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小树在社团活动室——其实也是她自己的课题研究室提出了她的第一个问题,校园里都有些什么鸟?
“麻雀和鸽子”,我很快就回答了。
“还有很多,很多,”梅小树说。
我挠了挠脑袋上的头发——这个时候当然已经长得很茂密了,虽然乱蓬蓬的不怎么整齐——说:“嗯,还有白头鹎,这个我认识。其他的嘛?还有其他鸟吗?”
“我已经记录了四十种,”梅小树平静地说。
我想起那天飞向我的鸟,从颜色上看,就可以肯定不是麻雀,鸽子和白头鹎,但那是什么?我不认识。
爱丽丝说:“这个问题和宇宙,人生,万事万物有关吗?”
“有关,”梅小树轻轻点了点头。
“这有啥关系?”爱丽丝问。
“当鸟飞过去,就有关了,”梅小树说。
“啊啊,这算什么解释?”爱丽丝似乎努力想了一会儿,忽然蹦起来,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句诗是这么写的:“人生鸟过目,胡乃自结束。”
哼,算你记性好会背诗就是了。
“来来来,我完整背一遍,”爱丽丝好像挺有兴致,“秋露白如玉,团团下庭绿。我行忽见之,寒早悲岁促。人生鸟过目,胡乃自结束。”
我拍起手来说,“好诗,好诗,但我听不懂。”
“切,就是时间过得飞快,不知怎么人这一辈子就结束了,”爱丽丝说。
“这句人生什么,你再说一遍?”
“人生鸟过目,胡乃自结束。白痴!”爱丽丝把这句重重念了一遍,然后加入了额外的词语。
“胡乃自结束这句我不明白,自己结束不是好事吗?难道要别人帮你结束?”我问。
梅小树在旁边说,自结束的意思,是指自己把自己捆绑起来。
“喂喂,哪个变态写的诗,有谁没事自己把自己绑起来,自虐吗?”
“李白写的,”梅小树说。
“白痴,这句意思是说,人生短暂,做事何必束手束脚,”爱丽丝说。
“哼,刚才还说什么人生很快就结束呢,我看你也就只会背背而已。”
砰,爱丽丝踹了我一脚,还真是出其不意,这家伙原来都是砸我脑袋。我试着回踢,却把脚撞在桌子腿上,痛得我叫出声来。
“看起来,我们的社团活动还挺热闹,”说话的是兔子,他终于出现了。
“喂,你又被老师抓去编代码了吗?”
“哎,能者多劳啊。你们那么吵,会影响到梅同学的。”
这时候才注意到,梅小树正在工工整整地写诗:
东方青龙西白虎,南面朱雀北玄武。
四兽狰狞不可当,定计将军能作主。
两手擒来合战时,正见中秋月当午。
“这什么?”我和爱丽丝几乎一起问。
“朱雀在我们这边,宇宙和人生的信息,它会透露给我们。”梅小树说。
“啊?”
“我能接受到它们的信息,那些鸟的信息,转起来的时候。”
我,爱丽丝,还有兔子,相互看了一下,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是宇宙和人生的信息,”梅小树补充道。
爱丽丝假装咳嗽了两下说,拍了拍梅小树的肩膀,“嗯,好吧,我觉得吧,你入戏有点深了。”
嘿,爱丽丝,你怎么了,梅小树这样不是很好地贯彻了你的社团精神吗?就是那种勇于探索宇宙人生奥秘的精神。我觉得有必要一起掺和一下。
“啊是的,我也几乎接受到了,那种神秘的信息,在我转起来的时候,”我当然是瞎说的,但我努力装出一种认真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梅小树用之前从未见到过的热切的眼光看着我。“接受到了什么?”她问。
“我是说,嗯,几乎,就是差一点就接受到什么了,不过,至少,宇宙是在不停运动这一点是没错的。”
我的双手忽然被梅小树握住了,这让我吓了一跳,“再试,一直试下去,你会掌握方法的,”她这么说。
我有点尴尬地把手抽了回来说,“好的,加油,耶。”
“你们搞什么鬼?”爱丽丝说。
“你是说,你能接收到某种特别的讯息?”兔子问梅小树。
“黑喉红臀鹎。”
“什么?”我们三个几乎一起问。
“黑喉红臀鹎,我看见了黑喉红臀鹎。”
“那个,很特别吗?”
“这代表了某种信息。”
我想起来了,那天,当看见梅小树转圈时,一只棕黑色羽毛的鸟飞向我,尾巴是鲜亮的红色。
“黑喉红臀鹎。是这个样子。”梅小树翻开了放在书架上的一本画册,先前怎么没有注意到,书架上有这么厚一本册子。大家都凑过去看。
“一只黑喉红臀鹎,飞向你这里,”梅小树指着我说。
“唉唉?那意味着什么?”爱丽丝忽然起劲起来了。
梅小树用手托着下巴,闭起眼睛,仿佛在沉思。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能听到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
梅小树忽然睁开眼说:“我看见了,其实,当时我就看见了,但我不敢确定,现在我看见了同样的信息。”
“什么信息?”我们三个一起问。
“应该是重要的信息。”
“快说啊。”
“他,”梅小树指着我,“穿着黑色的上衣和红色的裙子。”
“啥?”我大叫道。
“甩着手在蹦跳着,”梅小树接着说。
爱丽丝和兔子都开始笑起来,爱丽丝更可恶,咯咯咯咯笑得都停不下来了。
“喂喂喂,你们不要太过分啊。”我这么说,但看着梅小树,仍然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黑色的上衣和红色的裙子,还甩着手在蹦跳,我猜,是狂野的西班牙舞吧。”爱丽丝一边笑一边说话,全身在发抖。
“还有,”梅小树说。
爱丽丝用大口喘着气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笑。
“还有,裙子被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