说话还蛮顺溜。为了不引起他注意，我们都装成没发觉，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口吃过一样。
几杯酒下肚，万亮言谈更多了，整个就一疯子，且说且笑。
更要命的是还唱起歌来。
“揭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你的眉毛，你的眉毛细又长……”
等他显摆完，我才发现他这些动作都是冲着我来的。
“梅丫头，我的歌唱得怎么样？正宗吧？”
他真的是醉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专门跑到我面前来，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赶紧站起来，借口要上洗手间，脱开了他。
不知道，我躲开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又在侃了些什么，我只知道，等我再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一幕我极不想看到的情景。
“你……以后……不许跟梅调情……”醉得有些东倒西歪的万亮拉着程海的衣领咆哮着。
程海这人实在，也不发火，只是挣脱着，另外几个业务员去拉万亮，怎耐他人虽醉，劲头却足。
“万亮，你醒醒吧，记住，以后……以后，我再也不参加你的任何庆功会……以后，以后，你也别再跟我说话，庆功？呵呵，庆功？你知道吗？有时候，你自认为很得意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就是卖弄！”我这么吼着，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把杯里那点啤酒往他脸上泼过去，不管三七十十一，冲出了宾馆。
随后跟出来的是程海，他急的时候，说话特顺溜。
“梅，你等等……”
“对不起，梅，我不知道你们……”
“我们什么也不是，是他自以为是。”
“对不起，梅，我知道你是大好人，谢谢你，但你一定不要生万亮的气。”
我突然鼻子一酸，直想哭，程海这人太实在，被人欺负了还帮人说话，瞧他衣服上的扣子都被扯掉了。
“喝醉酒的人没法跟他计较，嗯，他真能喝，也真能说。”程海呵呵呵笑起来。
万两黄金这混蛋，我心里这样骂起来，可程海的话提醒了我，他现在喝醉了，烂醉如泥……不由地我又有点担心起来。
然而，我已经跑出来了，再回去多没面子。
我想了一下，转身交待程海：“我没事，不过就是有点生气罢了，要不，你回去吧，帮我照顾一下那浑蛋。他对你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其实他人不坏，今天这副流氓样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你一个人……”
“我没事，学校离这不远，几分钟就到了，我到了打电话给你。”
“那成，那你小心点。”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心情却意外地好起来，程海今天居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口吃。
万亮醉酒的表现虽然恶心，可我有点莫名的感动：他对我可能不只是玩玩？不管怎么说他对我的态度不是随便的。
快到学校的时候，意外地接到陈芹的电话。
“梅，马上要上学了，你今晚来我家好吗？我爸妈都不在，学校我又不太想去，上次被你的故事吓着了，别说学校，现在我一个人在家也会害怕。”
“成……”
“你在哪？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接了，我坐公交或地铁过来不就得了，为环保做点贡献吧。”
“你丫吃的要环保，交通也要环保，住也要环保，哈哈，要不毕业了回森林里去？”她笑起来，“那好吧，我在楼下等你。”
我顺便给程海发了个短信，说我回同学家了便急急地往前赶。
陈芹家我去过几次，因此是熟门熟路了。
陈芹的家真好，装修得很豪华，房间也干净整洁，老实说，我心里暗自怀疑过，他爸妈是不是有洁癖。我总是害怕把他们家的地给弄脏了，害怕把什么东西弄乱了，因此，在她家里总是很拘束。
可陈芹对我那么好，我便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还没进门，陈芹便叫起来了：“梅，你上哪鬼混了？怎么浑身是酒味？喝酒了吗？”
“喝了点，同事庆功会。”我也不瞒他，进屋就把今晚的经过一五一十跟她说了。
她笑起来：“梅，看来你表叔算的命很准啊，你确实是时辰交了桃花运，这才两个月就有人为你争风吃醋了。”
“你别取笑我了，人家估计是逗我的，万亮那人听说很花，换女朋友好比换衣服，难道我愿意成为他的N件衣服之一？”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乐，瞧我这虚荣心！
陈芹看着我，发起呆来。
“梅，你说，如果我们两个同时爱上一个男孩，该怎么办？”
“这个，我自然不跟你抢啦！”我笑着说。
在陈芹家，我非常安分地把自己洗漱的干干净净，非常安分地躺在床上陪她聊天：动嘴巴不至于弄乱弄脏房间。
就这样，我们又瞎扯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