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宅,钱管家和张妈老早就在大厅门前候着。
钱管家扬起脖子、踮起脚尖往林荫道那边望去,在老管家不安的目光里,他终于瞄到自家少爷————以及少爷背上软趴趴的慕南。
“把这小子扔回房间,手上换个冰袋。”顾煜泽进门,冷脸吩咐。
“少、少爷,小南这是怎么了?”张妈将陷入熟睡的慕南抱着,谨慎地放在银色沙发上,担忧地摸摸慕南光洁的额头。
张妈看看少年脸和手上的伤,又看看满脸冷漠的自家少爷,再看看少年脸和手上的伤,禁不住眼圈一红湿了眼眶,“少爷,就算小南再怎么做错事,您也不该把小南打成这样呀,瞧瞧这手哟,敷了冰还淤青一片,可怜的孩子哟~”
顾煜泽:......
他懒得和两人解释,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一个冷水澡,将心底那奇怪的念头给洗刷殆尽!
慕南迷迷糊糊中被带回了房间,张妈细致地给她盖上被子、调了空调温度,又怜惜地给她乌青的左手换了个冰袋。
钱管家站在边上,看慕南迷迷糊糊“昏迷”,满脸“病容”憔悴。慕南本就生得极为好看,这一副俏脸配上病容更惹人怜惜,钱管家不由得唏嘘长叹。
这年头,人家当助理是要钱,慕南当助理是要命。可怜这多俊俏的小伙子,偏偏惹上了自家的恶魔少爷。
慕南睡得迷迷糊糊,哪里知道众人的想法,她慵懒地抱着花白被褥,耷拉着半只脚在外面儿,做了个离奇诡谲的梦:
【梦里,海边夕阳如血,海风微微拂过椰子树和皎白的地中海建筑。
顾煜泽背着她行走在长长地、通往夕阳的大路上。
“兄弟,咋们去哪儿啊?你要不要先把我放下来再说?那啥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慕南担忧地看着远方,生怕顾煜泽将自己扔到海里喂鱼。
顾煜泽侧头,半张慵懒邪魅的脸孔勾勒夕阳的弧度,又邪又霸气,右耳的银色星芒耳钉泛着银光,衬托的那张脸明暗交替。
“奴隶,这么快就忘了?我们在去结婚的路上。”
“哦,结婚——结婚?”慕南瞬间炸毛,卯足劲儿从他背上窜下来,哇哇大叫戳着顾煜泽的鼻子,“不可能,那啥,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在整我?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看得上,我比你还帅还好看!”
“乖,别闹。”
顾煜泽微微一笑,无限温柔地牵起慕南的手,带着她前往夕阳无限美好的未来。远方,有洁白教堂,有掠过天空的海鸥,有盛开的白玫瑰芬芳馥郁。
慕南皱着小眉头,被顾煜泽忽悠着不再反抗,乖乖跟他去结婚。结果偶然一回头,看到边上赫赫的路标——前方:屠宰场。
慕南目瞪口呆,我靠,屠宰场?
一转头,顾煜泽不知何时幻化成黑色恶魔,邪魅一笑,缓缓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锃亮的杀猪刀......】
然后,慕南惊醒了。
她心有余悸擦擦额头的冷汗,看窗外天色昏暗夜色朦胧,低低骂了句卧槽,蒙着被子继续睡。
好巧不巧,今夜冲了冷水澡的顾煜泽,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梦。不过对话换了个方向:
【恶魔(疑惑):奴隶,我们去哪里?
奴隶(龇牙咧嘴):少爷呀,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咋们去结婚的路上啊。
恶魔(冷笑):哦...结婚,不可能。
奴隶(笑眯眯):乖乖从了吧,来,我带你去教堂。
恶魔蹙眉,赫然看见一个路标——前方:屠宰场。
恶魔(郁闷):你要把自己宰了,给本少当下酒菜?算了,还是和本少结婚吧。
奴隶(无语翻白眼):可是少爷,我慕南是个男的啊,男的怎么和你结婚?】
然后,顾煜泽惊醒了。
他擦擦额头的冷汗,看窗外天色昏暗夜色朦胧,低低骂了句卧槽,掀过被子继续睡。
某种程度上,梦也是人真实内心的反应。
夕阳西下,海天一色,谁又能知道,空寂无人的沿海公路那长长斜斜的影子,是情人多少年梦里难以释怀的记忆。
——————
慕南起了个一大早,刚迷迷糊糊揉着眼走到内厅,就被眼尖的张妈给发现了。
“哎哟,小南,病人就该多休息。早餐在桌上呢,吃过就赶紧回去躺着。”张妈一把扔了手上的鸡毛掸子,踱着亲切的小步子赶来,鸡毛掸子差点将大理石墙壁上的油画给砸歪。
张妈担忧地拿起慕南的左手儿,昨日惨不忍睹的淤青已经消散,手背上留下浅浅的青色。再抬头细瞅慕南的右脸,俊俏小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还好脸没什么大事,不然这么好看的小伙子毁了容,简直天理难容。”张妈心有余悸,贴心把慕南拉到餐桌上,自豪说,“这是张妈我特意做的大补早餐,就是个植物人吃了,也能活蹦乱跳,小南你赶紧尝尝。”
慕南嘿嘿一笑,望向餐桌,被满汉全席的盛状吓了一大跳。
餐桌本就属于贵族式的古典长桌,补脑补骨头补心脏补肾脏,没有一个不补的,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密密麻麻摆着各种菜色。大大小小餐盘堪比宫廷盛宴,在清晨熹微阳光下,袅袅白雾弥漫,香味浓郁清淡,汤白粥暖,药香混杂猪骨大豆一个劲儿往慕南鼻子里钻。
某种程度上,慕南这种长得俊、脾气好、嘴巧儿的小少年,一向最受中老年大妈欢迎。张妈对慕南比亲儿子还亲,如果顾煜泽代表寒冷的南极,那张妈就是赤道能把人晒死的阳光,不是暖,是烫...
慕南挠挠脑袋:“张妈,青空宅什么时候养猪了?这么一大桌菜,就是十个我也塞不完。”
张妈和蔼地垫脚,想要摸摸慕南脑袋,结果发现自己不到一米六的身高不足以支撑慕南一米七出头的个子,只得将她拉到桌边坐下,语重心长说:“这是青空宅向小南你的赔罪,要不是少爷的暴脾气,你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慕南觉得,还是诚实交代好:“不是,我这伤不是顾煜泽弄的。昨天,吊灯砸下来,我逃开的时候不小心被玻璃渣刺伤了脸,手又被误踩了。”
张妈摇头叹气,面露悲戚:“小南,你就算要给少爷开脱,也该找个好借口。哎,可怜你这么善良个孩子,少爷居然狠得下心打你。”
慕南已经无力解释,顾煜泽人品多糟糕,再高纯度的真相也没法把他洗白。
试着尝了尝一口皮蛋瘦肉粥,入口软而糯,唇齿留香,慕南顿时食欲大开,如饥饿的狐狸似狼吞虎咽扑向餐桌。
张妈则满眼疼惜,盯着少年一个劲儿吞饭的侧脸,可怜的孩子,自从做了少爷的助理就没一顿好果子。不知道能熬过久?
白色楼梯慢慢走来黑影,顾煜泽刚到餐桌,就看到一副惊世骇俗的场景。
俊眉不自觉拧成疙瘩,他历来知道慕南吃相惨不忍睹,可今天这惨不忍睹的吃相又刷新了他的认知,顾煜泽几乎要怀疑那雪白的瓷碗都要被这小子给吞下去。
他眼神示意张妈离开,张妈欲言又止,担忧地看着毫无知觉的慕南,无奈地转身离开。
顾煜泽拉开椅子,在慕南面前坐下。能与顾煜泽同一桌吃饭的人,神圣华金融区屈指可数。
看这小子生龙活虎的吃相,估计身体没出大事,他暗自放下心来。昨夜一番冷水澡下来,他总算将自己的心绪理清。
为什么对慕南不一样呢?
很简单的答案,这是他顾煜泽的助理。
偶尔施加援手照顾,算是恩赐;不让别人欺负,这是他的原则。
他自小的衣食住行都有天然的规范,举手投足都是贵族风范。同样是喝粥,慕南是把粥当水喝,完了还舔盘子;顾煜泽则保持上流社会的基本餐桌礼仪,先一杯红茶暖胃,取过新送来的报告,慢条斯理取过银汤匙喝粥。
一动一静,一主一仆,餐桌上的场景有些莫名的和谐。
慕南看似没心没肺吃着,咕噜咕噜一股子纯天然的匪气,实际上眼睛早就飘到对面那人身上。对面那人慢条斯理地吃饭,看上去更像是在表演艺术,瞧上去颇为养眼。
“少爷,今早我看到银行发来的手机短信了。”
“嗯。”
“那啥,我现在不缺钱,你不用提前把工资预支给我。”
顾煜泽抬头,淡淡瞄了眼慕南,唇角动了动:“本少想提前预支工资就提前,你管得着?那天心情好,把一年的工资都施舍给你,也全在本少一年之间。”
哟哟,瞧瞧这吊炸天的语气,慕南心头腹诽,尼玛有钱就是任性。
早餐完,慕南钻进车库一阵收拾,又贴心贴肺地把顾煜泽上学需要的大件小件儿拖出来,折腾好一会儿,这才将那辆银色跑车开过来。
顾煜泽早就等得不耐烦,逮着慕南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数落,慕南俨然已经习惯,挠挠耳朵方向盘一甩,跑车飞驰开往圣华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