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娇不出意料的出现在那片熟悉的树林里的草地上。熟悉的声音响起:“姑娘,醒醒,天气热得很,回家里睡觉吧......”
睁开眼睛的李天娇没有回应他,割了几把草胡乱的塞到背篓里,她逃也似的回到家。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大哥,她要亲眼看到活生生的大哥站在自己面前。
一路狂奔,颠簸掉了很多草,她越跑越轻,到了家竟然只剩下搬背篓草。她放下背篓顾不得张罗着管羊,冲到堂屋大声又急切的喊着:“大哥,大哥,你在哪里?”
“这个妮子,你大呼小叫的,不知道你哥今天去乡里上学么?”李天娇的母亲坐在堂屋的板凳上缝补衣服,她有点愠怒的看着惊慌失措的女儿,“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这么的不成体统。”
李天娇顾不得顶两句嘴,她知道大哥现在在学校,那么满头鲜血倒在自己家墙根下的情况就不会发生,大哥是安全的的。李天娇深吸一口气,目前大哥是安全的。
她有点虚脱了,一屁股坐在距离母亲不远处的门墩上,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特别是鞋子,里面混合着泥水,黏糊糊的。她先歇歇再换衣服,先把鞋脱了,甩到庭院的一角。
“我要读书,去咱们村学堂旁听。”李天娇似是自言自语的说。
“你都多大了,不怕其他学生笑话?再说,家里这么多事情......你哥,两个弟、一个妹都在上学,家里的活离不了你呀......”母亲絮絮叨叨的说着,间或抬头看看李天娇,她觉得女儿在说胡话。
她是最心疼父母的,母亲料定她女儿只是随便说说,就踏实的继续干手边的活计。
第二天,羊圈里的羊咩咩大叫,不停的叫唤,李天娇的母亲疑惑地走出去看,一向都是女儿喂羊,今天怎么回事?这位瘦弱的妇女来到羊圈一看,有点吃惊,羊圈里没有青翠鲜美的嫩草,水槽里也是干干的。
“这个孩子,今天干啥去了?天娇,天骄......”喊了几声,没人回应,没办法,看着嗷嗷待哺的羊群,她背上李天娇一向背的草篓出门割草去了。
当天晚上,李天娇看到了健康阳光的大哥,他从兽医学校一回到家就回到房间里埋头看书了。李天娇看着灯光下大哥的影子,十分羡慕,书上那些小蝌蚪似的文字,一定很有意思,不然大哥不会这么入迷,竟然忘记了吃晚饭。
她也要读书,但是她不要按部就班的小学、初中、大学了,前途太渺茫,未来不可知,最主要也太费时间。邻居家的菊香是从初中上的中专,上了两年中专直接就到了村子里当上了教书先生,成了公家人,吃上了公粮,这太光宗耀祖了。
李天娇心里暗暗使劲,她也要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去了村小学,当了一名旁听生,她弟弟、妹妹都上了初中,她要跟比她小一轮的喊她姑奶奶的小家伙们当校友。哈哈,真滑稽,这在她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事情却真实的发生了。
没有人给她提亲,这样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农村倔强姑娘,三里五村也没人想娶回家。
菊香被李天娇的苦劲、拼劲所感染,她把自己的教科书借给李天娇,还经常辅导她,李天娇也常常往菊香家跑,菊香十分乐意为这位和自己同岁的学生答疑解惑。
时光荏苒,除了第一天去学校忘记喂羊,后来的每一天李天娇都没有再忽略过羊。她承担起大部分的家务,这会使她更辛苦,但是家人平安健康是首要的,在这些基础之上,再尽可能的改变自己的命运。
李天娇就像一台永动机,办事效率很高,她天生就是学习的料,两年时间结束了小学课程,一年时间结束了初中生涯,她义无反顾的报考当地的一所师专。
发榜的那天,她在学校北面的影壁墙上贴着的大红纸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红纸黑字那么的喜庆。上学的这几年,她好像没有了感情,从没流过一滴泪,今天的她流下了两行滚烫的热泪。这是激动的眼泪、是幸福的眼泪!
李庄村依山傍水,村子周围被茂密的槐树林所环绕,村子的空气湿润又新鲜。李天娇赶着羊群在村头坑边的草地上放羊,她惬意的躺在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容斋随笔》,这是她反复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的书,倔强的她就越是想要看,一定能看懂的。
她可以惬意的享受现在的时光--进入中专之前这幸福等待的日子。
“姐姐,李天娇......姐姐......”
谁在喊她,李天娇站起身,朝向声音的方向看。
她手搭凉棚向远处看去,原来是她的妹妹天韵。
“哎,你来吧,来吧!”李天娇向妹妹摆摆手,示意她来。
天韵三蹦两跳的跑过来,天韵比天骄漂亮,她今年已经17了,长的皮肤白皙,亭亭玉立。李天娇很喜欢这个唯一的妹妹。
“姐姐,一会儿早点回家哈,今天家里有好吃的!”天韵兴奋的说,脸上洋溢着甜甜的微笑。
“小馋猫,咱爹娘怎么舍得呀,骗人吧!”李天娇笑着朝妹妹撇撇嘴。
“真的,我来的时候,家里已经炒了两个菜了,大哥还从供销社买回了鱼罐头、水果罐头及猪大肠!少说也得有六七个菜吧!”天韵手舞足蹈的挥舞着漂亮的白花花的胳膊描述着,还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
“哦,今天是什么日子,有啥喜事,快说?”李天娇迫不及待的问。她太希望这个风雨飘摇的贫困的家庭能有喜事出现了,这样可以暂时填平父母深如沟壑的皱纹。
“咱大哥定亲啦!”天韵终于说了出来。但是,她张开的小嘴又紧紧的抿住了,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天娇不是头一次见,天韵目不转睛的笑盈盈的盯着姐姐。
“跟谁?你别说话说一半嘛!”李天娇揪了一下天韵的小辫子。
“哎呦,疼......嘻嘻,我就知道你要问这句话,偏不告诉你,猜猜看呗!”天韵又在逗她姐姐,她们姐妹俩从小就是一个床上睡觉,衣服都是和着穿,亲密的很。
这时候,她们姐俩背靠背的坐在一起望向远处的庄稼地,笔直的玉米杆子已经两米高了,就像一道绿色的屏障,看得人眼睛极度的舒适。
“不管大哥跟谁结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一定是他心爱的人,咱爹娘可以喘口气了,以后二弟、三弟也结婚成了家,咱家的任务就完成啦!”
“为啥只说他们?我俩不是人呀?”
“哦哦,对,还有你,在你这个黄毛丫头,又懒嘴又馋,估计很难嫁出去啦!哎,看来咱爹娘最应该愁的就是你,这可咋办呀?”李天娇做眉头紧皱状,逗得天韵哭笑不得。
“我们赶快回家吧,羊吃的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家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嗯嗯,好,我们赶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