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屋环境简陋,不像住宅,像个废弃厂房,四四方方,很空很阔,没有多余的家具,墙边堆着许多老旧的铁笼铁网,都已锈迹斑驳。左右有两个偏房,左偏房是厕所,右偏房是卧室,卧室内只有一张床,床上有一条叠起的被子。
在厂房尽头,有一个煤气罐,一张木桌,桌上有几盘咸菜,上面飞着许多苍蝇。
两人在屋内查看一番,没见异常。
“不对劲。”苏言溪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中恢复,她环顾四周,说道,“这里虽然有床有厕所有饭桌,但根本不像正常人住的地,没有一点生活气息。而且,你觉得像他那样一个歹徒,会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一尘不染吗?”
“你的意思是……他没住这?”钟程有些惊讶,随后摇头,“如果他不住这,为什么要养三条恶狗?院子里还有三辆电动车,一辆三轮车,不住这的话弄这么多交通工具干啥?”
苏言溪的目光落在墙壁后方的天窗上,天窗很小,镶着栅栏,唯一的光线就是从那射进来的,她看着天窗,思索片刻,忽然低下头,望向脚下。
“这个地方只有一层,他既然没在这一层,有可能在下面。”苏言溪指了指地面,“这种平地自建房,有个地下室之类的,应该很正常吧。”
“有道理。”钟程点了点头,弯腰寻找起来。
两人一番寻找,却并未发现向下的通道。
苏言溪再次进入卧室,卧室空间不大,里面东西很少,她将目光锁定在床上,上床试了试,又观察了一会床底,发现床头部位有弹簧管,这张床似乎可以摇起来,她在床尾找到了摇把,将床摇起后,检查床头,发现床头下面,有一块地面很干净,明显不同于床下其他区域,她轻敲地面,传出‘空空’声响,她赶紧喊钟程过来,钟程试探性地按着那块区域,按到中间某处时,地板忽然下陷,两侧轻微弹起,果然是个机关,钟程抓住两侧,将其掀了起来。
下面是一个阶梯,两人先后走入。
阶梯尽头,有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空间和卧室相差不大,亮着白炽灯,近处是床和桌子,往里有一道帘子,苏言溪掀开帘子,不由吃了一惊,帘子后方,赫然有五六台电脑,围成扇形,中间有一个转椅,电脑全部处于开机状态,散热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响。
每一台电脑屏幕中,都有六七个小窗口,小窗口中是监控画面。
有的画面有人,有的没人,有的场景是客厅,有的是卧室,还有洗手间。
在有人的两个画面中,一个画面是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躺在客厅沙发上喝酒;另一个画面是一名女子在上厕所。看到那名上厕所的女子,钟程立刻扭开头去,苏言溪则一直看着,她的双眼逐渐睁大,她不是在看那名女子如何上厕所,而是在这一刻,她终于想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诸多线索、诸多疑点,在她看到这些不同位置、不同角度、不同人员的监控画面之后,串联到了一起。
“他之所以在你妹妹住处安装针孔摄像头,就是为了这个。”苏言溪指着电脑屏幕,“他在监视你妹妹,不同场景、不同角度、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监视。”
钟程愕然无声,虽然他早已想过这种可能性,但亲眼看到还是很难接受。
“有四台电脑是实时监控,两台电脑是转播分享。”苏言溪观察着电脑上的画面,对照着页面文字,“他一边监控,一边转播。四台电脑中,共监视了四个不同的人,截取了精华部分进行分享,相当于货物展示。”
苏言溪看到转播页面顶端有四个醒目的数字:1024。
“是房号!”苏言溪终于想明白了,“1024是虚拟房号,他想让我们进入这个房间看货,房间就是店铺,货就是视频。他说的‘部位’指的是角度和场景。”
钟程神情凝重,想到妹妹曾被这样毫无隐私地监视着,既难过又愤怒。
苏言溪点击切换标签页,发现转播网站首页上挂着注册会员后可见,如果是非会员点进去,看到的应该是另外一副画面。苏言溪道:“这是一个会员制网站,只对限定会员开放,有很多房间或者说直播间,他是其中一个,他肯定以为我们是这个网站的会员才找上的他,所以只告诉了我们房号,但我们没看货,他觉得我们不是真正的买家,就没回邮件了。”
那人言行中的疑点全部和现实匹配上了,得到了解析。
钟程握紧拳头,感觉心脏一阵阵地揪痛,张开口却哑然失声。
苏言溪走到电脑旁的一张桌子前,桌上放着一个收纳盒,收纳盒内有几十个磁盘,每个磁盘上都贴着标签,标签上写着名字和年龄,这些磁盘应该是监视过的人员的精华画面,他将其用磁盘形式保存了下来。
苏言溪想到那人曾在电话中说‘价格太高了承受不住’。看来,他除了在会员网站上转播和分享获利之外,应该还有线下交易,贩卖磁盘就是其中之一。
苏言溪从众多磁盘中找出了标有‘钟颖’名字的那个,交给了钟程。
钟程的眼球隐隐发红,他不忍去看,但必须得看,这是他一路走来的目的,里面装着妹妹的死亡真相,他深吸一口气,将磁盘插入那台转播电脑,磁盘中有诸多文件夹,以场景分类的有五个:客厅、卧室、厨房、洗手间、浴池;以日常活动分类的有四个:吃饭、睡觉、上厕所(小便+大便)、换衣;其中一个文件夹单独一类,标题为:S级重磅!!
钟程点开了这个‘S级重磅’文件夹,里面只有一段视频,视频场景在客厅,有一名穿着黑色T恤的男子正和钟颖并肩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男子脸上打码,显然是后期处理过的,应该是贩卖磁盘或视频的人不想因为男子的身份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视频播放了一分钟后,钟颖去了趟洗手间,镜头切为两个,一个是钟颖在洗手间内补妆,另一个依然在客厅,只见男子从兜中掏出一小包白色药粉,倒进了钟颖的咖啡杯中。不久后,钟颖回来,男子极力劝钟颖喝咖啡,钟颖喝完后几分钟,神态便发生了微妙变化,她靠在沙发上,双眼眯起,脸颊发红,目光朦胧,像是喝醉了。男子在这时靠过去,试探性地要抱钟颖,钟颖作势轻推了两下,可能是力气不够,也可能是药效发挥了作用,不仅没推开,反而她自己的身子一软,滑进了男子怀抱里。男子将钟颖拥入怀中,亲吻钟颖的嘴唇,钟颖最开始躲避,后来慢慢迎了上去。两人在沙发上亲吻了几分钟,男子抱起钟颖,进入卧室,镜头也跟着切到了卧室。
钟程看得心如刀绞,双目赤红。
将钟颖抱到床上后,男子先脱自己的衣服,再脱钟颖的衣服。
钟颖虽然有些迷糊,但显然还是有意识的,脱衣服的过程中并未抗拒,还主动配合了,她的眼睛时不时地睁开,看着男子,嘴唇也动过几次,似是在和男子说话,还露出了笑容,看起来并非强迫,药物只起到了辅助作用。男子脱掉衣服后,露出了后背,钟程一看那后背,便知正是那七张高清大图中的男子,他怒火上涌,控制不住地锤了一下桌子。
脱光衣服,两人开始进行亲密行为。
男子似是很急,亲吻了一会便进入正题,持续了大概五分钟。
在这五分钟里,男子时而趴着,时而骑着,双手紧紧按住钟颖的手腕。
邮件中的高清大图正来源于此。
过程结束时,视频也结束了。
整个视频时长十八分钟。
钟程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完了。
他感觉眼睛火辣辣地疼,用力擦拭起来,越擦视线越模糊。
苏言溪想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任何安慰的话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轻拍钟程的胳膊,说道:“这就是实证了,报警吧。”
钟程眼睛红彤彤的,掏出手机,发现没信号。
“我上去报警。”钟程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硬挤出来的。
钟程顺着阶梯爬上去,掀开石板,脑袋刚探出一半,一根铁棍迎面袭来,打在了他前额上,他毫无准备,被重击之后,整个人朝后仰去,从阶梯上滚落而下,落地之时,他模糊看见苏言溪朝她跑来,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人早到了,他没有贸然打开石板,而是在上方静静等待着,地下室内有监控,他能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的身边有两桶汽油,是刚提进来的,他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直接将地下室毁掉,连人带物,但几份关键文件和重要磁盘尚在下面,值些钱,他舍不得;第二个是将他们制服,拿走文件和磁盘后,再将这里毁掉。
他掌握着主动权,想先看看他们怎么做,再决定自己怎么做。
当钟程看完录像,想报警没信号,准备上去的时候,他决定用第二种策略。待钟程探出头来,他一铁棍将钟程打晕下去,然后按掉地下室的灯,拿着铁棍,戴着夜视镜,步入地下室。他看到钟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和鼻子上鲜血长流,他看见苏言溪在黑暗中摸索,掀起帘子,试图借助电脑屏幕的光亮看清景物,他快步前冲,不待苏言溪反应过来,对准她的脑袋,用力砸下,‘砰’地一声闷响,苏言溪当场倒地。那人开了灯,用胶带将两人缠在一起,挑选了十几个重要磁盘,拿走了一叠文件和几张银行卡,还有一包现金,爬了上去,然后开始往下倒汽油,汽油沿着阶梯往下流淌,流入地下室各处,流到钟程和苏言溪身上。
两桶汽油倒完,在地下室内遍地流淌。
那人又将外面的煤气罐拉进来,把开关扭开,推入地下室,煤气罐沿着阶梯咣当咣当滚了下去。他满意地拍了拍手,从兜中摸出打火机,啪嗒啪嗒点了几下,火焰忽燃忽灭,他颧骨高耸的脸上浮现出笑容,狰狞而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