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发乎父母,你没有权利自毁其容,也没有权利自毁其身,跟我走吧,姑娘,如果你已看破红尘就跟我走吧……”
昏迷中的杨曼铭飘飘忽忽地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这样的话,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身边全是白的,她以为这是自己的灵魂进了天堂或地狱。
老家就是这么给人办丧事的,所有的亲人,所有来奔丧的都得穿上白衣服。
难道真有天堂吗?杨曼铭睁开眼,只看了几秒,还没能环视整个房间,双眼皮沉重得要命,又不得不重新闭上眼。
思维倒一点一点恢复。
原来真有另个一世界?真有灵魂?原来死亡是这个样子?只是,为什么浑身乏力?为什么想叫叫不出来呢?
好像曾经有东西从身体里逃离出去,好像进了一个幽深的空间,可又好像有人拼命把自己从幽深的空间里往回拉……
“刘医生,你看,她醒了,手在动,刚刚还睁了一下眼睛!”
哦,原来自己活着?这是哪里?医院?
可又是谁救了自己呢?是谁在说话呢?
哦,头怎么那么痛?她的箱子呢?她的日记呢?她的书呢?哦,对,她好像刚刚写好遗书……
哦,对了,她正准备毁容的,可是,刀呢?哦,对,她找不到刀,人却栽倒了,她以为栽倒了就死了呢……
谁也没想到,她被救走了。
救活杨曼铭的是一个大老板,他被杨曼铭的美貌吸引,花大本钱,一定要医生用最好的药把她治活。
“这个女孩,无论如何要把她治好,不论用多贵的药!”他交待完医生,交待护士,然后便焦急不安地守在重症室外。
当然,把杨曼铭从鬼门关拉过来并不容易,乡村人最狠毒的骂人词汇就是“脑膜炎”。可偏偏杨曼铭人美命也大,完完全全就是为了反驳那句“红颜薄命”的老话,杨曼铭不仅活过来了,还因高烧把身体里的细菌给清理了个遍。
杨曼铭一醒,大老板就高兴了,立马塞给主治医生一张银行卡。
当然,抢救过来后,杨曼铭便从重症室转移到贵宾病房,除了她,再没第二个病人。
大老板痴痴地盯着杨曼铭看。
醒了的杨曼铭好长时间才明白过来,这不是天堂,而是病房。可她并没有对救她的人千恩万谢,而是问:“为什么救我?”
老板叫骆子归,台湾人,来大陆投资才两年,两年时间里,同行的都揽小秘,带情人,可他却像与情绝缘,中规中矩的,硬是不碰女色。有人说他是惧内——他台湾的妻子据说很彪悍,有人说他藏得深……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怀着皇帝微服私访的心情,渴望在大陆偶遇红颜,他要的是红颜。来了两年,一个也没遇上,全都没感觉,没来电。他跟普通商人不同,偏偏很重视感觉和真情。
可是,她只看了一眼杨曼铭,就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不管那叫不叫红颜知己,反正,他已经怦然心动。
“姑娘,你终于醒了?”他笑起来,努力露出自认为迷人的笑容来。
可他实在太胖,笑容都被肥肉遮盖了。
“为什么救我?”杨曼铭继续问道,她现在还是求死心切。
“姑娘,好死不如赖活……”
杨曼铭却无力再去听他说些什么,她沉沉地闭上眼。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还在寻找。
寻找什么呢?寻找刀?寻找安眠药?寻找河流?啊,头怎么那么痛?这是哪里?天,怎么那么暗?
她从二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是深夜,忆伟还在睡梦中,她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怎么会那么大,居然抱着他一路跑出很远。
静下来,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只剩下两百,静下来之后她开始盘算。回家是不可能的,村里人知道了她将抬不起头,带着忆伟讨饭?哦,不,孩子太可怜了,她不能这么做,可是,拖着忆伟她能做什么?她能养活孩子吗?
她突然想到自己在F城打工的时候遇到一对夫妇,他们是福建人,憨厚老实,不会生孩子,哦,孩子要吃,要穿,要过好日子,自己看来是没有办法给他幸福的生活了,那么,把孩子送给他们?
要不,先寄养也行,等自己找到事儿再来领?
可是,她多么舍不得孩子啊,就在F城某旅店住下了。
旅店每天十元住宿费,加上吃喝,能住多久?
住了一个星期,口袋里就只剩下三十元钱了,却发现自己头痛的厉害,她以为只是感冒而已,去诊所一看,却被告知,她感染了脑膜炎……
杨曼铭抱着忆伟哭了,当天夜里,她就把孩子送到那夫妇家里。
那夫妇果然疼孩子,又是拿糕点又是给找新衣服……还留杨曼铭在他们家住下来。
但杨曼铭不想拖累他们,毅然地离开了。
身无分文的杨曼铭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想到了死,遗书都写好了。
可是,她居然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她想从旅馆的大楼上跳下去的,却昏倒在过道里。
怎么就被骆子归给看到了呢?
骆子归又是怎么在F城旅馆的?哦,对,他在玩深沉,自驾车到偏远的地方去收集古董。
古董没收集到,却遇到了古色古香的美女。
骆子归让司机开车连夜把杨曼铭带到大上海……
骆子归是越看越喜爱杨曼铭,昏倒的杨曼铭依如睡美人。
可这美人醒来的第一句话多冷哟。
“你为什么救我?”
救她还错了?
得,她是美女,谁让自己喜欢她呢,得,她不正处在消极状态吗?得,不跟她计较。
“你一直在昏迷,在发高烧……”骆子归温柔地说。
“为什么救我?”杨曼铭再重复了一遍。
是啊,眼下,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她能去哪里呢?她不知道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骆子归彻底无措,他不知道要怎么去讨得美女的欢欣。
“姑娘,这世界精彩着呢,等你完全恢复了,我带你去逛上海滩。”骆子归能洁身两年不近妻子以外的女色,可见他重情超过身体。
因此他对杨曼铭是很有耐心的,他想要获得杨曼铭的芳心。
他想得真美,嗯,要是得到眼前美女的爱情……他可不会想自己是有家室的,更不会想这样对杨曼铭公平不公平。
杨曼铭听到上海滩几个字,惊得差点坐起来,难道自己在上海?
上海?杨梅不是在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吗?哦,那还是堂姐无意中提起的。
也许就是想起杨梅才让杨曼铭有勇气面对现实的。
“你一定要活下去,你看,你许久不见的阳光出来了,你还没有来过大上海呢,人生一世,怎么着也得看看外面的世界……”仿佛杨梅在悄悄跟杨曼铭说话。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要再陷入困境……她对男人已经失去了信任,虽然眼前的男人和蔼可亲,她依然嗅到了他身上危险的信号。
可是,她想见见杨梅……
她想要看看上海这个大世界……
她不再问“为什么救我?”了,换了一句:“谢谢你。”
骆子归那个高兴啊,真如喝了蜜。
他心想:美女的心终于被捂暖了。
他忙不迭地打电话让助理给买了一碗馄饨来,小心翼翼地说:“吃点东西吧……”
杨曼铭不拒绝了,有了食欲的她确实饿了。
美貌就像那黄金,你可能会因此而被人发掘,然后闪闪发光,也可能因此而被人抢夺……
杨曼铭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这份黄金,是被发掘还是被抢夺已经由不得她了。
哎,脑壳疼,还是别去思考了,吃了几口馄饨杨曼铭又闭上了眼睛。
如果现在就是在天堂真好啊……就不必去想那么多了。
骆子归是在杨曼铭完全清醒的时候才问她叫什么名字的,这个时候,离杨曼铭被救已经一个星期。
杨曼铭没有直接回答,她想起了她唯一的箱子,想起了遗书,现在,那个箱子还在旅馆里……她想回去取。
“我的遗书……”她定定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遗书……你已经给救活了,别想那遗书了。”
“我的箱子……”
随后,杨曼铭又意识到什么,突然沉默下来。
杨曼铭能自己起来了,这一个星期都是护工在服伺,想起自己被人那么伺候着,杨曼铭不禁脸一红。
她躺着已是美人,一起来,不得了,简直是仙女,哪怕穿着病号服。
骆子归看得如痴如醉,几乎不知如何跟杨曼铭说话好。
“是你救了我?”杨曼铭看着骆子归,心存感激,想着将来要怎么报答他。
“姑娘,你能留在上海吗?我给你安排份工作,别回F城了……”骆子归虽爱羡杨曼铭,却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上海……”杨曼铭又想起杨梅,心中燃起了希望。
“我公司刚好缺个文秘……”骆子归的文秘其实还没辞退,只要杨曼铭答应,他马上能让文秘离职。
“我叫杨曼铭,我没有做过文秘……”杨曼铭想起自己的文凭,有些心酸,若是当初……
“这个不难,我可以先送你去培训。”骆子归有些讨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