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岸的身体开始慢慢消失,白色的粒子伴随着他消散,消散在风中。
但是他却莫名的知道,他终会醒来。事实也的确如此……
而另一边,他的身体正在慢慢修复。
竟完全按照刚刚破坏的部分一点点修复。
先是内脏,血管如同畸形一般长在半空中,然后被血肉包裹形成肌肉。心脏长出的血管逐个连接被塞进胸腔骨。
再是皮囊,肉眼可见的神经逐渐遍布全身然后被苍白的皮肤覆盖,慢慢支撑起已经被血液染色的衣物。
然后,竟然连喷洒的血液也逐渐灌回肉体中,重新拥有血色。
也是在肉体复原的一瞬间,回岸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那么的突然。
瞳孔不断地缩小,肉体也开始抽搐。
眼神中尽是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疯狂地大叫着,难以想象刚刚回复的痛苦有多么巨大。
因为先回复的是神经,他甚至能感觉到肌肉被一点一点撕开的剧烈疼痛。那种感觉只能成为噩梦并如同荆棘般纠缠。
甚至连他的喉咙都无可抑制如同烧焦般的痛。
整个房间都被渗人的叫声填满,而也是在那时他瞬间意识到要怎么结束这种漫长的痛苦。
【噗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你休想!!!】
他手插入了还没完全恢复是胸腔,将一根肋骨硬生生的扯断,而断口直接插在了他的左心室,这让他无法忍受。
而如同疯了一般,他将肋骨的尖端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他的双唇微微颤抖:
【下次见,混蛋们……】
【我一定会……把你们通通杀光……】
【就算是小孩……老人……也会通通撕碎……】
【我要毁掉你们所爱的一切!!!!】
他用着几乎疯掉的语气宣誓着恶毒的誓言,他会做到的,他一定会做到的。就像现在他毫不犹豫的准备杀了自己一样,到底是抱着怎样的觉悟去做的!?
肋骨已经刺破他的皮肤,随后……
深深地扎了进去。
他用最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肉身恢复的痛苦。将肋骨扎进自己的小脑暂时眩晕,这样的方式或许在旁人看来十分愚蠢吧。但对于注射过因子的人已经是少数几个有效办法之一了。
如果他并没有恐怖的恢复力恐怕早就死了吧。
但比起回复力,恐怕更令控制室里还在颤抖的循离子震惊的是——
他已经变得很他那么相似了。
不管是那毫不犹豫的性格,还是那看似温柔却支离破碎的面容。
而在看看回岸。
他的脑袋被肋骨刺穿是绝对的事实。可那个扎进他小脑的肋骨竟然在一点点被吸收……不,或许是回收。完全不能用生物学角度的融化和重组。
脑上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了,而胸腔里的断骨也早就长回来被皮肤包裹。
现在再看看他的脑袋。
头发如同冬天雪花一般逆向凋零堕入纯白。
瞳孔如同黑夜月食被黑暗吞噬向黑纯生紫。
那俊美的脸庞像谁呢?
控制室里的那人应该最清楚吧。
雾岛循离子支撑着自己,靠在了控制室的玻璃上。
她的脸庞也也已经因为泪痕逐渐模糊。
循离子再次看了倒在地上的回岸一眼。
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右臂……
制服被压出了层层褶皱。
她忍不住去想一些东西,在看到彼轮回岸的那一刻她就十分清楚。如果这样做的话,一定,一定能救回那个人。只要彼轮回岸死了……只要他死了的话!就能救回他了!!
只是……
“那种事我怎么可能做的到啊!!”
只是为什么她就做不到呢?
明明只要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啊,简直简单的就像扭断一个婴儿的脖子。把藏在怀中的小刀扎进彼轮回岸的心脏,她最爱的人就会回来啊,就仅仅需要一个动作。
可就是一个这么简单的条件而已,就能让她瘫倒在地上,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做到。
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用这样的方式逃避现实,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但她仍在说些什么:
【……对不起……爸爸……】
那是忏悔吗?
话语伴随着眼泪滴落地板,终有一日……会干涸。
她做不到。
用别人的生命还回她的挚爱。
也对,
也罢。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去做呢?又有几个人能像无辉一样冷酷无情。
而如同放松了一般,循离子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把眼眶擦的通红。
似乎释然了,她起身,走出了这个冰冷冷的控制室。
是那么的轻松……
而此时的彼轮回岸呢?
感觉到了如同刀寡一般的强烈疼痛,从心脏传来的几乎要将他杀死的疼痛久不退散。
他开始再次迷失,但这次。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他摸索着,摸索着……
直到后面完全失去了意识。
直到再次醒来,昏黄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颊。不真实的感觉……很温暖的感觉。自己此时竟然在下雪的街道上与人同行。
【怎么了,主人。又在发呆啊?】
身旁的她黑发飘逸,自己能够看到那之下闪烁着的紫色瞳孔……很美,很美。竟然从那张脸庞上感到了熟悉。
他有些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他明明从来见过她,却能想起她的名字:
【没事……走吧,晓。】
【嗯~】
自己被她拉着,在微弱的路灯下奔走,路过湖畔,路过小巷。街头小吃店的叫卖,欢声笑语的人群。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梦幻般美好却不切实际。
开心的氛围将他包围,他甚至忘了去警惕。
周围温暖的灯光让他有些彷徨,他忍不住转头看着身旁正开心地蹦跳着的少女。有一瞬间,他甚至有了“如果能永远待在这里该多好的想法”,即便他十分清楚这种想法已经危险到了极限。
他只得甩了甩头,继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
走着……
走着。他终于发现什么。
在身旁的,那个自己感到无比熟悉的女孩。
她此时在哪?她倒在地上。身上刺入一把漆黑的匕首,脸庞被刺破就像绽放的彼岸花。她周身的血泊将周围染红了,他无法在这里移动一分一毫。
他开始抑制不住的悲伤,他甚至无法追溯这悲伤从何而来。无法理解,无法解读,无处可说,无处可寻。
他只能抱着头,跪在少女身旁。
血琳琳的尸体。
他感受到了确切的悲伤,他痛哭即便知道那毫无意义。
然后……他看到尸体的头颅向他转来。
那极其后悔的言语:
【为什么……还是变成这样了……】
突然扎进脑海的话语瞬间击碎了回岸的精神防线,直接将他从梦境中剥离。
他终于睁开双眼,吵闹的对话声将他吵醒。
他扶了下额头,注意到了散落的白色刘海。
他的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他甚至不能正常的呼吸,没有节奏并且不可控的呼气让他几乎失去氧气。
他看到了自己身处的不再是刚才冰冷的实验室,而是一个有着暖色光亮的现代客厅。
【岸,岸!醒醒!】
他的耳边响起了某人的声音。他终于可以用那一点所剩可怜的力气把头朝向前。
他的眼球仍无法控制地转动,但是他仍靠着余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金色发丝摇曳,但似乎混进几搓黑鬓。
右眼仍是那双令人安心的金色瞳眼,而左眼却不同以往是深邃蓝曳。
回岸终于意识到,正不断摇着自己呼唤自己的人是谁。
那个一次次将自己从死神那拉回来的挚友,撩雾天。
【别……别摇了……我没事……天。】
撩雾天瞳孔一缩……
似乎在听到回岸叫出他名字的一瞬间放松了所有警惕。
他瘫倒在身旁沙发上,嘴里念叨着什么,那副样子会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疼。那样子……就跟被抛弃的小猫一样?
他是那么想要掩饰自己软弱的一面啊,即便之前是那么伤心,却仍故作坚强的他左手捂住了双眼,要把眼泪止住一般:
【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声音已经全然是哭腔,颤抖的声音现在还能够触动内心已经冻成冰块的回岸吗?答案总是让人寒心的,连他自己都无比清楚。
看着这一幕的彼轮回岸,面无表情,就像他以前想起自己父母时一般的可笑表情,冷淡到了极点。
【已经没事了,天。】
冰冷,冰冷的双臂环住了撩雾天的脖颈。紧紧贴着胸腔,感受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这是什么来着?哦,对了。这是拥抱。
他们多久没有抱过了。
他甚至没来的及去想,甚至没来得及去感受那份温暖……
一会,就好。
一会,就好。
【我知道……欢迎回来,你这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