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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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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入冬,天空飘着大雪。

秦歆穿着单薄的外衣,拖着非常有年代气息的皮箱走在街上,Z市的街道异常安静,皮箱发出刺耳的轱辘声,给这个城市的深夜增加了些许人气,这声音至少能给秦歆点安全感,不会显得身边那么安静,那么吓人。

秦歆漫无目地的在街上走着,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只希望快点熬到天亮,让她能继续找工作。身上已经没有钱了,仅剩的十几块钱,不知道还能熬多久,来到Z市这半个月,秦歆每天不是睡在地下通道就是天桥下,已经好久都没吃上一口热饭了。

雪花不停的落在秦歆的身上,秦歆已经无暇顾及,身体冻得有些僵硬,此时有些支持不住了。

如果就此了结生命,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呢?

虽然有很多遗憾,还没考上自己想要的大学,还没去见过外面的世界,还没让外婆过上好一些的生活,还没……有太多舍不得离开的理由。可是此刻的秦歆累了,她很绝望,这半个月没有一个老板愿意聘用她这样的未成年人。

曾经的夜晚,当秦歆经过夜总会或者红灯区的时候,不止一次被问是否愿意当服务生,薪资优渥,不限年纪,还可以日结。毕竟秦歆的模样清秀,皮肤有些晒黑,眼睛明亮,穿的衣服虽宽,但难掩玲珑有致的身材,梳着两个羊角辫,单纯青涩得甚至让人升起一种想破坏它的欲望。

秦歆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至少可以解决她现在的困境。可是只要回想到那些站在店门口穿着超短裙招揽客人的女孩,秦歆打死都不愿意的,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还是明白那种场所多混乱。如果外婆知道她做这样的工作,一定会非常难过。

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秦歆打定主意,坚决不当服务生。

不知不觉走到了Z大,这是秦歆一直梦寐以求的大学,无数次地幻想能成为Z大学生,可惜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了。

每每经过这里,透过栏杆,看到校园里的欢声笑语,抱着书本匆匆而过的身影,女孩子们在草地上讨论问题的声音,男孩子们在操场上肆意挥洒的汗水的样子——这些都是自己渴望的。但这栏杆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让两个世界的人无法互相靠近。

此刻的Z大安静得像一幅画,仿佛等着早起上课的同学们,为他们展现自己的美。

秦歆靠着栏杆坐下,可能是有些发烧,头有些晕。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妈妈生前拍的最后一张照片,照片泛黄,四角已经有些磨损。

妈妈出车祸那年,秦歆只有9岁,那天妈妈还答应要给她买生日蛋糕,可是最后等来的却是让秦歆无法接受的变故。因为司机酒驾,原本温馨的一个家就这样支离破碎,爸爸秦永贵仿佛一夜白了头,每日借酒消愁,一蹶不振。

最后外婆实在心疼外孙女,把秦歆接到自己身边,虽然生活拮据,但至少能保证一日三餐。

就这样过了两年,有天秦永贵领来一个阿姨,他对秦歆说,以后刘阿姨就是你的妈妈。你要听话,好好和阿姨相处。

一开始刘阿姨对秦歆非常好,即使秦歆从来都不叫她妈妈。隔年阿姨生了秦歆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了减轻家里负担,秦永贵到镇里去做工,半个月回来一次,有时候忙了,一个月也见不到。

自从秦永贵离开家后,刘阿姨的态度就发生了巨大改变,对秦歆非打即骂,家务活都压给她,家里有好吃的也都留给弟弟,为了减少家里开支,最后就演变成诬陷秦歆偷钱,把她赶出了家门。

秦歆抚摸着妈妈的照片,仿佛此刻妈妈就在身边,能让秦歆得到温暖。

“妈妈,歆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歆歆好想你。”秦歆难过地留下了眼泪,将照片放在心脏位置,仿佛这样就不会那么难受。

哭了好一会儿,秦歆昏昏沉沉的,也许醒来就能到天堂看到妈妈了吧。

王炎琛一边开着车,一边解着衣领扣。

他是Z大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近代史,上课方式有自己的风格,课堂轻松愉快,并且会将历史同时期事件串联起来讲,容易被学生记住,一直很受学生欢迎,只要是他的课都是人满为患。

然而王炎琛私底下是一个非常清冷的人,从头到脚一丝不苟,至今单身,甚至连绯闻都没有。蠢蠢欲动的女孩们都觉得自己有希望,把王炎琛当高高在上的神祗供着。

他在中国近代史课题研究方面非常有造诣,深得Z大校长器重,目前多做课题积累。校长希望能在明年提王炎琛为教授,只要有机会,都会优先安排王炎琛,所以这几天被学校安排到隔壁X市X大做讲座。

对于有洁癖的王炎琛来说还是不习惯长期住酒店,所以行程结束之后,拒绝了对方学校的邀请,定了最晚的航班,到Z市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从机场车库取车,直接回家。

他在市区还有一套房,平时为了上课方便,一般都是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这个点路上基本已经没什么人,下着大雪的凌晨更显得安静。几天的讲座再加上连夜的路程奔波让他眉宇间轻轻的蹙起,显得有些疲惫。

他将这几天在X大讲座内容在脑中再过一遍,还需要提交一份报告。

刚想得入神的时刻,突然右前轮撞到什么东西,王炎琛赶紧一个左转弯刹车及时停住,内心有一丝紧张,脸上看不出什么痕迹,慢条斯理地下车,在车轮下看到了一个破旧的皮箱。

王炎琛松了一口气,学校这边经常有被遗弃的猫出没,只要不是撞到猫就行,不知道谁乱扔的旧物吧。王炎琛抬头的瞬间透过车灯看到栏杆下好像躺着一个人,走近之后发现竟是一个女孩,拨开脸上的雪印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消瘦的小脸,两颊通红。

王炎琛想,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女孩在如此深夜,出现在这里。貌似是发烧了,他试图叫醒她,可是女孩只是安静的躺着,毫无知觉。

秉持着人民教师的优良品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决定将女孩送到医院。考虑到没办法获取女孩的信息,到医院无法挂号,他决定到就近的诊所。

“医生,你好。她可能发烧了,麻烦帮忙看下。”

“好的,先把她放在床上,我看下。”

医生检查了一番后,叹了口气:“体温39.5°,看情况已经发烧有几天了,有些肺炎还有营养不良,应该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还好你及时送过来,再迟一些会非常危险。我现在为她开药,如果到了明天早上能退烧,基本就问题不大了。”

“好的,谢谢医生。”

诊所的效率非常高,很快为女孩打上点滴,等护士走了之后,病房内安静了下来。

此时王炎琛细细打量着女孩,皮肤有些黑,是那种看起来健康的肤色,额头饱满,脸蛋清瘦,嘴唇透着不健康的红,却有些诱人,两个羊角辫凌乱的散在枕头上,看着年纪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刚才抱起来很轻,不知道这个女孩经历了什么,只能等女孩醒了之后才能知道。

王炎琛发现一直盯着人家女孩看,有些没礼貌,尴尬的移开了视线,看到女孩手里抓着一张照片。照片抓得有些紧,王炎琛小心翼翼的抽出来,相纸发黄,有些陈旧,应该年代久远。照片里面的女性和蔼可亲,看起来跟女孩有些像。

——是她的妈妈吗?

这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王炎琛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回女孩枕边。

秦歆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面她看到了妈妈,妈妈温柔地摸着她的头。

“歆歆,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未来还有很长的路需要你自己走,妈妈希望你快乐地长大。”

“可是妈妈,我好想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歆歆乖,妈妈一直在你身边,当你想妈妈的时候就看看天空的星星,那是妈妈在看着你,守护你。”

当秦歆想抓住妈妈的手时,妈妈却越来越远了,秦歆好害怕妈妈又走了,不停的追着。

“妈妈,你别走……妈妈,不要抛下我……妈妈……”

看到女孩不停的哭泣,王炎琛不自觉的心揪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手握住了那双不安的小手。

看着女孩慢慢平复下来,王炎琛松了一口气。低头看到紧握的双手,眼神有些复杂。

他是有洁癖的人,不喜欢被人触碰,更何况是陌生人,但好像自从遇到这个女孩子,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王炎琛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意外,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他也会这么做的,只是此刻他有些舍不得放开紧握着自己的小手。

天快亮了,王炎琛担心女孩起床会饿,下楼买了口味清淡的早点,用保温瓶装着。

自己也简单的吃了些,就往诊所赶,怕女孩醒了找不到人。

王炎琛被此刻的想法震住了!!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了。自己什么性格王炎琛还是很清楚的,虽然看着人畜无害,其实并不好相处,平时也不爱说废话,跟谁都保持着距离。

也许是看她可怜吧,王炎琛给自己是这么解释的。

回到病房,女孩还没醒。医生来巡房,重新测了体温。

“已经退烧了,要是醒了之后吃点清淡的东西。”

“好的,谢谢”

医生走后,王炎琛拿出公文包,坐在沙发上开始处理自己的报告。今天是周六,在下周一之前交上报告就行。

房间里只剩下敲打键盘和翻阅纸张的声音。暖暖的阳光撒进病房,给苍白增加了另外一种色调。

在很久以后,每每王炎琛回想起他们的相遇时的样子,心里相信,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那个女孩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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