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自习，两人照例在购物中心附近的公交站台汇合。
附近的一中的学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有和张昂一起打过球的，倒是调侃了一句。
“大帅，接女朋友回家呐？”
张昂笑着点了点头。
心雨见状转身快走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张昂骑车紧跟了上去。
小鸵鸟，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在他们身后，秦之仪关上了车窗，也开车跟了上去。
她今天忽然想起这个月都没来看大女儿，于是心血来潮的在公交站台等她。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幕。
这个男孩她记得。从小女儿同学的朋友圈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上，小女儿心月目光所到之处，就是他。
可自己看到的却是他和自己的大女儿谈恋爱。
看他们的表现，即使不是在谈恋爱，也肯定是处于心照不宣的暧昧之中。
想起心月最近的反常，秦之仪越想心越乱，一脚油门加速，然后停在他们身边。
“心雨。”
心雨看着坐在豪车上，妆容精致，表情严肃的母亲，欢喜里夹杂着些许陌生感。
毕竟有时候一两个月也见不到一次，怎么能不陌生呢。
“妈。”
张昂看着这母女俩，一个车里一个车外，打了招呼后，竟然冷场了。他自己一个外人看着都觉得有些尴尬。
“阿姨你好，我叫张昂，是心雨的同班同学。”
“哦，你好你好。你也住这个小区吗？”
听懂了她话里的探究，张昂老实交代道：“不是这儿不过也不远，顺路。”
心雨赶紧补充道：“他是班长，我是副班长，我们在顺便商量班级活动的事。”
张昂笑而不语。
张昂，心雨和秦之仪坐在购物中心一楼一家清净的饮料店里。
秦之仪点了一杯拿铁咖啡，把菜单递给张昂。
“张同学想喝什么尽管点，不用客气，阿姨请客。”
“谢谢阿姨。”
随便点了一杯金桔柠檬，低声问心雨要喝什么，心雨也点了金桔柠檬。
张昂问服务生：“金桔柠檬可以做成温的吗？”
“对不起，先生。只有常温的。”
“那要两杯常温的。”
心雨不解，“篮球训练的时候给你送水你都是要冰的，干嘛不加冰？”
张昂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瞟了一下她。
她忽然想起今天课间匆忙要去换卫生棉，不小心掉落被他看见的窘境。脸一红，拿起桌上的白水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
秦之仪将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她一边和心雨闲话，一边不着声色的观察张昂。
不得不说，张昂无论是外貌气质还是谈吐，对心雨心月这个年纪的小女生都是极有吸引力的。她如果有这样的儿子，会为他感到骄傲；自己的女儿能吸引到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她也会为自己女儿感到高兴。可问题是，貌似她的两个女儿都喜欢他。
这就让她很不高兴了。
张昂七八岁就开始经常跟在父亲身边，早已经练出了敏锐的情商。他感觉得出心雨的母亲在观察他，审视他，防备他。他很理解。出于母亲对女儿的关心，她这样的反应无可厚非。
不过，因为不定时炸弹许心月的存在，自己在心雨母亲心里的评价也有可能会很糟糕。
女朋友还没追到手，就要面对她母亲的围剿。梁心雨同学，我可要把账都算在你身上，然后慢慢补偿给我。
看着一直微笑着听他们母女闲话的张昂，心雨有点过意不去。
“班长，你不是说物理作业还没做吗？要不你先回去吧，篮球赛的事我们明天再讨论好了。”
张昂点了点头。
这时秦之仪拿出手机，“张同学和阿姨互相留个电话吧。我家心雨啊，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爱跟我说，张同学是班长，帮我多留意她，有什么风吹草动给阿姨打电话。”
“妈，你不是有强哥电话吗？”
“强哥是班主任，忙，哪有空关注你。来，张同学，报一下号码。”
张昂乖乖的报了号码。
“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监督她。”
“那阿姨先谢谢你了，改天阿姨请你吃饭。你可千万别推辞。”
“阿姨客气了，应该是我请阿姨吃饭才是。”他若有所指。“梁心雨同学，明天见。”
看他走远了，秦之仪放松身体靠向椅背。不知为何，明明自己才是长辈，面对张昂，却不自觉的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你反应倒是快，就这样把人支走了。我还有话没问他呢。”
“妈你要问他什么？”心雨有点心虚。
“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你和他是不是在谈恋爱？”
“没有。”
“那我换一种问法，你是不是喜欢他？”
心雨没有回答。可她毕竟是她的母亲。这六七年虽然不常见面，可她的行为习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什么大的改变。想起她缺失的这段岁月，秦之仪眼眶红了。
“你啊，从小就是这样。越喜欢的东西，越爱藏起来不让人发现。问你你就是不说。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心月那样，简简单单的？”
心雨没有接话。
她不想和母亲说，她从小就喜欢藏自己喜欢的东西，是因为心月总喜欢抢。小到一块橡皮一个本子，只要心月喜欢，她就要让。更让她难过的是，她让了之后，心月即使玩腻了，扔了，撕碎了，也不会还给她。
所以她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真正喜欢什么。她也想像心月那样，喜欢什么就先抢来了再说，可是她没有倚仗，所以她不能。
秦之仪见她一如既往的沉默，那种无力感又从心里升起。
“妈妈不是说你不好，妈妈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秦之仪拿起咖啡一口灌了下去。心雨想和她说没放糖，不过来不及了。
秦之仪皱着眉咽了下去。啪一声把杯子重重放下。杯子里的咖啡一震，溅到了她的手上和袖口上，洁白的袖口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咖啡渍，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抽取面巾擦拭一番，于事无补，赌气把纸巾扔到桌上。
心雨看着她一通忙乱，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应该挺糟糕的，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是心月，一定有办法逗母亲开怀；或者现在和母亲坐在一起的是心月，说不定她的心情也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秦之仪深呼一口气，让服务员再给她上一杯常温的金桔柠檬，加冰。
清凉的果饮一口到心，秦之仪的情绪也好转了不少。
“心雨，妈妈问你一件事情，和心月有关，你一定不能瞒我。”秦之仪看着大女儿的眼睛，正色问道：“心月是不是也喜欢张昂？”
“是。”
“你知道？”
“她和我说过。她说她对张昂一见钟情。”
秦之仪看着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的大女儿，心里一股怒气上涌，她尽量用冷静的语气继续问她。
“她是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在你和张昂在一起之前还是之后？”
“有区别吗？”
“梁心雨！”
她拍打桌子的声音吸引了店里其他人的注意。
心雨环抱着自己的书包静静的看着情绪有些失控母亲。
秦之仪连喝好几口冰饮，看着大女儿无动于衷的样子，心痛的质问她：“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的说出这样的话？有区别吗？当然有区别！她早就告诉过你她喜欢那小子，你还和他好，你对心月有没有一点姐妹之情？！好，我就当你冷血，不在乎心月这个妹妹，那我呢？孪生姐妹争同一个男人，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
“那真是遗憾，事情已经传出去了。不仅一中，大成，其他学校都知道了。”
秦之仪愣愣的看着心雨，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你恨我……恨我当年没有带你走，所以你要报复我，通过伤害心月来伤害我……是不是？”
心雨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看不清母亲的表情。看不见也好。不用看也知道，应该是一脸的厌恶吧。
秦之仪抽出纸巾，擦了擦眼泪。拿出化妆镜检查一遍仪容。利落的抽出一张纸币放在桌上。起身离去。
哒哒哒……逐渐远去的高跟鞋声一声声踩在心雨的心上。伤不见血，可是很疼。
她抱紧自己的书包，把头埋在布袋子上，眼泪落在上面，侵染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一直在店门口等待的张昂，看着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离开的秦之仪，冲进了店里。看着把自己抱成一团的心雨，心疼不已。
半蹲到她身边，轻声呼唤她：“心雨，是我，张昂。”
她偏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胡乱抓起桌上的纸巾抹了抹眼泪鼻涕。然后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张昂紧随其后。
她没有目的的在人群里穿梭，一辆电动车差点撞上她，张昂护住她并强行把她拉到空旷的区域。
看着她仍带着水汽的眼睛，柔声的说道：“我送你回家，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嗯？”
心雨摇了摇头，“你知道每次只要我妈来看我，我回去都要面对什么吗？谩骂。继母无止境的谩骂。我爸，要么躲在厕所里要么躲在房间里。我来得及跑到自己房间里还好，要是来不及，就只能被她堵在客厅或者玄关任她把口水喷到我脸上，无论我洗多少次，都能闻到那股腥臭味。所以我就算是回去了也还是会忍不住逃跑出来。然后在各个地方游荡……”
张昂听不下去了，上前紧紧的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