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慕濯咬住后槽牙,“用什么某些人,你干脆指名道姓说我名字算了”
“难道我说的话没道理”
“道理肯定有,但是我肯定不会这么倒霉。”
“你凭什么这么想当然”苏黛嗤笑慕濯的天真,“你身体好,不代表所有人都一样, 特别是大伯和伯娘,他们俩年纪大,当年又经历饥荒,现在看着不明显,倘若得病,一定会来势汹汹。”
“不可能,我爹身体好着呢”
“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他, 是不是阴天下雨就腿疼腰疼,浑身出冷汗, 胸口也像有石头压着那般呼吸艰难。”
“说的跟真的似的,不会故意骗我吧”
“爱信不信”
说完这句,苏黛转身离开。
倘若这样都点不醒慕濯,安排再多也是白搭。
“我也没说不信啊,”慕濯看着他的背影嘀咕,“冷不丁突然听到这么大消息,换成谁不懵圈”
最终,他还是把这话放在心上。
门外。
慕族长唉声叹气好一会儿,才干巴巴解释,“慕濯看着块头结实,其实身体很虚的,她娘生他时早产,养了好久才稳住,三岁前, 每天起夜我都探探他鼻息,生怕这孩子一觉就彻底睡过去。”
慕耀哭笑不得。
他发现一件事, 这父子俩全都非常会安慰自己。
就很无语。
“大伯, 你若是能保证自己活过慕濯, 想怎么样都行,”慕耀直言,“他性格就是这样,有人压着,不会彻底放飞自己,一旦那条线断了,肯定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妻儿在他心里可能有那么点份量,但是很显然,他更在意自己。
“这怎么可能,我跟他差了整整二十岁”
“那就没办法。”
“不对,你肯定有,”慕族长眼底一闪而过精光,“下午那会儿,你就应该有对策才对,当时你准备把人送到哪里”
“本来没打算送他出去,”慕耀没隐瞒,“大伯也知道我和南崽最近在读书,黛黛身体弱不能太劳累,家里缺个处理杂事的,已经预备买人,但是这种事讲究缘分,不是说随便带回家一个就行。”
听到这话,慕族长气的鼻子都快歪了,“合着你就想我儿子给你们家当小厮”
他自己都不舍得这么对待。
“不用这么激动,”慕耀解释,“这对慕濯并没坏处,我媳妇懂得很多,学问好,会医术,做饭好吃,奇淫巧技也都有涉猎,但凡他用点心学会一样,你都不用再操心他的生计。”
真当教人不会浪费精力
若非长房再三维护自己,慕濯此人也确实够意思,他吃饱撑得费这心思
慕族长也知道这是好事,可就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自己捧到手心的孩子送到别家给人使唤,怎么想怎么别扭。
就好像,好不容易呵护长大的娇花,突然被人辣手摧残,苦涩又肉疼。
归结到底,还是不舍得
少顷,酸溜溜开口,“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找李念他们仨”
“他们忙着赚钱暂时没空。”
“好吧”
慕族长尴尬地用拳头抵住嘴唇。
说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原本,现在已经改变主意”
“对,我想着”
慕耀的话还没说完,慕族长立刻接话,“我没有不同意”
这么好的事,他脑袋进水才拒绝好吧。
只是心疼儿子而已。
“现在已经不是你同不同意的问题,”慕耀分析,“慕濯自己不在意,即便留下来,也不会用心提升自己,还是得先让他先吃苦头。”
其实以他的手段,花费点时间也能把慕濯修理的服服贴贴。
然而,想到慕濯并不会领情,果断改变主意。
不相信自己善良
那就自己去摸爬滚打呗
慕族长欲言又止,他想说可以慢慢教。
可仔细想想,自家其实已经占了大便宜,又怎么好意思让人为难。
最终,没张开这个嘴,“铁匠铺不行,让他去酒楼当小二怎么样,把他的钱全搜刮出来,扔到府城,即便想跑也跑不回来。”
“可以”
慕耀本想把人扔进石场,那里不好招人,看管的又严,有银子也跑不掉。
当爹的不舍得,他再有想法也没用。
总归是别人家的事,尽心就好,掺和太多就太不讨喜。
听到这话,慕族长下意识呼一口气。
以前还没发现,或许是读书后长了见识,慕二这孩子给人的压迫越来越重。
明明也没说什么难听话,可对上他,莫名就想往后退。
两人商量好后,重新回到院子。
慕族长一进门就看到老儿子傻呆呆望天,“慕濯,你发什么呆啊”
“爹,你们商量好了”
他声音消沉,人也有气无力。
与平常叛逆疲懒的模样截然相反。
“已经差不多,”慕族长点头,“天都黑透了,先回家,路上慢慢说。”
“哦”
慕濯从凳子上起身,磨磨蹭蹭跟着亲爹离开。
“他怎么回事”慕耀奇怪,“好反常。”
“可能被刺激到了。”
苏黛把两人的对话简单叙述一遍,然后眨眨眼睛,“我故意吓唬他的,大伯的身体没这么差劲,只是有些小毛病,否则他心里抗拒你们安排,说不定会彻底破罐子破摔。”
“你的顾虑很有道理,”慕耀若有所思,“他自己不愿意,别人即便用尽手段,也只能压住一时。”
如果这样,反而违背了初衷。
“我总觉得,”苏黛说出自己看法,“慕濯差的只是一个让他立身处世的底线,其他都是次要的。”
钱他不缺,地他也有,荣华富贵他也不渴求。
能有一技之长固然锦上添花,没有也无所谓。
“慕濯有底线,大伯和伯娘。两位老人家说的话他一般都会听,但是不够,他心里装的东西太少,一旦失去牵制,很难让人放心。
若非实在不能拖,大伯也不会今天就急匆匆找过来,我以为收粮后他才会提起这事。”
其实慕耀觉得自己没资格说堂哥,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最让他在意的只有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