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威力果然巨大,安贞进了办公楼才开始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双腿也颤颤巍巍迈不开步子。
但是此时她哪顾得了这些,找到贺队把程郡骁的反常情况赶紧汇报要紧,于是她愣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让各位踩点上班的同事们汗颜不已。
安贞急火火地推开贺队办公室的门,压着那声“报告”一起挤了进去。
留下身后一脸错愕的王浩:“安贞她这是要给贺队负荆请罪吗?就是下班时间喝了点儿酒,也不至于啊。”
鲁北吹着口哨拐了拐王浩的胳膊,斜眼看了看他手上塑料袋里的各种早餐:“喝!现在有副业了?你这螺蛳粉怎么卖的?”
王浩心不在焉,把东西一股脑地塞进鲁北怀里:“给,全吃了吧。”说着,眼睛却没离开贺队办公室的大门。
身旁同事试问哪个是吃素的?闻言便毫不客气地把一袋子早餐立马分了个干干净净。
一边嗦着螺蛳粉,一边歪头跟着王浩看,瓮声瓮气地叹了口气:“王浩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不过喜欢咱们队宝安贞的人已经排到市局大院儿了,你可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呢。”
王浩闻言赶紧拍拍自己的脸,故作严肃:“真的那么明显。”
“可不是么。”鲁北点头。
“鲁哥,其实我已经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了,不追到安贞誓不罢休!”王浩说得昂首挺胸,仿佛这一刻在宣誓上战场。
鲁北朝他比了个大拇指,鸡贼地挤了挤眼睛:“其实小安这个姑娘挺单纯的,只是还没开窍,毕竟没谈过恋爱,所以反应迟钝了点儿,你好好对人家,人家一定会有回应的。”
鲁北的一番话,燃得王浩当即就想踹开门跟安贞求婚了。他赶忙点头:“鲁哥,我会加油的!”
“我说,我想采访你一下”嘴里还在用吸管喝豆浆的同事曾源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看王浩,又看看鲁北:“恋爱指导,你找个单身死宅男给你提建议,是不是略显草率了一些?”
鲁北一推脸上的眼镜,冷冷看着曾源:“我40米长的手术刀呢?哎,突然很想用呐。”
曾源见状一拍脑袋:“哦,我刚想起来,一会儿还要去现场,我得准备准备,你们慢慢聊啊。”
如往常一样,刑警队只要没有什么棘手的大案子,办公室里往往都是这样一派苦中作乐的和谐场面。
然而与外面的其乐融融相比,贺队办公室里的气氛现在却异常沉重。
安贞把头一天夜里的所见所闻,还有自己怀疑程郡骁“反水”的证据一股脑全都汇报给了贺队。
原本以为这样一个爆炸的消息,一定会让贺队惊讶和愤怒;然而当坐在办公桌前的贺队稳坐如钟的听完安贞的汇报,却并没有急着要表态的意思。
只见贺健行动作熟练地洗了茶,再次满上茶汤,浓郁的茶汤很快散出味来。
他兜起茶叶的过滤网,给自己和安贞各倒了一杯,“安贞,你记不记得昨天在我家,我给你说的话?”
“我都记着呢,只是程郡骁那里,昨晚情况比较特殊。”安贞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她直愣愣地盯着漂浮的茶叶,不敢看贺健行的眼睛。
“事出有因?你知不知道昨天这么贸然去找他,然后还见了向云生的人,作为一名刑警来说处事方法有多业余?!你很可能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贺队说这话的时候,碗里的第二泡茶汤险些撒出来。他颤抖着双手努力平复着心情,罕见地发了火。
安贞眼眶一红,有些不知所措:“那,现在怎么办?程郡骁真的不一般......”
贺健行在连续叹了好几口气,自我平复心情之后,这才缓缓站起来望向安贞:“安贞,咱们干刑警的最忌讳的一点,就是跟案子有关的人扯上关系,这叫避嫌。”
贺健行说着扶住安贞的肩膀低头淡淡的说:“可是你跟他之间的羁绊不仅没有避嫌,反而越来越复杂,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啊,安贞。”
安贞鼻头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孩子,道路且长且艰辛,这淌浑水你不能再继续往下走了。听我的话,从明天开始跟着鲁北他们干新案子。至于向云生的案子......和程郡骁这个人,到此为止了好不好?”
安贞急切地点着头,紧紧抿住嘴唇不让自己再这样没骨气地哭出来。
贺健行对于她来说,亦师亦友,他的话她一向都听;这头一次忤逆他贸然行动,让安贞又羞又愧。
午后,隐蔽在老街巷的筒子楼还没有“开张”,几个穿着妖艳的服务员趴在休息室里昏昏欲睡。
顶楼郝勇的办公室里却汇集了好几个人,这其中包括老黎和程郡骁。
将近一个月帮郝勇处理各种问题的程郡骁,被安排做的最多的就是把楼下赌场里输光欠钱又想跑的那些人抓回来,然后交给心狠手辣的老黎处置。
自从上次从郝勇的“刑房”出来,程郡骁连续做了十多天同样的梦,梦里的那个被摁在地板上的男人右臂踌躇着血流成河。
其实斩断他胳膊的人并不是程郡骁,而是这个男人自己。因为郝勇的筒子楼历来有一个惯例,就是欠了赌债的人必须拿东西来偿,这其中有实物,还有就是人!
筒子楼有一大半穿着暴露妖艳的“服务员”,都是被家人抵债而沦为的玩物。
男人自知自己终逃不过一死,却陡然间良心发现,生怕自己正在读高三的女儿被他们撸过来,这才迎着程郡骁举起的砍刀自己断臂了结了这件事。
跟着郝勇和老黎,程郡骁见识了向云生这个盘踞在都枫市的毒瘤犯下的庄桩桩罪行:人体藏毒、洗黑钱、开赌场、杀人碎尸、逼良为娼......
哪一桩都是灭绝人性的滔天罪行。
此时沙发上,郝勇和老黎正在数钱,大摞的赌资被放在大理石的桌面上,配着水晶吊灯折射出来的光线,甚是夺目。
程郡骁坐在门边,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没有资格碰钱,充当的也只是个打手的角色。
老黎一边砸吧着嘴吐出一口吐沫,一边嘴也没闲着地闲聊着。他的话题,无非就是揍人、钱和女人。
只见老黎说到最近见过的几个美女,眼睛都放了光:“哎勇哥,你说我这个月是不是赚了?走到哪里都能发点儿小财,还能碰上个把美人。”
“嘿嘿,你老小子,年纪一大把了别整天弄些风流债出来。你记不记得上次在酒吧调戏人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十几个人把你堵住了,还是小骁以一打十,替你把事情摆平咯。”
“那是他们几个瞎了,敢在咱们头上动土......”老黎说着,小豆子眼望向程郡骁,一脸狡黠:“不过说到小骁啊,他那个表妹真真是极品!拿什么来形容呢,美若天仙儿!嘿嘿。”
程郡骁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手里把玩着棒球杆,乍得听见老黎的话,眸色一暗,攥住球杆的水背随即青筋爆现。
然而他不动声色的弯起嘴唇笑了笑,把球杆放在了身旁:“就是个小孩儿,黎哥后宫三千,没必要为了小姑娘惦记得那么紧。”
老黎索性放下手里正数的钱,淫笑着摇摇头:“还说别人呢,你还不也是......”
程郡骁微微蹙着眉头,他搞不清老黎话里有话的意思,索性也不开口,等着他自己把没说完的话说出来。
“坏人!”老黎嘻嘻哈哈地笑,用手指了指程郡骁,“我早看出来了,你这小子看着像是清心寡欲的样子,其实心里憋着一个人呢。”
程郡骁一惊,差一点就想要赶紧撇清自己和安贞的关系,却听老黎慢吞吞地笑道:“媚媚对不对?我早看出来你跟她眼神不对劲,放心吧,从今以后,这个姑娘就是你的了!”
程郡骁松了一口气,弯了弯嘴角,把交叠的长腿换了一个方向,点头应道:“得了,那小骁先谢谢黎哥!”
一直在旁边没有发话的郝勇对于这种女人来女人去,毫无意义的谈话早就烦了。一伸手把钱扔在老黎腿上:“赶紧办正事,你不知道最近向总火气大,要是晚上还没把这点儿钱点出来送过去给他老人家打牙祭,咱们都得挨骂!”
老黎忙点头:“说的是啊,我听说大老板派了他另一个得力干将回国了,好像上个月就来了。你说这人岂不是向总的眼中钉肉中刺么?”
程郡骁不动声色地听着两个人的谈话,很快便弄依稀弄清楚了向云生现在在组织里的处境似乎也不尽如人意。
郝勇和老黎口中的大老板,好像从国外又派来了一个与向云生抗衡的得力干将。这么一琢磨,正好可以向云生最近连连动作,那是为了在大老板那里争得自己岌岌可危的一席之地啊。
程郡骁如是想着,紧紧抿住了嘴巴:看来蛇出洞的日子不远了。
暴雨过后,一连三个礼拜都是大晴天,烈日炎炎的午后,安贞给汤德意去了电话,在确定程郡骁不在家的前提下,自己约了辆面包车。
她盘算着把东城区那些乱七八糟的行李拿走,从此以后也算是和这里,和这里的人两清了。
东西不多,两个师傅很快就把安贞出租屋里的东西清空了。
安贞把程郡骁之前给她置办的那些东西唯独留了下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刚走下楼,却在转角处听到了一个甜甜的女声,轻轻唤了一声:“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