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消遣过后,苏墨言不知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
等她醒来时,窗外已见不到阳光了。
她试着坐起身,肌肉还隐隐有些酸胀,但几小时前陶醉欢愉的余温却仍然有几分尚存。
浅浅打了个哈欠,苏墨言下了床,准备去吃些提拉米苏填填肚子。
但还未等她走出卧室,便听到客厅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诶好啦好啦,我吃完东西就出去找你们喝酒。把上次那个小帅哥也叫上,这次姐姐我一定拿下他!”
苏墨言的手悬停在卧室房门的把手上方。
是冯莉莉,她毫无血缘的、名义上的姐姐。
在苏墨言很小的时候,她的亲生父亲便因为嗜赌成性,欠下了一屁股债。
最后被人打断了手脚,成了废人,下半辈子只能靠政府那少到可怜的低保救济过日子,连喂饱自己都难。
几番争吵后,苏墨言的妈妈带着她一起改嫁到了另一个家庭。
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牵起了妈妈的手,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比自己稍大一些的女孩。
当时的苏墨言还完全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只知道她以后的日子,都要跟这两个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了。
而那,就是苏墨言童年噩梦的开始。
姓冯的叔叔虽不好赌,但却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喝酒。
每每喝多了回到家里,就会打骂冯莉莉和苏墨言。
两个女孩每次都要被骂的狗血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可尽管是一同被男人辱骂,冯莉莉也并未觉得自己跟苏墨言是同一战线的。
她讨厌苏墨言,从小她就认为是苏墨言母女的到来挤走了她的亲生母亲。
所以每次被父亲责骂后,冯莉莉都会把一肚子的火再倾泻到苏墨言身上。
苏墨言天生懦弱,再加上当时年幼无知,压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讨厌。
每当被挨骂时,她只有一个选择:接受。
那极尽刻薄之词像是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在苏墨言幼小的心灵上。
哪怕是上了小学,她也总是被姐姐和后爸责骂。
久而久之,年纪尚小的苏墨言遵循了生物的本能:远离那些会让你受伤的人。
等到了苏墨言稍稍长大一些,有了一定的是非观和独立思想后,她的内心和灵魂也早已被炼狱般的童年扭曲的不成样子。
现在的她虽然依旧在刻意回避着冯莉莉,但却早已并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某种对大家都不好的原因。
苏墨言缓缓将手缩回,转身走到学习桌前坐了下来。
她想,还是等着冯莉莉离开之后再去吃东西吧。
苏墨言翻出练习题,准备以此来打发一下时间。
但就在她刚拿起笔时,便听到客厅的冯莉莉对着电话说道,
“诶这提拉米苏还挺好吃的,好像是新款啊。”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弹在苏墨言的脑子里炸开。
她丢掉手中的笔,猛地起身,滚轮椅子都被她起身的动作顶出几米开外。
苏墨言冲出房门,来到客厅,看了看沙发上的冯莉莉,又将目光投向茶几上那所剩无几的提拉米苏。
她的脸色瞬间低沉下来,一语不发地盯着冯莉莉。
冯莉莉挑眉,嗦了嗦还沾着渣子的手指,问,“那是你买的啊?我还以为是我爸买的呢。”
如果那真是苏墨言自己买的,她当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愤怒。
毕竟冯莉莉就是这种喜欢抢别人东西、贪图小便宜的人。
可那提拉米苏......是洛奕送给她的。
是洛奕送给她的......
是洛奕.....亲手递给她的!
苏墨言的手指死死捏着自己的裤线,下唇被她咬得不见一丝血色,那双布满雾气的眼睛下,是快要抑制不住的怒火和委屈。
冯莉莉见状,也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只是无所谓的说,
“不就是吃你几块小蛋糕吗?至于要哭出来吗?”
冯莉莉不屑地哼了一声,“等我让我爸明天再给你买一份就好了,别哭哭啼啼的,看着让人心烦。”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她每次都会这么一脸无所谓地抢走属于苏墨言的东西。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妈妈的关心和在意、她攒了一学期的钱才舍得买下来的艾莎公主书包、还有那个她最喜欢的“茉莉”洋娃娃......
现在就连洛奕送给她的提拉米苏都被她吃得只剩几口残渣!
别人的东西就那么好吗?
抢走别人的东西就真的会有快感吗?!
要,出来了。
笼子里的那头野兽,在疯狂地撞击着苏墨言的心房。
嘎吱——嘎吱——
牙齿在她的口腔里互相摩擦,嘎吱作响;
咚——咚——
心跳愈发加快,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要沸腾起来一样,就要烧破她的肌肤和理智。
它渴望破笼而出,想把眼前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撕成碎片。
它要撕开她的肚子,把胃袋割开一个口子,看看她到底吃了多少洛奕的提拉米苏。
刀。
有刀吗?
有。
茶几上的果盘里就有一把没有刀鞘的水果刀。
用它割开冯莉莉皮肤的声音,听起来一定会很美妙吧?
一定会的吧?
灵魂深处的魔鬼驱使着苏墨言向前迈出一步,她的目光也缓缓移到了那把水果刀上。
只要拿起来,刺下去,她就再也不敢抢走洛奕送给自己的东西了,对吧?
不。
不对。
她还是敢。
那就......把她的舌头也割下来吧。
反正爸爸那么喜欢喝酒,用自己女儿的舌头做下酒菜,也挺有一番风味的,不是吗?
就这么做吧,苏墨言。
就这么......做吧......
“我要出去跟朋友喝酒了,你一会儿自己弄点吃的吧,拜拜。”
冯莉莉站起身,走到门口,穿好衣服便出了家门。
咣——
关门的声音很响,震得苏墨言的侧身有些发麻。
同时,也将那魔鬼重新赶回了灵魂构造的地狱之中。
苏墨言忽然跪在客厅的地板上,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仿佛决堤一般从她的眼眶中涌出。
她伸出手指,沾上一点提拉米苏的残渣,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颤抖的唇边,十分怜惜地抿了一口。
好像那残渣是什么绝世美味一般。
“小奕的......小奕的味道......没有了......”
“小奕的味道没有了!!”
她嘶吼着,像是要把声带都扯破。
她将十指插.进头发里,死死按着自己的脑袋,想用疼痛来忘却内心的不甘和委屈。
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啪嗒啪嗒的滴在地板上。
她紧咬着牙关,仿佛要把坚硬的钙物质都咬碎一样。
那喉咙里,是不属于女孩子的阵阵低吼。
难受......
压抑......
痛苦......
煎熬......
崩溃......
那头野兽像是因为没有尝到血腥,所以现在开始折磨着苏墨言的身体与灵魂。
她浑身的每个细胞好像都在被撕咬、扯破、蹂躏。
疼痛直达每根神经末梢,她像是中了毒,而解药,早已不在。
如此般煎熬的折磨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
苏墨言缓缓起身,她擦干眼角的泪水,像是一只行尸走肉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重新坐在了学习桌前。
她拿起笔,打开练习题,一道一道的坐了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到钟表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