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贯,是足可将人都埋了的钱,拿来补这个亏空恐怕都还不够。
周光对周荣忠心耿耿,只是他这个人注重手足情,周氏族地必然有与他交好之人求上了门,周光这才向他们蔡氏索要钱财。
这些年他们的确看着风光,好似制作琉璃赚得盆满钵满,这些钱都入了周氏的口袋,否则大丞相的兵马为何如此强壮粮草、军饷、武器哪一样不是挑拣着上等置办
当年为了取代霍氏,他们本就是掏空了家底,才勉强打动了周光,伤筋动骨之后又一直在为周氏忙活,光鲜亮丽不过是表面,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早知今日,当初”蔡二爷分外后悔。
当年哪怕霍氏压在他们的头顶上,他们日子都没有如此拮据,霍氏重颜面,总是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大圣人模样,两家有利益冲突,他们都讲究以德服人。
好处也不尽占,他们蔡氏虽然没有霍氏风光,但实惠处却比注重门面和德行的霍氏多得多。
一时贪念,想要一跃而上,弄没了霍氏,却从此不得不卑躬屈膝谄媚周氏。
若是霍氏在,有霍氏这个出头鸟,周氏也不会盯着他们。
更遑论那琉璃制作方子本就是霍氏之物
“往事不必再提。”蔡郎主打断弟弟的话,“都督是个野蛮之人,他要钱就必得与他钱,否则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周家人骨子里就刻着蛮人残暴的血,周光可是陪着周荣一道屠杀皇族百官两千余人,据说周光还亲自下了场,杀得眼冒红光,这样的暴徒,他们根本无法招惹。
“我想不出,如何变出这笔钱。”蔡二爷垂头丧气。
“寻个可靠之人,把那批琉璃出手。”蔡郎主道。
“兄长,若被都督发现,我们藏私之事就暴露了”蔡二爷急。
“故而,才要寻个可靠之人。”蔡郎主有些疲惫道。
“兄长,我们这次仍旧如了都督之愿,下一次我们便没有法子满足他”
“他虽是个蛮人,不讲道理,但不是个贪财之人,周氏这样的纰漏也不会常有。”蔡郎主无力地解释。
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弟弟。
君辞盯着光亮的屋顶,把这二人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个计划渐渐清晰,凤眸之中精光闪闪。
等到蔡郎主打发了弟弟,处理了一些文书离开之后,君辞没有再逗留,回了歇脚之地歇息了一晚,城门一开她又离去了,左不过回京师只有一日的功夫。
来不及去军营,先回了大将军府换身行头,正要出门就遇上了回府的君勀。
“阿耶。”君辞堆起笑脸。
“你把九郎弄到军营,自个儿不见人,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君勀其实是故意来堵君辞。
君辞的行踪,有应无臣遮掩,兼之秦啸等人不了解她的脾性,故而从未怀疑。
但君勀却对自己的女儿了若指掌,君辞不会无缘无故将应无臣哄去军营,必然是有所图。
应无臣是个文人,与武将本就格格不入,但应无臣聪颖身份又贵重,君辞的用意不言而喻。
他早知道君辞不在军中,只是周荣盯他盯得紧,他不能贸然去中护军,反而会暴露君辞,这才一直按耐着,元铎遇伏,并州刺史府有人纵火,周氏祖宅郎主被杀。
一件件事情传来,都能令朝廷众人面色大变,想不出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不知胆大包天,还艺高人胆大,竟然把这些在他们看来想都不敢之事做成了
胆大、艺高,这两个词不就是为君辞量身打造
再加上这个时候,会对周氏下手的人,君勀不想怀疑自己的女儿,但他却不得不怀疑。
“阿耶,你莫要胡思乱想。军中钱财紧缺,你都不能从大丞相口袋里要到军饷,我还能要到不得自个儿想法子”君辞才不会向自家父亲坦白。
阿耶眼里她始终是个女孩,阿耶对她其实极好,但在父亲心里女郎与儿郎就是不一样。
打打杀杀于儿郎天经地义,但阿耶终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沾了太多血腥,冒太大的险。
“自个儿想法子”君勀冷笑一声,知女莫如父,“法子想到了周氏牧场”
周氏牧场的事儿周荣压了下来,就连晋阳人都不知,蔡氏兄弟还是从周光那里知道,君勀会知道,是因他怀疑周氏的娄子是君辞捅出来,不得不小心打听。
既怕君辞留了没有扫干净的痕迹,又担心自己的人暴露反而引得周氏猜疑。
这些日子里,可真是一夜没有好眠过。
只怕眼前这个小混蛋,每日每夜都能酣眠至天亮
“阿耶,那周氏牧场可不是我动的坏心思,我虽然知晓是谁,但我不能告知你。”君辞半真半假说着,人已经开始寻着控制一下子闪过君勀,往外跑了。
不能再被问下去,再被问下去,她不是说谎就是被拆穿。
其实她心里明白,她的谎话,阿耶一句都不会信。
君勀没有追,只是沉沉叹了口气。
君辞确定阿耶没有追来,才往蔺雉桓的院舍而去,这人还在京师,并未离去。
她没有敲门,而是翻墙,避开了蔺雉桓的部曲,顺着丝竹之声寻到了蔺雉桓。
角亭临水立,薄纱卷风飞。
一溜儿的美人环伺,蔺雉桓枕着美人腿,听着美人弹奏,还有美人喂他果子,递美酒。
“啧。”君辞轻啧一声,她都嫉妒了,恨不能拉开蔺雉桓,以身相替。
君辞的声音不轻不重,蔺雉桓的侍卫站在亭外拔出了长剑,对准她的方向。
一下子还飞出了几个暗卫,这些暗卫藏在何处,她早就知晓,君辞一个翻身,灵巧轻盈落在亭子外。
亭子里的美人看到来的个翩翩少年郎君,眸光都亮了亮。
蔺雉桓坐起身:“都退下,都尉是我的贵客。”
一下子人都走了,包括那一群纤柔婀娜的美人,君辞看着对蔺雉桓道:“蔺四郎,其实我不介意有美人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