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梦到最后总是要醒，可有你的梦，我不愿醒。
病房里，程朝暮把果篮放下后就坐到了病床旁的椅子上。
程朝暮看着夏禾，笑道：“你这容易受伤的毛病，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夏禾看着那条受伤的腿，像是在回忆什么，说：“记得高二运动会，受伤的也是右腿吧。”
一幕幕往事涌入脑海，程朝暮回忆道：“是吧，当时我还在想是我们班哪个学生跑个步也能受伤。结果到医务室一看，没想到是你。我记得你当时对运动会并没有多大兴趣，还跟我说很无聊来着。当时看到是你，说真的我挺惊讶的。”
夏禾静静的听着，不语。在程朝暮眼里，她不过是他回忆里的一个学生。与其他人相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她是听到他说会给跑第一的人一份奖励才去报的名。因为她太想跑第一了，在快要跑到终点的时候摔了一跤，最后她不是第一。而那份她所期待的奖励，也没能落到自己头上。
程朝暮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此刻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期待。有一丝失望在她心底蔓延，到最后止也止不住。
这是程朝暮第一次跟她聊起“以前”，但她在他心里的身份依旧没变。她像是快要打破他心里的那道防线了，又好像从未触及一般。
她没变，程朝暮亦是如此。
接下来程朝暮说的每一个字夏禾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她又不想懂。
只见程朝暮像是在做一个决定一般，他目光坚定道：“夏禾，那本日记……我会找个时间还给你的。从前你是我的学生，而现在，我很高兴能够成为你的同事。”
说完，程朝暮见夏禾低着头没有回应的打算，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等程朝暮走后，夏禾看着桌上的那个果篮发起了呆。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程朝暮刚刚对自己说过的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疼的厉害。这一刻，她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坚持的意义是什么。一瞬之间，她感觉自己像是深陷在深渊之中，看不见光，更找不到路。
夏禾看着自己的那头长发，像是自嘲一样的笑了起来。
原来不管她再怎么改变自己，终究没有办法成为她，更没办法替代她。在这条路上，她渐渐迷失了自己。
六年前……
“小夏，我大课间有点事，你可以帮我去数学办公室拿一下优盘吗？暮老师在隔壁教学楼有公开课，来不及回办公室，你替我去拿一下好不好？”周晞诺挽着夏禾的胳膊道。
夏禾无奈的看着周晞诺，随后应下了。
周晞诺是数学课代表，但其实大部分数学课代表的活都是夏禾在做。在班上周晞诺的人缘很好，所以就会有人去劝她不要跟夏禾走太近，否则自己也会受到影响。每次她都是一笑而过，渐渐的也就没人在跟她说类似的话了，而伴随着的还有同学们的疏远。夏禾曾问过她为什么明知也会被排挤，却还是选择了和她成为朋友。
周晞诺笑着答道：“我交的朋友，从来都不是从别人嘴里交来的。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而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这件事后，夏禾就很珍惜她这个朋友，平常的一些忙她也是能帮的就帮。但她帮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夏禾走到了程朝暮的办公桌旁陷入了沉思。她小声嘀咕道：“是哪个抽屉来着？”
犹豫了再三后，夏禾决定先从第一个抽屉找起。当她找到最后一个抽屉的时候，她楞住了。
一整个抽屉里只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生和她差不多大。
女生一头长发，穿着一身校服，笑得很甜。光是看照片，夏禾就知道这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女生。显而易见，她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人。
照片的背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如果余生不是你，是谁都无所谓。”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夏禾看着照片感受着冬日里的最后一丝温暖。她记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只记得自己默默的把照片放回了原位，然后关上了抽屉。而她原本要来找的优盘，其实早被另一个学生送过去了。
从那天以后，夏禾便知道了程朝暮的心里住着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她也清楚的知道：此后，无人能再入得了他的眼。
墓园里，程朝暮抱着一束花站在一个墓碑前久久未动。墓碑上是一个十七岁女孩的照片，下方刻着她的名字“林然”。女孩笑得很甜，而她的笑容也永远的定格在了十七岁。
一阵微风吹过他的头发，程朝暮将手里的花放下，蹲了下来。随后他用袖子轻轻的擦了擦女孩的照片，抱歉道：“很久没来看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话音刚落，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道：“你不会生我气的，对吧？我今天还买了你最喜欢的花……”
程朝暮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他望着蔚蓝的天空，道：“你知道吗，我遇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一开始，我被她的样子惊到了，虽然心里很不想承认，但她真的和你很像。之后在和她相处的日子里，我也总会偷偷的看她，试图在她的身上寻找你的影子。我以为我的理智会因为她而丢失，到头来发现并没有，她还是她，你也还是你。”
他的指尖掠过了照片里女孩的脸，苦涩道：“也只有你，才能让我变得不再像原来的自己……我总是会梦到你，梦到你穿着校服站在楼顶，然后地面开始塌陷，你掉进了无尽的深渊里。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醒，我的脑海中不停的重复着那个画面，就像又让我回到了那个原本可以抓住你的时刻。我有些时候甚至不想醒过来，想着在梦里起码还能再见到你。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无声的风继续的吹着，风底下坐着一个自言自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