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环境优雅僻静的小区，周围是草坪和一弯小湖，旁边的石凳上坐着散步累了休息的老人。谢雨姗手中拿着打听到的地址，正在寻找目的地。
目光在门牌号215上停下来，谢雨姗看了看手中的地址，终于确认就是这里，她轻轻敲了敲门。
门打开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探出头来，她戴着一副眼镜，目光正在镜片后面好奇打量这位陌生的来客。
“您好，”谢雨姗礼貌地弯一下腰，“请问，胡蓝女士是住在这里吗？”
“我就是，”女人点点头，“你有什么事吗？我并不认识你。”
谢雨姗眼里现出惊喜的光。
女人将谢雨姗让进房间，给她倒了杯水。谢雨姗环顾四周，看到墙上挂着几幅锦旗，写着“妙手仁心”等金色大字。看来，她退休前是为了不起的妇产医生。
胡蓝手捧杯子坐到谢雨姗旁边：“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谢雨姗想了想，她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手端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小心问道：“胡大夫，您还记得二十二年前在你们医院生产的程雪飞吗？”
胡蓝手中一抖，杯子里的水洒出来。“哎呀，”胡蓝揉揉被烫到的腿，又慌忙拿毛巾擦拭。
这一切，被谢雨姗看在眼里。
“我不记得了，这么多年前的事，我每天看那么多产妇，哪里会记得？”胡蓝低头边擦着身上的水，便说道。
“您真的不记得了吗，您再想想。”谢雨姗继续重复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听这个女人呢？”胡蓝镇静了不少，开始反问她。
“我，”谢雨姗欲言又止，“我是她的女儿。”
“女儿？”胡蓝站起来，“你是说你是程雪飞的女儿？你多大了？”
谢雨姗奇怪地看着她飞反应：“我今年22了。”
“你二十二？”胡蓝自言自语道，“她不是只有儿子吗？”
“您还记得她？”谢雨姗欣喜地站起来问道。
“哦，不，”胡蓝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根本不认识她，你快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推着谢雨姗往门口走去。
“阿姨，您明明认识她的，阿姨……”谢雨姗被这个女人用力推了出来，门“砰”地关上了。
谢雨姗想再敲门，想了想又放下了手。她站在门口回忆胡蓝的表情，怎么会那么惊慌失措呢？谢雨姗更加确认，程雪飞一定有什么秘密。
从这座小区走出来，一无所获的谢雨姗正在懊恼，电话又不合时宜响起来。她看了看来电人名字，想挂断，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
卓越那讨厌的声音响在耳边：“雨姗，好久不见啊。”
谢雨姗强压住厌恶：“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完成了，你还找我干什么？”
卓越在那边说道：“别啊，怎么之前还战友，现在就仇人了？”
谢雨姗狠狠说道：“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因为我自己，你以为我会舍得把那些设计图给你？我现在根本不想再见到你，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麻烦你离我远一点。”
“你这是什么话？你现在想抽身而退了？”卓越说道，“谢雨姗，你不怕我把你出卖你们公司的事情告诉你妈和云孟寒？”
“你敢？”谢雨姗喊道，“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这件事你也有份！”
“当然对我有好处，至少那个云孟寒会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他那点感情？”卓越的话字字戳在谢雨姗心里，“一个屋檐下的兄妹呢，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卓越，你个混蛋！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会和你一起去死！”谢雨姗冲着手机狠狠喊道，然后挂了电话。
云孟寒从保卫科调出了云瞳收到包裹那天的录像，尽管时间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有些发暗，但是摄像头还是清晰拍下了那个穿工作服的快递员。录像中，这个快递员好像打过两次电话，因为云瞳接了电话后，快递员又拨过一次，但是显然没有说话。云瞳收了包裹后，快递员开着一辆小货车离开了。由于天色渐暗，车又离得远，车牌号并没有看清。
怎么才能查到这辆车的车牌号呢？云孟寒让保安再放了一遍录像，并将镜头放慢拉大，但是车牌号还是很模糊。云孟寒正在遗憾之际，突然看到了公路上亮着的红绿灯。没错，尽管大厦安装的摄像头没有拍清楚，但是这辆车不远处的红绿灯下的摄像头，一定能清晰拍下这辆车的车牌号。云孟寒赶忙给交通局打了电话，说了自己公司的情况，终于调出了那天的录像资料，并且清楚看到了那个车牌号。
交通人员核实了车牌号，告诉云孟寒，这是一家海鲜公司的车。云孟寒想起包裹盒上那股淡淡的腥味，心里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次的方向算是查对了。
到那家海鲜公司后，云孟寒通过经理找到了送货处的组长。这是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正在忙着和其他员工一起搬货物。云孟寒一走近他，就记起了那股熟悉的腥味。
经理喊住他，并向他介绍了云孟寒，那个男人忙擦擦手，上前与云孟寒握手。
“你好，”云孟寒说道，“您能帮我查到10月27号是谁在用这辆车吗？”说着，云孟寒将写着车牌号码的纸片递给他。
“您等等，”络腮胡子的组长说完，拿出一个本子查起来。
“是梁栋，”组长将记录当天工作分配的那一页指给云孟寒看。
大门口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刚要走进来，远远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定在原地。
“他现在在哪里？”云孟寒急切问道。
“他，”组长望望，正好看到一脸慌张之色的梁栋，于是喊道：“梁栋，你过来！”
话还没说完，梁栋已经像撒开的兔子，飞一样冲出了大门。
“站住！”云孟寒飞奔出去。梁栋的脚步丝毫没有减慢，云孟寒跟着他穿过一条条街道，当他往一条小巷子里跑的时候，云孟寒站住巷口大声说起话来。
“你想让我报案等着警察来抓你吗？”
身影抖了一下。
“我不会报案的！”云孟寒继续喊道。“我来找你，就是不想惊动别人！”
“你真的不会报案吗？”梁栋转过身，战战兢兢问道。
“我只想问你几句话，其实这件事情你并没有太大的错，我不会追究的，请你相信我！”云孟寒一脸真诚与焦急。
梁栋往回走了几步，但是还是站住巷内，与云孟寒保持几米的距离。
“你想问我什么？”
云孟寒笑笑：“你既然跑都跑了，一定知道我是为什么事情来的。”
“我只是帮人送了一次快递而已，我没做其他事情！”梁栋急切辩解道。
“那你刚才跑什么？”云孟寒反问。
“我，”梁栋支支吾吾，“有人出钱让我假装成快递员送一个包裹，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今天你来查我，我以为事情很严重。”
云孟寒上前走两步，梁栋没有后退。“我只是想知道，谁让你做这件事情的？”
“是卓尔公司的一个人，他说自己是总经理，”梁栋说道，“那天他来我们公司找一个朋友，正好碰见我送货，就拿了一个盒子给我，让我送给云氏集团的一个女人，还让我给这个女人打完电话后再打另一个号码，可是那边没有接，直接挂了。”
“你还记得那天打的两个电话是什么吗？”云孟寒问道。
“我，”梁栋摇摇头，“我把那张纸扔掉了，我怕万一事情不好，再惹到自己身上，就把那张纸撕了扔掉了。”
“把你手机给我看看总可以吧？”云孟寒又上前几步，试探地伸出手。
“哦，对啊，说不定我通话记录里面还有呢！“梁栋似乎消除了对云孟寒的戒备，将手机拿出来，走上去递给他。
云孟寒按到已拨电话，一页页翻着，终于在最后面翻到了10月27号的记录。云孟寒看到了两个没有名字的号码，一个是云瞳的，另一个，云孟寒眼睛死死盯住那个号码，手微微抖起来。
谢雨姗走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还在为白天接到的卓越的电话而心里发堵。夜色笼罩的小区，到处一片静谧。家门口的路灯下，却站着一个人。
谢雨姗上前两步，原来是云孟寒。她笑着招招手，云孟寒似乎并没有回复她的热情，尽管灯光昏暗，谢雨姗还是觉出云孟寒似乎有什么心事，因为他的眼里带着一种朦胧的雾气，既看不清，又觉得冷。
“这么晚，自己站在这里干嘛？”谢雨姗走上去。
“我在等你。”云孟寒看着她，慢慢说道。
“你在等我？”谢雨姗心里先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瞬间就消失无踪，因为云孟寒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
“雨姗，你恨妈吗？”云孟寒终于开了口。
谢雨姗有点糊涂，她不明白云孟寒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我为什么应该恨她？”
“因为你说过，她对你的感情已经越来越冷淡了。”云孟寒眼睛似乎看着很远的地方，“而且，你告诉过我，妈本来想带走的不是，而是小扣子。”
谢雨姗看云孟寒一眼，觉得他今天的话都很奇怪。她想了想，倚道路灯上说：“没错，有时候，我觉得我恨她。”她眼睛盯着云孟寒，似乎想捕捉到他听到这句话的每一个反应。
云孟寒却并没有愤怒或吃惊，他依旧看着前方：“你知道吗，在这里等你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回想当年在福利院的事。我想起那次我们捉迷藏，我和小扣子被关在黑屋子里……”
“锁门的不是我！”谢雨姗大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在想这些幼稚的事？”
“我本来也以为我忘了，”云孟寒转过脸来看着激动的雨姗，“可是，雨姗，因为今天的一件事，我突然想起了那时候，你知道吗，当时我就躲在门后，隔着门缝，我看见了你。”
谢雨姗眼中的惊讶一晃而过，但云孟寒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妈告诉过我，说你是个有心机的女孩子，当时我一直不同意，也不明白，可是现在，我想了好多事，你拿走的那根项链，还有我在门后看到的你那张脸，我突然觉得，尽管我们生活在一起那么久，可我真的不了解你。”
谢雨姗无奈叹口气：“那么多年的事了，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那时我太小，还不懂事啊。”
云孟寒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伸出手：“能把你手机借我看看吗？”
谢雨姗想了想，还是递给他：“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云孟寒翻了翻她的通话记录，终于指着一个号码问道：“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谁的号码吗？”
谢雨姗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一脸疑惑，可是当眼睛看向通话日期的时候，那几个数字让谢雨姗心里泛起一阵凉意。
“每天这么多电话，我怎么记得清，可能是骚扰号码吧。”谢雨姗低声说道。
“雨姗，”云孟寒痛苦说道，“你还要继续向我撒谎吗？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会问你这个号码吗？我真的不明白，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谢雨姗闭了闭眼睛，当再次睁开后，眼睛里全是决绝：“既然你已经心知肚明，又何必来当面质问我？”
云孟寒眼中全是失望：“我终于知道，妈为什么阻止我再调查这件事情，因为她比谁心里都明白，是她这个好女儿做的好事！”
“我不是她的女儿！从来不是！”谢雨姗喊道，“她何曾把我当做女儿？她要带走的是小扣子，不是我，她从来都不爱我，她恨我，云孟寒你知道吗，她心里恨我，我在云氏努力工作，可是她却把我扔到一边，把我辛辛苦苦努力的东西全部交给别人，交给林扣扣，交给云瞳，在她眼里，云瞳是你们的家人，而我不是，她不相信我！”
谢雨姗的泪水流下来，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她不追究这件事不是因为她爱我，而是她想拿着这个把柄，让我离你远一点！也好，现在你知道了，我也就没有什么被她可以要挟的必要了，云孟寒，别人怎么想我都没有关系，可是你不能也这样想，把我想的那么有心机那么没有良心！”
看到谢雨姗如此激动，云孟寒反而平静了：“雨姗，其实你并不喜欢我，你知道吗？”
谢雨姗摇摇头：“不是，不是，从我小时候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这个家，只有你让我觉得亲近。”
云孟寒叹口气：“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想成为云家的人，你永远都觉得你在这个家是个外人，你想和我在一起，堂堂正正成为云家的人。”
谢雨姗眼里充满了惊讶和忧伤：“为什么你要这么想，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是，”云孟寒坚决说道，“雨姗，是你告诉我，妈要带走的不是你，而是小扣子，所以你一直知道你拥有的都不是你的，你想抓住这些东西最理所当然的理由，就是和我在一起。”
谢雨姗吃惊地望着他，云孟寒后退一步：“雨姗，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小扣子，那时候和我一起回家的却是你，因为当时我没有能力改变妈的选择。但是现在，我喜欢林扣扣，我有能力坚持我的选择，你，还有妈，谁都不能改变我。林扣扣是无辜的，求你停止伤害她。那些设计不但是公司的，也是林扣扣努力了很久的东西，你这么做，实在太可怕了，你伤害的不止是扣扣，你也出卖了我们的家。”他转身之际，“当然，你也出卖了我。”云孟寒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
“孟寒！”谢雨姗在后面喊道，望着云孟寒的背影，她绝望地蹲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