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中央的纪念碑染上晨辉的点点斑驳,清早的薄雾在一束束日光里轻轻舞动着,整个不大的小镇刚刚从浅浅的夏夜里苏醒,今天是个大日子。
东方的天际还泛白着呢,忙碌的人们便已经早早飞驰在路上了。
和坐在铁皮汽车里的人所不同的是,她在车子的外头。
搅动着细小的尘埃,被冲得晕头转向的颗粒像流星的尾迹,在她身后漂浮了一路碎金。
头顶微微褪色的红星八角帽,身着干净的绿色中山装,一头精练的短发像黑色的火焰在燃烧,乌黑锃亮的尾巴旗帜一样招展着。她的眼睛好像发着光,那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该有的眼睛,也不是四十多岁的职场女性该有的眼睛。那是看遍了世间疾苦和沧海桑田的眼睛,现在正紧紧盯着前方,盯着奥体中心的方向。她右手的袖口被挽起,露出便宜衬衫上的毛刺,细嫩的臂膀有力的前后摆动,手里紧抓着的一截白布上渗透了一层汗渍。
“呀!怎么在街上跑......”路边传来环卫工人的疑惑,但随即他一拍脑袋:“是赶着去奥体的了!”
全速奔跑着的马娘叫旗开得胜,是一个月前才从首都调过来的训练员,或者,按她自己的称呼,是个教员。今天是她的担当——星火燎原的首战,不巧,刚到现场的她才发现星火燎原的号码布被她忘在自己家里了,于是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十字路口挤满了早高峰的人群,她穿过川流不息的人流和来玩的车辆,“滴滴”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她不适应也无暇顾及这些恼人的噪音,嘴里喊着:“借过!借过!”也不去思考自己的失态,她甩起左手的衣袖,一看表,已经是七点整了,她心里更加焦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小县城的风景总还是和谐、怡人的,青石板堆砌的石头桥,霓虹灯装点的河道,修建得整整齐齐的绿化和早餐店门口堆得高高吐着白烟的蒸笼一一掠过她的眼睛。早餐店的老板娘是认识她的,这是她每天上班都要走的路,可今天她是用跑的,这可真是奇怪。那妇人从蒸笼后探出头来,烟气模糊了她脸上的沟壑,她笑着问道:“今天有什么急事啊?得胜?”
“学生比赛,送号码布呢!”旗开得胜回头应了一句,“今天就不买汤包了!”
“噢。”老板娘答着,也不知她听没听见。但今天可算让她见识到了真正的赛马娘奔跑时的速度,她望着消失在下一个路口的身影,点点头喃喃地念叨,“跑得真快啊这姑娘。”
穿过转盘和龙游河,旗开得胜裹挟着街道上早茶店里烧饼和肉包的香气冲进奥体中心的大门,她跑道看台上,四下张望,挥舞着手里的号码布,终于远远望见绿茵场上熟悉的身影,她喊着:“星子!这里!”
操场那头高挑的少女转过身,拂过额前的发丝,用力招了招手,小跑着到了台下。她接过得胜手里印着大写加粗“25”的号码布,不要人帮忙,熟练地别过别针,拉平上衣的褶皱。旗开得胜满意地微笑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镰刀锤头的胸针,仔细地别在她的胸前。
“啊...这是?”
“你心心念念的,我帮你买到了。”她的眼里流露出丝丝愧疚,但很快恢复了笑颜,“娃娃,好好跑,成绩怎么样放在风外,你努力过了,就行了!”
“谢谢老师。”星火燎原低头将那胸针握在手心,感受着它的温度,老师刚刚把它放在裤兜里了,上面还留有她的体温,也同阳光一样暖和。
“请所有选手入场!”广播里传来中气十足的男声,不会错的,他的确是来做主持人的了。星火燎原心里暗喜,真不愧是你!丁锦旭,咱们的班长!好样的!有熟人的相伴让她踏实了不少,可一想现在估计整个班上的同学都趴在课桌上看着白板里转播的比赛现场,她又不免紧张了起来。
各种层面上的第一次啊......她忐忑地走进闸门,脚下的绿草像棉花糖一般蓬松柔软,她重重跺了跺脚,好像要把自己的重量抖落到脚底一样,好让自己躁动的内心平复下来。
“砰,砰,砰......”是自己的心跳声,她的澎湃的心在搏动,随着急促的呼吸张弛着。吸入一声晨光的祝福,呼出浩荡百川,她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做出起跑的姿势。她准备好了!她要在同学老师的注视下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