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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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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亦俞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还是15岁的少年,那时的他一切都很美好,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有可以心无旁骛画画的环境,以及一个赏画的少年。

七月底的天气还是有着难挨的燥热,宽大明亮的教室里,空调呼呼的吹着。呼啦啦,学生们零零落落地做在位置上,面前是一板板画架,这是一节美术课。宋亦俞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纤细的手灵活熟练地在画布上涂涂抹抹,挫、揉、扫、跺,他娴熟地不停变换的技法,他在画一幅晨出的太阳的山景画,清秀温和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桃花眼微微弯起,眼神十分认真专注。大多数学生都在认真的完成画作,独独有一个人,一直凑在宋亦俞的身旁,同样认真地看着宋亦俞作画。“陆狗,你成天美术课往亦俞那里凑,到底是在看画还是在看我们小鱼儿呀哈哈哈……”其他人便也跟着笑着起哄,被点名揶揄的人直起身子,倒是不觉得害臊,也笑着回答,“肯定看画呀,这可是美术老师认证的得意门生,我这不是借鉴一下好完成作业嘛!”陆柏一边打哈哈一边再次看向宋亦俞时,发现宋亦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笔,正在静静地望着他,而当他说完话时宋亦俞仿佛也被逗笑了,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眯了起来,还有着稚嫩感的少年的脸上,笑容温和得明媚。就像宋亦俞画上的晨出的太阳,温暖明媚却不刺眼,但是陆柏像是被晃了眼,直愣愣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但是眼光还是时不时往宋亦俞那里瞟。

“听说由仰光中央大学举办的HOPE油画竞赛是在九月份吧,小鱼儿是要参加的吧,毕竟奖励是能够免考进入仰光中央大学的啊。小鱼儿不是一直都想去那里吗?”问话的是班长肖云云,宋亦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重新专注地画起画来。陆柏心思完全不在他们的对话上,他只是不解为什么自己刚刚心跳会那么快,他探究的目光再次落到宋亦俞身上。最终,陆柏还是被画吸引,凑回宋亦俞身旁,继续看他作画。

少年人的青春定格在美术课上两个身影静静并作,一个在专注地画,一个在专注地看画画的人。

宋亦俞醒来时已经早上八点多了,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上已经熄灭的暗黄吊灯,回想起刚刚的梦,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去的事了,本以为已经忘却那种被阳光包裹的温暖,没想到在梦里竟是这般清晰的感觉。“呵,”宋亦俞摇摇头,嗤笑一声,梦终究是梦罢了。宋亦俞回过神,起身走向小隔间,陆柏已经走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他用过的消炎药水被他放在了床边,还顺带帮他把灯和门关了。如果是曾经的他,或许会把受伤的陆柏留下来照顾,只是现在,宋亦俞看着没什么家具的租房,虽然不知道陆柏为什么身上带伤,但是对陆小少爷来说,也是根本不屑居住的吧。

这样想着,宋亦俞便又坐回画架前,铺开那幅未完成的画布,看着上面含苞欲放的玫瑰,想了想,又在上面加上了斑驳的伤痕。

宋亦俞本以为他与陆柏从此再没有有交集的可能,他的生活还是一贯不变的白天作画、晚上打工。直到一周后,在同样的萧瑟冷风中,宋亦俞看到趴在自家门上的陆柏。还是熟悉的满身伤痕和血迹,不同的是这次陆柏已经晕过去了,并且趴的地方变成他的家门口。宋亦俞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从兜里掏出钥匙便要开门进屋,仿佛在家门前的不过是一团有色空气罢了。就在宋亦俞迈着两条大长腿跨入家门,“嘎吱——,”关上的门发出依旧刺耳的声响。

宋亦俞仍像往常一样收拾好画具,再进入小隔间准备晚饭。透过小窗,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蒙蒙的雨丝。

宋亦俞走出小隔间便看到放在床边的消炎药水。“啧,”宋亦俞有点烦躁,他转身打开房门,或许是姿势的原因,外头原先趴在门上的陆柏已经大半个身子滑到了地上,血迹已经干涸。宋亦俞双手从陆柏臂弯下穿过,不甚温柔地将他半拖半抬进入租房里,陆柏身量要比宋亦俞高半个头,宋亦俞又是常年营养不良的,将人带进来时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宋亦俞看着陆柏身上的伤口,秀眉紧锁,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陆氏集团的小少爷,会屡次受伤,看伤势大概率是被人殴打至此。宋亦俞压下心里浮起的怪异情绪,拿出药品就给他处理伤口。这么重的伤口,按理说上药会疼痛难忍,但是陆柏却至始至终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只是从紧锁的眉可以看出他此刻并不好受。这是已经习惯了吧,宋亦俞心中疑惑,如果是仇家挑事儿,那为何有了第一次,还没有人保护他……

宋亦俞看着陆柏已经褪去稚嫩的脸,虽然有青青紫紫的伤痕,但还是掩不住陆柏帅气的五官,鼻梁挺直,和梦里的模样渐渐重叠。宋亦俞握紧自己的手,转身去忙自己的事,强迫自己不去在意陆柏,即便他很迫切地想知道,当年,他到底为什么……

陆柏是被楼下传出的泼水声吵醒的,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头,坐起身看着作为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他这是跑路时误打误撞又被宋亦俞捡回来了?屋里地上的颜料还未干涸,此时宋亦俞并不在屋内,陆柏看着自己伤口被处理过的样子,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宋亦俞还是曾经的宋亦俞,还是记忆中内心柔软的人。

啪嗒的开门声,是宋亦俞回来了,他一手提着一袋蔬菜,一手抱着一盒印着Eve的logo盒子。是油画圈内较知名的颜料品牌。只是价格虽然不至于昂贵,但是也不是一般收入的人能消费的起的。宋亦俞从进门起就察觉到陆柏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走到画架旁的桌子上将盒子放下,察觉到陆柏的目光还在跟着他,顿时不爽,“醒了就赶紧走,这里怕是还不能入陆少爷的眼。”

陆柏看着眼前人的薄唇一张一合,清冷的嗓音带有点不耐烦,哪怕说出来的是伤人的话,却半点不觉狠劲儿。他变得更好看了。陆柏怔怔地想,等他反应过来,发觉自己已经盯着宋亦俞好一会儿了,顿时移开目光,回想起刚刚的行为,一时不能明白自己会这样的原因。在他恍惚的时候,宋亦俞已经放下菜从小隔间出来了,看到陆柏还是愣愣地呆坐在床上,语气还是冷冷的,“怎么,陆少爷难不成还会跟我说现在是离家出走,要在我这儿小地方赖上了?”宋亦俞的声音将他跑偏的思绪拽了回来,他看着宋亦俞仍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好看的薄唇紧紧抿着,突然就想逗逗他,“我这儿不是伤还没好全嘛,而且我确实是和家人发生了争执,现在真就无家可归了,”陆柏边说边观察着宋亦俞的脸色,厚着脸皮卖惨,“好鱼儿,要不您看在朋——同学一场的份上,再收留我一段时日呗?等我伤好了就会还你各种费用。”看他听到自己要说“朋友”二字的时候变了脸色,于是连忙改口。宋亦俞神色不悦,或许就是因为这所谓“朋友”,他才沦落至此。

陆柏看着宋亦俞神色变了又变,始终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宋亦俞很不情愿。陆柏本来就是逗逗他,并不打算逼迫他,尝试动了动脚,疼得倒吸一口气,但是还不至于完全走不了。宋亦俞却是在一阵沉默中,从一个矮柜子里抱出一张已经泛黄的毯子和被子,铺在远离颜料遍布的地上。陆柏看着地上临时铺就的“床”,眉头挑了挑,宋亦俞的意思很明显,要住,他就必须得住地上。陆柏名义上虽然是陆氏的少

爷,却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私生子罢了,但是哪怕是私生子,也不会窘迫到睡地板。这感觉可真新奇,陆柏想,无论是睡地板,还是现在宋亦俞这样的冷性子对他居住的默许。

宋亦俞知道同意让陆柏住下来,只会增加他的负担,即便如此,他心底还是有一个深埋已久的问题,要问陆柏。他看着陆柏满是伤痕还厚着脸皮求他收留的模样,话到嘴边转了转,最终变成了不耐烦地警告,“住我这里,有三个条件,

第一,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养好伤就立马离开

第二,晚上是我打工的时间,除了不能碰我的画具,在此期间自便。

第三,白天是我作画的时间,期间你不能制造声响。”

宋亦俞说完第三个条件,眼神似不经意地扫了一下陆柏,看陆柏仍是笑盈盈地点头答应了,和前两个条件一样,眼神没有不同。宋亦俞压下心底叫嚣着要问出口的问题,转身进入小隔间准备午饭。

陆柏心里却不似脸上表现的那般笑意盈盈,他总觉得宋亦俞好像一提到画作就会对他有敌意,这个感觉让陆柏觉得很不舒服,不仅仅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的敌意,还有一种感觉,他隐隐约约觉得,在15岁他离开学校时,宋亦俞一定发生了一些事,而且与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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