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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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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兜里的洗发水,看完了一天的选拔赛。幸运并没有降临到钢铁洪流头上。

“她们一个个都挤破了头皮去那几个名队……”

“这不还有你吗?”

“老师,你说说Rigil和Spica这种队伍一次也招不了几个人,招生还得排队投简历。除了顶尖的苗子之外他们谁也看不上……但她们却还认不清自己的水平。一个个臆想着捡便宜。”

“老师又在想一些主义了吧?”

“不,只是单纯感到悲哀。”

“为他们?”

“为这个环境。”

“………哎,体育生嘛,努力决定下限,天赋决定上限的东西。很多人不信这一点,以为拼一拼就能登顶了,哪有那么简单,那谁——理事长鲁铎象征,人家就是天赋好,跑得快,有什么办法呢?她有那么努力吗?人家不需要,你看她现在的担当贵妇人,人家也是G1级赛马娘。但外头是怎么报道的呢?什么先进训练体系的结晶?人家选的就是最好的一档人,你换个G3级的也这么试试,她能跑G1吗?”

身旁的女孩愤愤不平,但钢铁洪流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在这种生产关系的制约下,不这样才怪呢。伊里奇不认同什么社会达尔文主义,可运动员这个职业的诞生就决定了它所承载的竞争与淘汰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败者就一定失败了。

漫步到食堂门口,钢铁洪流才突然感觉到饥饿。于是她随红枫一同进了食堂,学生窗口在一楼,教职工的在二楼。红枫是个交际花,自然和第一天就交好的几个同学坐在一块儿聊天。

来得晚了,她托着餐盘走了好一阵子,才在落地窗前面寻到一处空位——钢铁洪流很快知道了为什么它是空着的,它正对着的那一桌上,坐着鲁道夫象征——对于其他训练员和教师来说,理事长女士总是保持着威严而不易亲近的形象。

钢铁洪流不觉得,也不那么在乎是否有其他人在意自己——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什么人去留意这个冷清的角落。

于是她轻轻坐下,一手捏着红枫的训练单开始就餐——这一切,被鲁道夫象征看在眼里。

的确是很有个性的人呢。

“理事长同志,你看起来有点疲劳。”看出了鲁道夫象征不时的一瞥中透露出的交谈欲。钢铁洪流想着不如主动迈出这一步。相比问候和漫谈,她更想去旁敲侧击一些更要紧的话题。

“晚上好,是的,手头有些事务要处理。”鲁道夫象征抿了一口咖啡,一弯月眉拧紧又舒张,“钢铁洪流小姐,在东京的这几天过得如何呢?”

“挺好,见识了不少新鲜的东西。”钢铁洪流放下单子正视着她。“怎么说呢?其他一些方面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是啊,总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唔……不知钢铁洪流小姐是否找到了担当?”

“她是一个很活泼的孩子。这里是今年才开始招国际交流生的?”

“是的,今年开始政策改了很多……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谈谈一些赛制的改革。”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已经看过印发的册子了,多亏了东海帝王,她真是个热情的人。”

“帝王啊……”鲁铎象征停了停,微微耷拉的耳朵立了起来。“帝王这孩子不想其他同学经历过她所经历的…………悲剧…………她走了出来。唉,却永远无法迈过它。她……”鲁铎象征的脸上浮现出不易觉察的丝丝惆怅。

“怎么了?”

“没事,这两天校方和一个股东有一些财务纠纷要处理。我有些恍惚。”

这可不是恍惚,伊里奇曾在许许多多革命者的父母脸上见过那表情——年轻的布尔什维克党人们就要揣着红色的理想意气风发地上路了,他们吻别自己的爱人。青涩得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啜泣的她。他们的父母在一旁望着,并没有去阻止,但分明已经把挽留挂在眉头的结里——那是对热情的担忧,是在怕现实的冷水浇灭他们的火苗,更是怕他们的个人安危。鲁铎象征似乎已经向他说尽了自己的焦虑,他并不需要清楚具体的对象,因为就算是过了一百年,他也能猜到那是群是什么样的人。

“关于这个福利性竞猜……”“叮———”她本来想说福利性竞猜马卷,可食堂的铃

声不合时宜地响了。

“还有什么话下次再聊吧。食堂要关门了。”

“哦,对了,那个食堂里的特大份无限量供应的窗口是怎么回事?”

“那是给一些饭量特别大的学生们专门提供的。以前这个学校里有个叫小栗帽的学生,她就是最能吃的那一类……”像是触及了一些往事的回忆。鲁铎象征望向漆黑的训练场,目光扫过路旁的两排路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路灯上的装饰还没有到位,毕竟校区才翻新了一遍,难免有些疏漏,这事不能再拖了。我就先失陪了。”

鲁铎象征一甩衣袖,优雅的握住精致的瓷杯飘然而去。

是啊,是少些装饰,从来都不缺装饰的。?

特雷森学院的作息安排是极不科学的。

六点起床,四十五训练,直到九点半完成上午的训练任务,学生到班开始文化课程,一直上到十一点半。吃饭加午休到两点,下午共开设一个半小时的文化课程。然后从三点半练到六点半。按理说这样的体校应该没有多少书面作业要布置。但中央特雷森的作业量足够学生们从晚上七点做到十点。洗洗漱漱,稍一晃悠就到了十一点。而白天高强度的体力训练可不仅仅让学生们只感到生理上的困倦。疲惫的肉体和低效的思维模式,使得她们在十一点半就寝也变成了家常便饭,更不要说少部分玩心比较重的同学,还要再加上

几十分钟的电脑游戏,一来二去造成恶性循环,导致白天训练时腰酸腿痛,上课时萎靡不振。

哪有把学生当成机械的道理。为此,钢铁洪流质问过年级部主任气槽和理事长鲁道夫象征,两人给出了一致且无奈的答复。

“这是近两年来政府推行的文化教育体制改革的内容。校方没有权利不去执行。”

事实上,鲁道夫象征也曾经尝试过向上规劝,甚至就亲自与那些业内人人士交涉过。但几顿饭局过后,提议仍迟迟悬而未决。加上年初新世纪株式会社私人学校打造“全能型高素质马娘偶像”养成计划并且小有成绩,校方的压力也就日渐沉重——作用在学生身上,就是素质文化教育的急剧加强。

大家不是不知道它的腐败,可没人敢轻易冒这个险挑这个头再向上提议。

“钢铁洪流小姐,你是外地人——

“你不熟悉这里,东京可没有看上去那么繁华。”在她询问鲁道夫象征时,丸善斯基曾经告诫过她,“越光鲜亮丽的城市越不乏城府极深的幕后人物。露娜和我呢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对抗他们。可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人物倾其所有,也不过才碰巧扳倒了人家一个指头。所以呢我们还是少点抱怨吧......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啦,我们的出发点是一致的哦。”

“怎么说呢?我们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看见她们现在成天苦哈哈的,我们也心疼,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已经为她们多争取了中午半个多小时的睡眠时间,又能再改变些什么呢?您只需要督促您的担当完成每天的训练任务就行了。其他东西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乎,钢铁洪流只得削减白天训练的时长,希望为红枫多赢得一些作业的时间。但这一举动很快就被红枫觉察到了。

“三浪的成绩是五十九点八九秒,比前天进步了一点五七秒。”钢铁洪流掐着秒表向红枫掷

出一瓶水。“做的好姑娘,三分钟后再去跑最后一圈。这次注意摆臂的幅度和尾部的摆动,让它随着你重心的转移而左右调整。”

“老师,才跑十五圈吗?我听了Spica的北部玄驹说,她们都是一组二十五圈的......”

“每位马娘的脚质不一样,你现在缺乏的是方法,而力量与柔韧性的增强是个长期的过程。你目前这些身体条件是非常出色的。”钢铁洪流拂过红枫额前的头发,掏出手帕轻轻的拭去她脸颊上的汗水,“没有那个必要,你现在压力已经很大了,所以更要讲究效率。”

“老师是在担心我的作业吗?哎呀,没事啦没事啦。日本这里才学多少点东西,这小日子过得比国内舒服太多了。”红枫摆了摆手,眼睛笑成了两条缝,“这里算个啥。中国学生无所

畏惧的好吧,我们那晚自习到十一点钟,早上呢,不还是五点半起来,习惯就好了。这里的作业简单的没魂,考试也没啥难题。”

“你们那的体校搞这么紧的吗?”钢铁洪流心头一震。

“啊啊,国内没几个像样的体校,高校都是以学业为重嘛。这两年才开始要重视起来这些,可国内才起步,条件太差了,体系也不成熟。所以现在才搞公派留学嘛。”

钢铁洪流思索着大洋彼岸的国度,觉得有些胃疼。自从他到了这个世界后,他越发感觉到自己的心态与气息,也逐渐与这副身体的年龄相适配。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是那么的激烈,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样。

“帮我记下时哦。”红枫随手扔过披肩的外套,高昂着头奔向绿荫的尽头。

习惯就好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时代的光辉与阴影烙在渺小跑者的背影上。她携着满袖流光,挽起一靴泥沙,在时空的节点恣意狂奔。一圈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眨眼的

功夫,红枫就面不红心不跳的跑到钢铁洪流面前了。

“五十九点八一秒,很好。休息十分钟后进入耐力训练吧。我去游泳馆等你。”

舒展着白晳的四肢,一呼一吸之间感受着搏动的、温暖的血液将能量注入每一寸骨肉肌肤。红枫如同一台轰鸣着的引擎,全身的神经都随着抬腿的动作紧绷起来。她走到水池边,伸脚轻轻一点,凉爽的触感便如自脚底下埋下的一颗种子,自下而上得在她的身躯中肆意的生长。

红枫微微打了一个寒战,她后退了几步,像一只虎视眈眈的美洲豹一样抡着尾巴,只见那青黑的旗帜急速的一甩,少女的剪影向着池边俯冲,她纵身一跃,不发出一点声响,针一样的插进水里。

“试试看能不能一口气游三个来回,如果不行,就不要勉强。慢慢来!”钢铁洪流呼喊着,也不知水里的女孩有没有听见,她娴熟的拨开浪花,浑然一条起舞的梭鱼。

远远地,钢铁洪流瞧见几十米外的水面有隆起的波浪在涌动。她立刻反应过来,跑上前对红枫喊道:“红枫!快停下来,前面有其他人!停下停下!”

红枫正游得起劲呢,渐入佳境之时,她隐隐听见老师在岸上呼喊着什么,随即挺起上身,湿漉漉的耳朵转向岸边。眼见着几米外的水波向自己逼近,她立刻判断出那是另一个学生在潜泳,于是她也不退让,而是轻松地,仰面朝天的躺在水上。

一个浪头将红枫托起,她的判断是准确的,她至少和水下那人隔了一条尾巴的长度。波峰过后,她向钢铁洪流嬉笑着吹了一声口哨,示意继续前进。

钢铁洪流提着的一口气呼了出来,但他她认为有必要提醒一下潜泳的那个学生。

她从泳池那端探起头来。丝丝黑发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赤色的瞳孔宛如无瑕的红宝石。“北部玄驹!”红枫在另一头喊着,伸出右手使劲招了招。

“那个人是……”“这位同学你好。”不等北黑想起红枫的名字,钢铁洪流的声音便传入耳中。“另一个学生现在需要共用一下泳道,麻烦你在训练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别撞上了。”

“小北————”吱呀一声,走廊尽头的大门被推开,泳池边的两人循声望去,看见上气不接下气的东海帝王一手扶着门,一手抓着训练单和ipad喘着粗气。

“那边那位是钢铁洪流小姐吗?北黑,你们在聊什么呢?”

“钢铁洪流小姐,不好意思啦,北黑现在还有最后一组训练……”“哦哦,谈不上谈不上,只是提醒她别和其他同学撞上了——同学,你继续吧,希望我没有影响到你的训练。”

东海帝王朝她摇了摇手中的单子,待她走近后,递给她一张标着她名字的卡片。

“正好在找你,钢铁洪流小姐。会长大人希望你参与周末的训练员团建活动,其实也就是一起出来搓一顿晚饭啦。像我们新人训练员也可以问一问前辈一些经验。”

不由分说地,东海帝王将卡片塞进钢铁洪流的怀里。“这个周日中午一点钟去理事长办公室哟!”

看来还不是她能自主选择的活动呢。

“谢谢你的好意。东海帝王同志。理事长同志周末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吗?”

“你是说和嘉乐公司的事情吗?也不是啥大事。就是预支学校的几笔账单没有交齐罢了。真理子小姐已经帮会长解决了。”

“真理子?”

“鞍本真理子小姐是我们的股东之一,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这次帮我们赢了官司,会长还在感谢她呢。”

“能跟我说一下这个人吗?”

“她是现任新世纪株式会社的一把手,这个商会是全东京规模最大的。真理子小姐的身价也是现在整个东京最高的。他们的生意有房地产、食品、玩具、游戏、教育等等。哎呀呀呀,这些和我们都没啥关系,反正只要知道她是个很厉害的人就是了!”

钢铁洪流沉默不语,不时点一下头,表示自己还在听着。

“这些和我们都有关系。”片刻,钢铁洪流喃喃的自语道。

“对了,可以带自己的担当一起来。如果她愿意的话。”“来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吧。”泳池那边传来红枫的回应。

钢铁洪流苦笑一声,点头答应了——就当是浅显的实践调查一番罢了。

再一次地,钢铁洪流陷入人潮的漩涡中。

一袭卡其色的风衣配上白围巾,使她的气势看上去比身高横加了十多公分。金色的短发简练整洁,身后的尾巴被打理的飘逸而丝滑——这些是烈火红枫的杰作。对此,她的解释是,就算是老师这样的复古派也要注意修饰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也是,时代在发展,她也确实需要再往昔的前进中稍微停滞一下脚步, 享受一下科技发展带来的便利。于是她也就稍微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了。

她从不担心未来的世界会被白色笼罩。历史的前进就像是锯一段木头,总得是有进有退,有左有右,周而复始地往复运动——但总体是持续深入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历史使命,着急不能,提前不得。结合当下的条件与矛盾的剧烈程度,她认为,目前的使命是群众的宣传与思想工作。

尽管如此,她的脚步却总还是稍显急促的,以至于她总是要脱离大部队的步伐。这时,红枫便拉拉她风衣的一角,她也就恍然大悟似的双手插兜,又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一旁同行的是个随心随性的姑娘,头顶精巧的白色礼帽。别在上面的翠绿色枝叶和她本人一样年轻而富有活力。她背着一把民谣吉他,时不时哼出一首速构的小曲儿——千明代表, 那是她的名字。

鲁道夫象征和气槽就显得沉稳许多。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走在后面的成天白仁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揣在兜里,嘴里叼着根草棍,面无表情的刷着什么短视频app。而冲野和帝王正在给新人训练员手舞足蹈的分享教学经验。

“前面是什么情况?”千明代表远远地望见路边巷子入口围着一群人。外围的人群高举着手机拍着什么,巷子里传来嘈杂的话语声,夹杂着女人惊恐的尖叫。

成田白仁瞥了一眼人潮,不屑道:“没我们什么事,还有一个路口就到饭店了,我们快点赶路吧,饿了。”

“看一眼也无妨。”于是千明代表径直走过去,站在外围跳了两下,只见她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她扭头望向东海帝王,嘴角干抽了几下没说出话,随后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东海帝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抢在众人的前面冲进人流。她挤进内围,被晴天霹雳般的场景从头到脚镇住了:

阴冷潮湿的巷尾一侧,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斜靠着垃圾箱,粘稠的浊液在他起毛的西装外套和领带上滚动。他圆睁着爬满蚯蚓状血丝的红眼,脖颈上青筋暴起。而真正让东海帝王惊恐的,莫过于被他紧搂在怀里的女人————她不住的哆嗦着。染着灰尘的白发散乱在额前。一侧的裙角被泥水打湿,贴在浸满殷红的大腿上。看见帝王的一刹那,她暗淡的天蓝色瞳孔

中闪过一丝光亮。憔悴的脸颊上眼泪微干,这是东海帝王唯二的看见她流泪。

“麦....昆......?”

“帝......王啊......”虚弱沙哑的声音剜着帝王的心头肉,极度的震惊催生起她升腾的怒火。“你这混蛋,你把麦昆!”

“你们认识,那正好。”男人颤抖着声音。晃了晃手里闪着寒光的刀片,架在目白麦昆的脖子上。“你胆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给她开瓢!”

帝王被迫停下脚步,光火的瞪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低头扫过四下的人群,看死人一样的眼光掠过刚刚赶来的鲁道夫象征一群人,最终定格在东海帝王身上。他咧开嘴,勾起一丝狰狞的笑容,比最嗜血的野兽还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歇斯底里的亡命之徒的脸上才会露出的表情。

“听好了,给我把小岛荣太郎喊来!”

“谁??”

“小岛荣太郎那个狗日的!嘉乐公司!他是人事部的总经理!”他朝地上狠狠地啐了口唾沫,“一条狗腿子! 他和那个**联合起来害我,你赶快他娘的把他喊过来!”

“这和目白麦昆有什么关系啊?”

“哦,这个娘们就是我的筹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畜生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男人干咳了两声,像是要把胆汁给咳出来,他痛苦地皱起脸继续道:“你不是那个杂种的合伙人吗?你们干的每一笔账我都给你们记着。小岛那杂种把我给封锁了。但从你的嘴里,我还是能够把它给曝光出来!二十分钟!我再给你们二十分钟的时间,他人没到的话,我就一刀一刀的从这个娘们嘴里挖出你们的光荣事迹!”

东海帝王控制不住向前的步伐,但立刻被气槽和鲁铎象征拉住。

“帝王!冷静!”

“麦昆绝对不是这种人,你胡扯!”“哦,你还不知道你这个朋友在为他洗钱时手里流过多少条人命,她拿这笔钱的时候,怎么不见半点羞耻?!”

“同志!!!”

喧嚣的人群中传来中气十足的女声。仿佛嘲哳鸦鸣里的钟声,使周围一切的动静消沉下来。

钢铁洪流从人群中走出,眼里满是同情。

“能和我说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你他妈又是哪根葱,我凭什么告诉你?”

“不过是个普通人,和你一样也是个劳动者。”

帝王还想着上去招呼那男人一拳,鲁铎象征紧紧抱住他。不知怎的,她莫名对面前的女人产生一种信赖感。因为她分明看见男人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张了一些。

“你这家伙!那么想听的话,告诉你好了,反正我也无所谓了。”男人的语调稍微

下降了一些,“老子是给东京府第三分部的!洗钱的!我直说好了,说起来混了个搞财政收支的总监的名头。实际上就是个洗钱的工具人!我已经给他们干了八年,老子实在是忍不了这帮畜生一次次做突破我底线的事情。你听得懂吗?我一次次以为上次已经是他们能干的出来的下线了。但他们又一次次地刷新我的认知。你要我说说他们都干的什么吗?不要?那好,一年前我辞职了,也签了份合同,拿了封口费,这都已经不重要了。你知道我们部门是干什么的吗?我们是负责搞偶像营销的。就是包装人设!但我们各个分部只负责自己部门的偶像。彼此之间的竞争什么都是上面调控的。这些马娘最后不都是要跑比赛的吗?你们熟的。

但观众要看他们的偶像赢啊,你要她能按照剧本走下去才能赚到钱吗。所以当然要买通一些职业的选手,不然你以为那些天天唱歌选秀的怎么赢得下来?别太天真了!”

“老子不干了,有的是人想干。但那个新的年轻总监太单纯了,干不到一年接了份活儿就想着要举报。怎么可能嘛,东西发上去直接被他们拦截了,打了个半死逃了回来,想来他也是个能人,拷了个备份,不知怎的找到老子这儿来,想让老子再给他点证据。老子说没这东西给他,但最后还是给了份两年前的账单-----一点地下交易的事务嘛。那个招待所不是几个月前才被端了吗?然后也没出什么事,只不过和他们彻底断了联系罢了。他们也查不到是谁发给他的消息,至少之前我是这么想的。”

“老子的女儿也是跑比赛的嘛,但她不是中央的。两个月前跑赢了个G2,那时我才想起来,人事部的畜生这次没有把他们的偶像计划发给我。我当时就查了下比赛排名,我女儿跑赢了他们那个英雄留声,我有点后怕,让她这几天注意安全。我知道那帮混账的做事风格,但...但...还是出事了。她......她......出车祸了.....半条命就这么挂着......”至此,男人伸出手腕擦了一把眼泪,像一头孤狼一样哀嚎着。

“我要他们血债血偿,一定是他们干的!只能是他们干的!我刚要报案,却摊上了案子,公司的人事起诉我,告我调戏**本司员工,我...我....我没有!绝对没有!我用我的性命担保,我不可能做这么畜生的事!”

“老子赔的倾家荡产!”

“你没有其他积蓄吗?”

“你他妈的以为老子谁呀,老子就一社畜,钱又轮不到洗钱的拿。你以为我们这种人能挣几个臭钱?”

“老子就这么多要说的了,我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了。反正贱命一条,最多不过死了,我死也要拉他一起死!就算是不死也要他生不如死!老子受够这窝囊气了,快给我喊人,喂,你听见了吗?”

“同志,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

“老子是有良心的人,我现在要弄死他们就是在给我以前无视而送命的人赎罪!还能是假的?”

钢铁洪流心头一颤,“那么你女儿现在在哪儿?”

“躺在ICU里,市中心三院。怎么了?”

“给我报下她的名字,住院费我来帮你出。”

时间好像停滞了几秒,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在钢铁洪流身上。直到远方的警笛声划破沉静,成田白仁趁机遁入人群。

“别他妈忽悠老子,你他妈觉得我会信你们这种人的鬼话?”男人上下扫视了一番,钉子一样的眼光扎在钢铁洪流的脸上。

“谁稀罕你们的可怜,你以为你是谁啊?佛祖还是耶稣啊?”

“我不信这个。而且我觉得还是可以支付得起至少五十个你女儿的医疗费用的。”在红枫的帮助下,钢铁洪流调出了手机里的余额,这是早年这副身体还在奔跑的时候积蓄下来的惊人财富,就连伊里奇自己也慨叹,自己现在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布尔乔亚了。她所言不假,这副身体的主人此前也并不怎么乱花钱。就算再援助一百个病号也不在话下。

“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过是交换物体的媒介罢了。留在你女儿身上,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你可真是个圣母啊,收起你他妈的虚伪,老子他妈的不需要你可怜!”男人嘶吼着,将

刀片抵在目白麦昆的喉咙上。钢铁洪流看了看泪眼婆娑的麦昆,又看了看近乎疯狂的男人,平和的说:“你和她都不值得人同情。先生,我是实在不忍心你的女儿为你陪葬。”

“你放屁!!!”

“先生,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并不能为你的女儿争取半点好处。即使你斗赢了,不过是扳倒两个棋子罢了,他们也绝不会放过你和你女儿的性命。你斗输了,更是如此。”

“今天你果真能杀了这个女孩儿或是小岛荣太郎。那么你就相当于宣判了你女儿的死刑。你既然熟知他们的行事风格,那么你就不应该尝试再用他们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他们会比你做的更干净,更漂亮。”

“我不关心你们利益集团因收入分配问题而引发的腥风血雨。但一个无辜的女孩就要成为你们争斗的牺牲品了。她又做错了什么?就算他们放过他。他们也一定不会放过你。那么届时谁来照顾她呢?你为了你所谓的良心和正义,丝毫不顾及你身边最亲近的人的死活。是的,你当然可以为了一个你认为的英雄主义形象而去死,可这值得吗?”

“你若真拋弃了你以前信奉的虚伪,就不要逞这一时的英雄。这种布尔乔亚式的个人主义悲剧式英雄。”

男人似乎有些恍惚的看着钢铁洪流,不知是认同还是否定地点了点头。豆大的汗珠在乌糟的脸上纵横......

四周的空气不祥的颤抖。疾风卷起男人的衣角,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后方一跃而起,啪的一声干净利落的一脚踢飞了男人手里的刀片。

东海帝王几乎同时挣开鲁铎象征的双手。抬手一拳,打的男人眼冒金星跌倒在地。众人一拥而上将男人牵制住。在终于被押上警车的那一刻,男人如梦初醒般的扭过头,瞪着一双泪眼朝着钢铁洪流喊道:“女士,我女儿在三院203号床,她叫铁鸟翱天,拜托您了!”

眼见着警车渐远,人群哄散。钢铁洪流一颗躁动的心久久不能平息。她沉默地伫立在原地,直到红枫摇了摇她的手臂才缓过来。

成田白仁捡起刀片,似乎还沉浸在临门一脚的回忆中。东海帝王和目白麦昆相拥而泣。半晌,帝王托起麦昆的双腿,和冲野一同搀扶着她站起来。麦昆一瘸一拐的走到钢铁洪流面前,恢复了往日里大小姐的优雅端庄,她弯腰对她致谢。

钢铁洪流没有回应。东海帝王以为她在发呆,立马跑上前几乎是要跪下来,嘴里念叨着,“谢谢你救了麦昆同学。”

钢铁洪流一把将她提起,别过头去说:“同志,不要谢我。”她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帝王以为她心里还想着那个女孩。而鲁道夫象征和气槽则皱着眉头不语,冲野张罗着要去拿一些药物。 白仁吐掉口中的草叶,不屑道:“这家伙......”

只有千明代表读懂了她转身前脸上的表情。

恶心,是发自心底涌上来的对特权的恶心。

是对麦昆小姐吗?或许有点,她不知道。

仿佛着了魔一般,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与红枫一起,追赶她的步伐。她毫不怀疑她的承诺。

气槽想上前喊住千明代表,但鲁铎象征阻止了她。

“让她去吧,我们这边还要把麦昆同学的事情处理一下 。”鲁铎象征心头的疑惑在思索中被逐渐放大,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钢铁洪流迎着东京晚高峰下班的人潮,向着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铿锵地前进着。

“麦昆,好受点了吗?”东海帝王仔细的缠着麦昆腿上的绷带。

“稍微忍一下...”帝王抬头望了望麦昆的眼睛,点点头,扯过绷带的一角用力拉紧。

“嘶——啊......”尽管有心理准备,钻心的疼痛还是顺着骨肉蔓延开来。她坚强的擒着眼泪,大小姐的身份不允许她再流下不争气的泪水。

自己是目白家业名正言顺的正统继承人,怎么能像那样的小家子气的丫头片子一样哭哭啼啼的呢?

可是,可是......

好疼啊,像有几百条蛇在皮下钻动。

“麦昆...怎么了?”

还好有帝王在陪着我...好困...帝王,帝王,东海帝王!不要抛下我!!!

“东海帝王啊,真是太难为你了...”“麦昆你这说的什么话?”“刀口上涂了什么东西...”

半梦半醒中,麦昆伸手去挽起帝王的发丝,痛感转变为酥酥麻麻的酸胀感。她捧起东海帝王的面庞,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东海帝王一怔。她不自觉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就这样对视着麦昆的双眼。

那是何等美丽的眼睛!又是何等苍白的面颊!凋谢的花儿本身就带有别样的凄美,如同落霞的最后一抹余晖,随时都将熄灭似的,无声的燃烧着。东海帝王从没有想象过如此憔悴的麦昆,活像悲剧中走出来的女主角。她的病态是如此让人心碎,使得东海帝王一遍又一遍的咒骂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注视着帝王的双眸,打趣似的观察着她骨子里的一股倔劲。帝王依旧是哪个帝王,不屈的帝王。她心疼她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却无时无刻不想独享她仅属于自己的温柔。

目白麦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她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流逝。她伸手去抓,却触之不得。像折翼的天使一般,一道白光闪过,她随着那道白光一同飞入无尽的深渊中。

“麦昆!!”“快喊救护车!”“麦昆,麦昆!能听见我说话吗?麦昆!!!”

“别喊了,她已经晕过去了......”白仁闻了闻刀口,少见的严肃起来,“这事情可太蹊跷了。”

救护车呼啸而过,连同帝王一颗碎成八瓣的心和冲野的声声叹息远去,又只剩下她们三人。

为什么是目白家族?为什么是目白麦昆?麦昆本不该与那些人扯上联系,如果目白家族与嘉乐的人背地里有什么利益往来,那么......

“那么与其纠结这些倒不如想想一个四十大几的社畜哪来的力气去绑架一个年轻的赛马娘。”

“况且就算他天生怪力,能和麦昆扳扳腕子,麦昆难道还跑不过他吗?”

“白仁,你的意思是......”

“不不不,气槽,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没那意思,麦昆这几天身体不好也不一定......”

“不管怎么说先随便找个地方去混一顿吧,我饿了。”

“唉......”鲁道夫象征朝天长叹了一口气,自己是来自从麻烦中抽身的,不是来找麻烦的,更不想去解决什么新的麻烦。

但她又如何做到置身事外呢?

她隐约感觉到那个男人的事情并不难摆平,但倘若他的话语属实,那么真正的麻烦莫过于他所说的那几个人了。迟早有一天鲁铎象征会不可避免的去会会他们。

“回去之后要好好谢谢钢铁洪流女士,没有她天晓得要发生什么事。”

“那家伙的话术挺有一套,但她对麦昆的态度却不怎么样。”

“她的出发点根本就不是为了麦昆吧?”

“她是不是有点仇富?”

“可她自己不也挺有钱的吗?”

“所以钢铁洪流让我觉得很矛盾,但不管怎么说,她为你争取了机会,白仁。”

“这倒是,我觉得在我们摸清她的脾气之前,你得给他多留个心眼。”

“不,白仁。我不认为她有什么其他想法,她......”鲁道夫象征沉默片刻,“她应该和我们是一边的,她自有一套独特的见解,她和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喂!钢铁洪流同志!”

钢铁洪流的耳朵比她的脑袋先一步转了过来,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她停下匆匆的脚步。

这是她第一次在东京听见其他人用这个词来称呼自己——来自一个浪漫自由的女郎。

“我不确定我们算不算同志,但我觉得你刚才说的东西并不是哪一套话术。”

因为不知来者的真实目的,钢铁洪流本不打算过早透露自己的立场,她以几乎无法察觉的轻微点头作为回应。“千明代表女士,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单纯不想把事情闹大而已,不然这里现在就会有两条命案了。”

她的解释在逻辑上似乎说得通,但千明代表并不打算善罢甘休,她觉得她有充足的把握去判断眼前这个试图掩饰自己的家伙的成分。

真是的,钢铁洪流小姐,你随便在他们几个人中挑一个用这种理由搪塞一下,你都能应付过去。

但用这一套不假思索的廉价理由来糊弄另一个同志,那可就太过天真了。

是的,钢铁洪流说这话时是没怎么过脑子的,因为她误判了,即使在东京这样的小资天堂存在的觉醒之人的数目,为了生存,为了斗争,他们学会了隐藏与忍耐。

好巧不巧,千明代表算一个。

钢铁洪流对目白麦昆的态度使千明代表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果真如此的话,她将在中央收获另一个可以聊聊那些东西的人。

“我现在不过是个唱民谣的音乐老师,我对上面大人物的那些观念可没什么认同感可言......不如说我现在创作的灵感,更多来自于一些小人物...比如说......”她抵着下颚抬头望了望月亮,每头一挑,一打响指笑道,“比如工厂里炼钢的,菜地里播种的,办公室里敲代码的,地方赛上奔跑的......”

“你想表达什么?......同志?”

“你瞒不住我的,我们彼此之间是无需隐瞒的。我们不是敌人,但我们现在身处于敌人的大本营中,所以你的警惕我可以理解。那么现在,我们能坦诚相待吗?”

看来没有必要再隐藏什么呢。她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千明代表女士的洞察力是十分敏锐的。

“之前看过什么书吗?”

“这个嘛,宣言。”

“宣言?”

“独立宣言?我可看不上这东西。解放黑人奴隶宣言?也就那样。还有什么名字里带宣言的来着?”

这已经是明示了,她的瞳孔里闪烁着光,满脸期待地绽放出一个布尔什维克式的淳朴笑容。

“那本红色的吗?”

“那本红色的。”

“同志?”

“同志!!!”千明代表一把搂住钢铁洪流。“真是的。你知道在东京找一个像你一样的人得有多难吗?你还不想承认?!”

红枫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才结识的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我是去年在美国一个公会里接触到卡尔的,虽然我并没有再看到更多的书籍,你知道的,这边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书卖,但我至少把宣言前后看了十几遍了,也算是入门了吧?你呢?”

“钢铁洪流老师看的可多了,她不仅看,还自己调查自己写。”红枫插了一嘴,等的有点不耐烦的她白了一眼钢铁洪流,“能结识到新同志的确是一大幸事,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得去医院呢。边走边聊?”

红枫的提议得到一致赞同,一路上千明代表将目白麦昆的身世,嘉乐公司,新世纪株式会社和马劵彩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钢铁洪流,并表示自己想每隔几天抽点时间问她学习一些理论知识,钢铁洪流自然是愉快的答应了。

刚拉开大厅的正门,三人便看见哭得梨花带雨的东海地王推着躺在病床上昏迷的目白麦昆哐啷哐啷的飞驰而过,累得半死的冲野喘着气在后面要死要活地追赶。

“麦昆的那些是事情,帝王知道吗?”

“她不知道。鲁道夫象征是绝不会告诉她的。”

“那么她的天真可爱和热情会害了她的。一旦发生利益冲突,她能保护好他们的担当和他自己吗?”

“北部玄驹现在怎么样?”

“她是一颗耀眼的新星,准G1级别的强大赛马娘。正值巅峰。”

“希望别和那些公司的商品同台竞技......”

走在昏黄的灯光下,苍白的墙壁给红枫营造出一种难言的压迫感。她听着两人的谈话沉默不语,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很快她们便来到了203室的大门前。

在护士的指引下,她们见到了仍处于危险中的女孩——一个月前她被一辆失控的轿车撞飞,以至于到现在她的胳膊和大腿上还打着石膏,身上其他地方也不见几处完整,更要命的是后脑的撞击,她能不能醒来仍然是个未知数。

“女士,你如果执意要签字的话,你需要支付......”“钱不是问题,同志。”钢铁洪流沉着脸回应护士。

“真可惜啊......”千明代表望了望那女孩的双腿喃喃自语,“是绝好的脚质,臀部到大腿的肌群很饱满,小腿的肌腱很强大,爆发力肯定很强......可惜啊......”

多可爱的孩子,可她如果不提供帮助的话,这孩子就会随她父亲一同凋零了。凭什么要这孩子来承担这一切的不公?况且这孩子的身体条件极佳,是可以大展身手的好苗子,她又怎么忍心将其放任自流呢?

钢铁洪流打算帮她争取中央特雷森学院的资格,她可以住在她的教职工宿舍里,这样就能随时随地照顾她并应对一些可能的突**况了。

“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千明代表瞥了一眼红枫,“你还有那担当的课程和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呢。”

“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这是Maxist该做的。”千明代表俯在钢铁洪流耳边郑重其事地低语着。

尽管零星的片段被发布在推特上,但在平台的控制和限流下,事情并没有能进一步闹大。翌日的午间新闻里,也仅仅用一句“因经济压力过大而精神错乱的狂徒绑架少女”来草草的概括了此事。决定性的证据没有得到披露和曝光。麦昆和特雷森其他人员的身份也得到保密,事情也就又一次被安稳地平息了。嘉乐有限公司的名誉也没有受到波及。

烈火红枫叹了口气,关掉手机,她摊开那本无封面的旧书,沐浴在下午慵懒的阳光里,坐在图书馆落地窗的一侧,悠哉悠哉地翻阅着。她的目光瞥见一旁捧着书的身影,知道那是北部玄驹准时来看书了。

每个周日下午的这个时候,北部玄驹大概率会独自拿一本书端坐在图书馆靠窗口的那一侧,看上两三个小时,然后下楼跟等待多时的里见光钻一起放松一个晚上。

红枫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她发现预设的通过咳嗽吸引目光的计划似乎并没有那么完美。按耐不住心中的急切,她主动打了个招呼。

“红枫同学也来也看书了?”“是啊,放松一下一个星期以来的心理压力。”红枫故意重重叹了口气。

北部玄驹“哦”了一声回答道,“读书确实是很放松身心的事呢。”然后她在红枫右侧的桌上坐下,开始享受下午的暖阳。

淦,怎么和想象的不太一样?你一点都不好奇的是吗?

没准儿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么个绑架案。人质还是她闺蜜的偶像。

不得不说,消息封锁这块儿,那些人拿捏的死死的,那只好主动出击了。

“也不知道麦昆现在怎么样了。”她喃喃的自语道,面朝着书,眼睛却恨不得飞出眼眶。

“欸?红枫同学是说目白麦昆小姐吗?”北部玄驹猛地转过头来,见鱼儿上钩,红枫不由分说,将事先脑子里盘算的对话风急火燎地复述出来。非但如此,她还添油加醋地脑补了一通“高管对员工的压迫”,将她能想象出来的钱权交易绘声绘色的描述出来。“街头巷尾的眼线”,“上层社会的**风云”,“打工人的血泪史”等等。唬得北部玄驹一愣一愣的。

“怪不得光钻这几天闷闷不乐的,原来是因为这个。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而且是麦昆小姐?”

“北黑,社会就是这样的,你必须承认的是,麦昆小姐出身名门望族,继承着目白家族企业下大笔的资产。她和我们生来就不是同一个阶层的,和那些人交流。难免会被迫做些什么......哎......”

“啊,这么说,光见同学以后是不是也会......”

“哎呀呀你先别瞎想那么多,每个人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嘛。况且麦昆小姐具体做了哪些事情,我也不太清楚。等她出院后再问问她吧,没准儿她就是被要挟的呢。”

“嗯,好吧,但你说以后的比赛不会像以前那样干净了,这是为什么呢?UMA,青春杯,闪光系列赛事不都是最真实最公正的吗?”

“这个嘛,你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咯。”红枫两手一摊摇了摇头。

这家伙单纯的可怕,看来帝王把她保护的太好了。她和其他很多中央的学生一样,像砗磲里的珍珠,被柔软的浆和坚硬的壳封闭着。这样在几年之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这两年来说,既然他们已经插手了这些事情,除非像鲁铎象征这一批新兴的领导班子有本事一直护着她们,否则绝不是什么好事。

“那么你的看法是?”

“你真的想听吗?”

“我还从没有听说过其他同学谈论这些方面,你能仔细跟我说说吗?毕竟这和我自己的未来也有关系。”

“这是从一个中国青年的不成熟的角度来阐述的。我说的一些观念,你可能没有听说过,有的可能和你从课本上学到的东西有些出入。你先听我说,然后慢慢想想它有没有道理。”

“嗯。”北黑凑上前,双手撑在桌缘,两只耳朵高高竖着。于是,红枫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一个二元的论证。

......

天真纯洁的好处是,它像一张大白纸,很容易就能着色。

世界观未定型之前,是它可塑性最强的时候。也多亏了北黑对政治学和哲学的无甚了解,使得红枫得以抢占她意识形态的高地。进展比红枫想象的更快,也更顺利。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北部玄驹低头沉默了几分钟。而她最终消化完了这一串串符号化的观点。她抬起头,眼神坚毅的望着红枫同学。“你的看法和教科书上的的确很不一样。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但这出入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去看看现实中这套机制的运作体系。你可以关注一下下周马卷开放后的实际情况,以及嘉乐公司这几天正在花大手笔培养的新人英雄留声,看看她有关比赛的视频。相信我,他们最多忽悠忽悠外行观众。但他们忽悠内行是不可能的,就看我们是否有勇气和实力去点破他了。”

北部玄驹点了点头,问:“你的观点属于哪一派?有什么书籍可以介绍的吗?”

红枫合上手里的书晃了晃,她知道北黑嘴上虽然没有敢肯定,但心里一定是极好奇的。与其让自己这个半吊子拙劣地解读观点,不如直接把原汁原味的观点拿给她自己去悟。

北黑伸手去接,但红枫却收回左手背过那本书。“保证不给第二个人看到,包括你最信任的朋友。耐心看完它,去理解它,学习它。保持低调,有些人不希望我们去了解它。”

“有些人是你说的那些人吗?”

红枫点点头,递过那本牛皮纸包裹的老旧图书。北部玄驹郑重的点头回应,接过书道一声谢后把它放进包里。

“我下个星期还给你,谢谢你和我分享它。北黑看了眼手表,拎着包下楼去找光钻去了。

目送着北部玄驹走远,红枫一个鲤鱼打挺从桌上蹦下来,她为自己的壮举感到自豪,因为第一个培养的准同志是很值得纪念的。她回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便自顾自地大笑起来,自认为像迅哥儿一样,笑声中透露出勇气。像是完成了一件盛大的革命,她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哼着英特纳雄耐尔的小曲,蹦跳着走出书柜。可没等她蹦跶几步,一只有力的手就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她校服的领子。她吃这一惊转过头来,看见面带微笑的钢铁洪流。她在红枫的脑袋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开始拉帮结派了吗?小同志。”

“是啊。”

“不反对你干这个,但下次你可得警惕一点。在这一点上我可要好好批评批评你。”钢铁洪流的表情严肃起来,对着红枫数落两下教育起来。红枫本身脸皮也挺厚,便仰着脸笑着接受了。

“下次要调查清楚对方的立场,不要头脑一热冲动办事。”

“哎呀,我当然知道,北黑是我朋友嘛。”

“才认识了小半个月的朋友,你真的了解她吗?”钢铁洪流拍了拍红枫的后脑,把一份名单递到她手里。

“下个星期三有你的出道战,上午八点在训练场集合,放平心态,认真对待就行了。”

简单!红枫心里想着,觉得自己像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儿。

向世界证明中国人的实力。就从这一场开始吧!

周日晚八点,钢铁洪流拟定完未来半个月的训练计划,她合上电脑,长舒一口气。这是近一个星期以来她头一次真正忙完手里的全部事务。转个不停的引擎终于冷却下来,感性的思维得到回落在奔波的躯体上。她必须承认,留给她独立支配自己思想的时间相比二十世纪少之又少。

她靠在转椅上出神的望着天边的云和云端的星。她冲它眨了眨眼睛,星星便也闪烁两下作为回应。

这一个星期可发生了不少事情。鲁道夫象征参与了本月第三次峰会,回来时带来嘉乐第二公司总裁个人名义捐赠的一套办公用具。

那男人的审判结果并没有公开,鲁道夫象征也知趣的没有去询问这方面的事情。

目白麦昆和骏川缰绳几乎同时出院了。骏川是个尽责的好同志,作为理事长秘书,她回来的当天就把一个月的财政收支和学校教学规划整理得有条不紊,一点都没有一个刚刚康复的病人的样子。她很热情,和钢铁洪流聊了很久,生怕她有什么不适应或不清楚的地方。

在和东海帝王的交谈中,她了解到当年学院里声名远扬的明星们。同届的学生中,除了爱丽数码和她选择留下担当训练员一职,其他退役的毕业生们纷纷重归平凡,退去光环和芳华,像普通人一样返回世俗。东海帝王唏嘘不已。

红枫在上了自己几节非正式的哲学课后,越发像个真正的少先队员了,她甚至已经开始私下宣传了。虽然很冒失冲动,但钢铁洪流很高兴看到她的成长。她学的很快,接受力也很强,极富热情,自诩“先锋队员”,这让伊里奇想到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这举动鼓舞了他,因为光总还是要存在的。火总还是要燃烧的。

一晃半个月了,他却总还以为初见是昨天。这个世界给了伊里奇太多惊喜,也给了他太多遗憾。

不知道自己走后,自己那个世界的苏联怎么样了?那个世界的人民怎么样了?是会和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重合吗?毕竟两个世界存在太多交集了,可他不愿意去思考自己的那个苏联是否在未来会解体。况且胡乱猜测未知是毫无意义的,他倒更愿意相信自己的那个祖国,在日后的将来引领着世界,在历史的发展中自然消除了国家的概念。

在这浩瀚穹宇中,自己到底是什么?

她眺望着星空,看云卷云舒,让思绪在天边奔跑,在云端跳跃。

思来想去,她回复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人罢了。

一个奇怪的想法跳上心头,她重新打开电脑,在搜索栏一框打下单单一个“马”字。

从上古神话到近代科学,她查阅了片刻,根本寻不见她内心所熟知的那个高大四足行走的动物。她整理语言描述着马的样子,尝试去找到她。可相关词条里有驴、鹿、羚羊、骆驼等生物,唯独看不见她认识的马。这个物种完全被“马娘”所取代了。甚至说,它压根就没有存在过,是个虚无的概念。

也罢,不值得深究于此,她至少还能查到其他她所熟悉的事物。她从不是念流或信息流的奴隶。她拉回飘远的思绪,带上耳机,便抛弃了一切杂念,俯在桌上睡去了。

午夜,她做了个很真实的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从前的一九一七,与一匹骏马一起奔跑在涅瓦河畔。

梦境是多么奇幻,那骏马又是多么美丽!乌黑的皮毛油光闪亮,洁白的四蹄上仿佛踏着阳春的初雪,它好似一匹飘扬的绸带,又或是呼吸着的黑色鎏金。它的身形是多么流畅,它的动作是多么优雅。在凛冬的雪夜下,它的鼻翼一松一吸,喷出的白色的水汽。在漆黑的夜幕下,飞舞的鬃毛撕开暗的一角,在阿芙乐尔号舷灯的照耀之下反射着刀锋似的白光,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子。

她跟着它舒缓的步伐,跑着,跑着。跑过河畔的融雪,跑过微荡着涟漪的水面。她看见飘着红旗的阿芙乐尔号和甲板上欢庆的水兵们。

风雪喧嚷,流星飞扬。她侧耳倾听着,倾听着小雪变为大雪,大雪变为暴雪,“哗哗”的风雪声中夹杂着“隆隆”的雷声,逐渐夺取了她一切的听觉。可阵阵急促的铿锵马蹄声却在纷乱中愈渐清晰,卷席着浪花的光与影。阿芙乐尔号的形骸从视线的尽头消逝了,可她分明看见前头的暴风雪中,一艘吞吐着红烟的船舰在向着一束微光劈波斩浪。

马儿的脚步加快了,“哒哒”的马蹄声像短促的鼓点般落在她心间。她追逐着那抹光亮,在暴风雪中疾驰。

耳畔早已被风雪所覆盖,可她分明听见一个激情昂毅的声音----

他高呼着,呐喊着,向着青黑色的怒涛和橘红色的闪电咆哮:

“警戒号!启航!”

恍惚间,她的视线不再模糊,耳畔不再喧嚣,一切的雪花浪花仿佛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野狗,在呵斥中纷纷退下。她跑在水面上,可水面似乎也不再是水面了。水与天的边界在地平线尽头那一抹灿烂霞光的照耀下被缓缓搅动,整个的世界似乎融为了一体。她是在水面上奔跑吗?还是在云端上飞翔?她答不出,只是身体随着那黑色的骏马一同升上了天空。只见那血红的,浑圆的太阳冲破乌云和风雪的笼罩,将它的每一束光,每一份热恣意挥洒在人间的大地上。

她向太阳跑去,自己仿佛也化成一束红光,融进了永恒的热烈中......

她猛的惊醒,耳畔回荡着耳机中的歌声,她取下它一看,时间已是早上五点。

骏马仍在她心头奔驰,她回想着它矫健的身影,心里有什么感觉在涌动,那感受太真实了,真实到她觉得腰酸腿痛。她想着把它记录下来,把无可安置的情绪表达下来,把属于他原本那个世界的剪影描绘出来,那是独属于他意象,那是他的黑骏马。

她用细致的笔触把那骏马画了下来。感谢这幅身体原有的绘画基础,成品还不赖,神韵犹存。她把它夹在笔记本里,捧在手里,端详了半晌,随后投入到崭新的一天中去。

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千明代表明显感受到焦虑在缓缓蔓延。

麦昆苏醒后,东海帝王尝试着询问有关目白家族企业与嘉乐等大型公司的利益往来的话题。但目白麦昆并没有透露详情,她不愿也不能向帝王诉说她不该知道的东西。麦昆甚至渴求她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冲野知道麦昆是有难隐之言,也愿意相信麦昆对自己“从未昧着良心做事”的保证。可对东海帝王而言,这无异于欺骗与背叛。她渴望了解真相,却在臆想和燥乱中与真相渐行渐远。是啊,连最好的朋友都无法坦诚的对待自己。这甚至使东海帝王对曾经的纯洁友谊产生了怀疑,更对这个她尚不太了解的真实世界产生怀疑。

像蒙上了一层悲观的滤镜,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每次走进理事长办公室的她愈加低沉而沮丧。这让鲁道夫象征甚是心疼,但其实可能连鲁道夫象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焦虑的情绪也在蚕食着她自己:七天中打破了两个玻璃杯,把白糖加进可乐里,打字分不清control和shift……一幕一幕鲁铎象征自己所忽视的都被千明代表看在眼里,可她还时不时安慰疲惫不堪的气槽,说着“很快就过去了”之类的话。照亮别人的太阳啊,看不见自己的光亮已暗淡了些许。

她知道鲁铎象征正在搜寻一种解决方案,她在雅虎上浏览诸如《社会心理学》,《商业大亨的智慧》等丛书。她点开默默看了一眼简介,又关掉界面,点开下一部丛书。如此循环往复着。终于她关掉总界面叹了口气,双手插胸靠在转椅上。

“露娜酱,你这两天有点不在状态啊。”

“嗯……”鲁铎象征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千明代表想着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化作一声叹息。

“麦昆的事还没解决吗?”

“麦昆那边已经没事了,可商会这边却给校方施压了。”她翻出来加在一堆文稿里的合同,“同意面向中央的竞猜型马卷制在以东京为中心的G1级比赛的实行,星期三之前给出答复。新世纪株式会社,嘉乐有限公司、博弈有限公司等几十个代表团已经同意了。”

“这更像是要我们表态吧,我们的投票不会对结果有什么影响的。”

“还没结束。本次峰会上提出的赛制改革计划,包括粉丝持票应援、投票评选月度和年度第一人气赛马娘;胜者舞台针对入着选手不设不限制歌唱曲目;偶像派与实力派选手双向奔赴战略;人气选手代言签约公司产品等等等等。这些关于这份单子里的计划都已经被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股东和资方代表表决通过了。”

“如果他们做成了,那将会是一笔难以想象的收入。不过我挺支持这个第二项的计划,能听到更多的曲目也挺好。”

“所以啊,你说我们签还是不签呢?”

“你这两天就在焦虑这个?”千明代表不禁笑出了声,“我们有选择吗?露娜?”

“千明,重点是……”

“哎呀,不会大名鼎鼎的“皇帝”连这种事情都想不通吗?你是最有远见,最有智慧的鲁道夫象征呀!”千明代表双手撑在鲁道夫象征的肩上,俯在她耳边说:“还没认清现实?你对他们可没有赛场上的统治力啊。”

“我们得保障学生的权利。”

“那你得先保障她们的安全吧?”千明代表点开雅虎的界面,指着那本《商业大亨的智慧》说:“就凭这个?露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糊涂了?”

鲁道夫象征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想靠什么来对付他们呢?”

“我没有具体的对付哪一个人的方案,但有对付这一类人的方法。”说着,千明代表从挎包里掏出一本厚书放在桌上,鲁道夫象征拿起来一看,“Capitalism”几个红彤彤的大字映入眼帘。

“还记得两个月之前我给你看过的**宣言吗?这是对现有社会体制的解构。”

“就靠这些东西吗?千明,你有点走火入魔了吧?!”

“它可能有一些晦涩,你可以先看看康德、费尔巴哈和黑格尔的哲学课以及一些有关符号学的网课。我这边都有的。”

“千明,你知不知道在这里宣传这种乌托邦式思想的人都有什么下场吗?”

“物质不灭,不过粉碎罢了。露娜。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鲁道夫象征有些错愕的望着前面代表的双眼,她看到了钢铁一般坚毅的表情。那是千明代表此前从未流露出的严肃神色。

“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来真的。”千明代表强硬的态度,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的确是想解决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鲁道夫象征就完全的认同她。

“你怎么确定你坚持的就一定是对的呢?”

“当我还在美国的时候,当我在纽约的劳工团体中第一次听说过communism时,我比你更不愿意相信它。可当我真正了解了它之后,它彻底颠覆了我对现有世界运作体系的认知。我才终于意识到,之前的自己是被打小灌输的那一套看起来如此自然的价值观侵蚀得多深。抛弃原有的对世界的认知吧!和旧思想决裂吧!鲁铎象征,我希望你能耐着性子把有关阶级矛盾和剥削剩余价值的基本概念先看一看,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当你第一次理解它的时候,就是你认同它的时候;当你怀着旧思想和已有经验去尝试批判它的时候,你会更加认同它。”

“千明,恕我不能完全抛弃我现有的观念。”

“你的梦想是让所有马娘能无忧无虑的奔跑,对吧?”

“嗯。”

“是‘所有’,不是哪一个,不是哪一个优秀的,不是哪一个顶尖的。是‘所有’,对吧?”

“嗯。”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communism就是要让所有人的权利得到保障,自由地追随自己的梦想。不分男女老少,我是说所有劳动者,所有人民。不包括上层社会的资产阶级,而是所有等待解放的无产阶级。不仅囊括了所有马娘,它是属于全人类的哲学,是人民的武器。”

“你并不完全认同现有体制下的价值观,你无法不承认这一点,对吧?你还想着跟它斗争,为了多数人的权利而斗争,对吧?那么为什么不彻底跟他一刀两断的?”

鲁铎象征着实有些绕不清她对签字一事的态度了。

“这话的意思是,不签?”鲁铎象征被她搞得发懵。在某些方面,千明代表似乎更加激进。

“当然要签,这并不矛盾,我们要先保存实力,难不成现在跟他们鸡蛋碰石头吗?”

“恕我方才的顾虑,我以为你要跟我们的资方决裂呢。”

“那不成盲动主义了?我们的指导思想是科学的、辩证的,不是冲动的,机械的。”

至少还是达成共识了,她自己也倾向于暂时妥协的策略。

“行吧行吧。既然按照你这么说的,我该从哪里开始呢?”

“先学辩证法和符号学。从这几份开始好了,看看一些慕课,把辩证唯物主义的框架先构建起来。然后看资本论和这本《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看她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鲁铎象征倒也真动了几分心。作为自己最优秀的学姐,她从前也从未欺骗过自己。

那为什么不试试呢?万一她的确是对的呢?既然已经想过不少方法,那么又何妨多一个更激进的呢?

“如果你先明确表个态,那也不至于我们之前费这么多口舌了。”鲁铎象征苦笑着说。

“好啦好啦,露娜,你别生气,我不该凶你的。我的错。下次不犯了,好吗?”

“千明,话哪能这么说?”

“不管怎么说,这些书你得先保存好,先别让其他人看见。你会爱上它的,我保证。你会比我更爱上它的。”千明代表笑了出来。

“我看,我看就是了嘛,不过现在手头上还有其他事要做。后天是新生的出道战,过会儿要给新就职的训练员部署一下。顺便开完会后,我跟东海帝皇谈谈。”

两人站起身,千明代表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鲁铎象征则把那一套丛书放在桌下的柜子里锁好。门铃响了,鲁道夫象征开门,见气槽领着一众训练员,于是很快办公室便热闹了起来。一个小时后,领了任务的训练员们便屁颠屁颠的赶回去给担当吩咐去了,大家都希望自己的担当能一炮打响。

只是,东海帝王并没有参与这次会议。

想着作为本校的退役运动员,可能本身对赛制比较熟悉,就没有打算过来。鲁铎象征倒也并不太惊讶。一旁的千明代表拉住钢铁洪流的手,在她耳边唏嘘了几句。她点点头,夹着文件包就要走,但刚走到门口还未搭上门把手,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撞开门板,只听“砰”的一声——纸片纷飞,钢铁洪流踉跄两步稳住身子,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她定晴一瞧,呵!东海帝王正满脸惊恐的愣在原地。

“钢铁洪流小姐!!!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下次我一定早点来!钢铁洪流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帝王……”气槽没好生气地瞥了她一眼,低头帮钢铁洪流捡拾洒落一地的文件。鲁铎象征扶着钢铁洪流询问情况,她摆了摆手,笑着回应说:“没有什么大碍。”接过气槽和千明代表手里递过来的文件道谢。东海帝王松了一口气,气槽便向她重新复述之前的指令。

“所以嘛。钢铁洪流同志,这是什么。”千明代表伸出别的后背的右手,纤细的手指上捏着钢铁洪流今早才画的画。

“哎,你先别告诉我。让我猜猜……”抵着下巴盯着画上的骏马,千明代表摇了摇尾巴,将那幅画往鲁铎象征那边挨了挨。

“它看起来有点像头驴,但显然不是。”

钢铁洪流尴尬地耸了耸肩,她断然是猜不出那是哪种动物的。

“它的耳朵和你的比较像,露娜酱。”“看起来是很擅长奔跑的动物呢,你看这大腿和肌肉的线条。”“嗯。它看起来很自然。你认识吗?”“我不认识。”

千明代表喊来气槽和东海帝王。片刻端详后,她们给出了相同的答复。

“那这样的动物到底是什么呢?”千明代表把它递给钢铁洪流,指着骏马问道。

“这是一匹……额嗯嗯……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我梦见的它。”

“怪不得,可它的形态很科学,简直像个真实存在的物种,没有梦境的那种……荒诞感。”

“会长!它的耳朵和尾巴长得很像我们的啊!”

“是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各位,有没有谁骑过驴吗?我敢打赌,既然驴可以骑,那么这个动物应该也可以骑,而且它一定比驴跑得更快。”千明代表有些意犹未尽的想着脑中骑在它背上的那幅场景,“我在德克萨斯第一次骑驴的时候,总嫌弃它跑的太慢。如果我能骑上这头动物,那一定非常刺激。”

“同志,我做梦时就跟它一起奔跑过,它的确跟我们跑的差不多快。”

“看,我说的吧。你尝试过驾驭过它吗?”

钢铁洪流微笑着不语,千明代表故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和我真是想一块儿去了。”

“好了,千明,人家上午还有课呢,别再缠着人家了。”气槽打断了千明代表的议论,向钢铁洪流陪了个笑脸。她点点头,“那么就先告辞了。”对钢铁洪流来说,一天的工作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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