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站在别墅门口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脑子第几次宕机了。尽管他表现的很沉稳,但心还是不可抑制的鼓噪起来。
夜晚别墅临湖的风吹来丝丝缕缕凉气,湖边草木石头下的昆虫叫嚣个不停。方维站在镶着淡黄色厚玻璃的榉木门前,车灯照亮玻璃上自己的身影,方维被风吹的打了个冷颤。
“少爷回来啦,快进来吧。”女佣打开门,与驾驶座上的司机对视一眼。
“谢谢。”方维回过神来,淡笑着低头迈过门槛。
女佣早听司机说小少爷失忆了,只是没想到气质变化这么大。女佣悄悄打量眼含笑意的男孩,一时间不敢贸然上前。
方维进门后见右手边就是楼梯,就先站在了玄关旁。环视一圈后,他判断一楼约摸用来招待客人,家具明亮如新,冷冷清清,毫无居住痕迹。女佣锁上大门,示意他上楼。
楼梯拐角挂着女主人的油画像,画中的女人温婉清丽,耳朵上的钻石耳钉更显灵动。对这个新的母亲,方维目前的印象还算不错。
二楼有一整面落地窗,沿着窗边摆着几棵半人高的绿植。三扇房门紧闭,看大厅家私陈设三个房间应该会是书房或卧室。
女佣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大着胆子告知,“夫人在三楼主卧,已经休息了,明早和少爷一起用早饭。司机佣人都睡在一楼房间。厨房餐厅在这层靠楼梯那间,您的卧室在这面。”女佣示意了下对着一幅宽幅江南风景画的房间。
方维现在很想一个人冷静会儿,便回答道“好,幸苦了,晚安。”
接着撇下懵在原地的女佣,走进了属于肖怀风的卧室。
当务之急,是先了解这位少爷肖怀风是个怎样的人,两人是否曾有过交集。如果说前两天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处理已经诡异到晕厥,现在走进肖怀风的房间,方维又感受到车祸来临前的窒息和茫然,而不是唯恐避之不及。
肖怀风卧室有一面落地窗,刚在外面抬头看时,三楼的主卧有一个宽敞的阳台,也就是说,如果肖怀风卧室的灯亮着,二楼上的人站在阳台往下扫一眼,就知道他还没睡。
方维把窗户推开,楼下是一小片紫色花海,清甜花香飘进卧室,混着刚割过的青草味道。澄澈的乳白色月光洒进房间,方维只按开了书桌上的台灯,卧室瞬间像被罩进了一层暖黄色薄薄的灯笼纸里。
方维打量了一圈卧室布置,然后双手扶胯立在整面墙的书架前,震惊于一个年仅17岁的孩子看的书竟然如此庞杂,《罪与罚》,《圆圈正义》,《二十亿光年的孤独》,《福尔摩斯》……呵呵,他这个年纪看的净是些盗版漫画仙侠历劫。方维抽出一本《瓦尔登湖》,这本是书架上唯一一本套了淡蓝色封皮的书,并且与众不同的随意横放在了第一排书的顶上,旁边隔了一只银白色钢笔,漏了一小滩墨水,险些沾染到淡蓝色的书皮。
书皮是较硬的材质,方维随手翻到了150页,看到钢笔划出几句文字,“他所受的教育有很大的缺陷不说,也不见得比其他孩子更加仁慈。”“心智尚处于胚胎期的成年人要当过猎人才能真正成熟。”“野兔陷进陷阱时,哭起来特别像小孩。”诸如此类,深刻压抑的段落。
这本书的译文字太小,方维皱着眉忍住把书暴力塞回书架的冲动,一下翻回序言前的空白页,竟真有一段钢笔写下的句子,右下角画了个零,又像个不小心勾出来的圆圈。
“记我们第一次相遇,怎么独自站在街边。黑暗中的飞蛾,注定该飞往光源。玫瑰枯萎到根茎,夜莺扑向倒垂的刺。血泊中重生,冰雪下腐烂。你的西服前襟太空,勿忘,将玫瑰别在你胸前。”
方维看的一头雾水,他上辈子虽然气质文艺书生,但是为人随性思维跳脱。骤然看到这样酸唧唧的诗,实在不能理解。台灯的光暖黄明亮,方维摊坐在书桌前,想感受肖怀风写诗时的心境。
片刻后,方维无奈的把书重新放回了书架原位,又把钢笔修好放进了自己背包里。他很感念肖怀风给他的重生机会,尽管肖怀风的记忆缺失,但是方维总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在蓄势萌出。并不排斥,反而很期待,他和肖怀风,一定存在他还没发现的联系。
方维睡前细致的检查了床头柜的抽屉,除了一瓶所剩无几的安棉药和一瓶空了的褪黑素,什么也没有。衣橱里的衣物除了校服其余几乎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教材作业在书架上分门别类塞的整整齐齐。试卷上的字写的清秀规整,解题思路清晰明确,连草稿痕迹都没有。方维唯一能看出来的是,肖怀风有严重的强迫症和洁癖,睡眠状态差的叫人心疼,19岁的花样年华内心却郁郁寡闷,很有可能有抑郁症但从未尝试诊疗。
房间里没有任何装饰物或是植物,禁欲清冷,感受不到一丝生机。另外除了《瓦尔登湖》化了线还写了难懂的语句,其他课外书干净的像是买来填充书架用的。方维忽然老父亲心态作祟,他开始心疼起肖怀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孩,究竟经历了什么。
方维躺在床上整理着现有的线索,他这两天精神高度紧张时刻戒备,忽然松懈下来疲惫一股脑的涌上来。真丝床铺柔软整洁,方维抱着一只枕头,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