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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所谓刺猬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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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游戏其实是我输了。”杨泽南继续说着。

“......嗯?”张逸文的脸上是货真价实的疑惑表情。

“规则有三点,衔尾处同音不可同字;说出的词语应该是真正存在的事物;思考时间为十秒,我在接[堂吉诃德]的时候使用了同一个字[德],之后的[盆栽]也是一样。”杨泽南略有些尴尬的说着,规则有三点,而最不起眼的就是第一条,因为在游戏进行中时,双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会不由自主的转移到思考自己的词语上面,而不是去寻找对方的瑕疵。这样依靠对方的失误来犯规是杨泽南以前最擅长的东西,本来早就想要改掉的,但是本性总是这样不知不觉的就暴露出来了。

“所以,是我输了。”杨泽南无奈的笑了笑,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不仅犯规还连续两次。

“如果泽南兄不说,我也想不起来的。”张逸文也笑了,摇了摇头:“而且,这游戏的重点并不是输赢,不是吗?”

“是这样。”杨泽南点点头,他在曾经的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一个极其在意输赢的人,正是因为无论使用什么方式也要获胜的那种近乎是病态的求胜欲,所以最后才会输的惨痛。

不过......果然还是不论输赢的游戏更有趣。

杨泽南和张逸文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这一次破冰游戏没有起到反效果,也没有出现杨泽南在开始之前预想的那种尴尬氛围,双方都觉得对方是值得认识并且能够和平相处的类型,姑且算是完美的剧情。

而在这个时候,刺猬社的门也再度被打开,李冶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走了进来,随手把之前拿出去的两支笔放了回去。

“他出去抽烟为什么要带两支笔?”杨泽南疑惑的看向张逸文,抽烟之后嚼口香糖可以理解是防止嘴里有烟臭味,那么带笔是为了什么?

“就像用筷子夹着一样,夹着烟,手上就不会有味道。”张逸文笑着解释着:“之前他用手抽烟,手上会有烟味,被领导发现之后批评了一顿,所以就这样了。”

好像过的并不如意啊这老师......杨泽南在心里默默吐槽。

“午休快结束了,我看其他社员也不会来了,下午放学的时候你再来吧。”李冶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走了过来,拍了拍杨泽南的肩膀:“来辅导室,我和你说一下社团的活动。”

杨泽南和张逸文摆手告别,拄着拐杖和李冶又回到了心理辅导室。

“先坐。”李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在办公桌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杨泽南坐到之前自己坐的椅子上,目光忍不住放在休息室的门上,他特别害怕那个女孩又走了出来。

“找到了。”李冶拿出一张纸,递给杨泽南。

杨泽南接过,仔细的看了过去。

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社团活动

周一 操场运动

周二 电影音乐推荐与鉴赏

周三 座谈会

周四 室内桌游

周五 总结与分享

周六 社会志愿者活动

社团活动时间:周一至周五 16:00——17:30 周六 8:00——14:00

“这什么啊?”杨泽南惊呆了,他就算被全校认为是跳楼的不良学生也要回来上学的原因是什么?就是因为这里没有晚自习啊!结果回来上学就要进入刺猬社,进入刺猬社晚上就没有了自由的时间,没有了自由的时间自己不转学的意义是什么呢?这完全死循环啊!而且为什么周六也有活动啊?志愿者又是什么鬼?!

“嗯?不满意吗?我觉得挺合理的啊。”李冶倒是觉得杨泽南的反应有点大了。

“请问社团活动可以请......”

“不可以请假。”

“......我都还没说完呢,”杨泽南叹了口气:“那换个角度来说吧,我觉得这些活动太杂乱了不是吗?大家每天跑跑步锻炼身体不就好了吗?”

这样一来自己就真的不用参加了,因为杨泽南目前是个还在康复状态中的瘸子。

“张逸文在接龙的时候不是和你说过了,这个社团的成员来源很广,所以每项活动我都尽量的带入了他们之前的社团元素。”李冶笑了笑:“反正,不参加活动是不可能的。”

“我们之前说的话你都在门外偷听了?”杨泽南更关心的是这一点。

“那不算偷听吧?我只是靠在门外抽了根烟而已。”李冶摆出了抽烟的手势,眼睛一眨:“而且我对于杨同学那句[青春并不真实存在]的言论很感兴趣。”

杨泽南除了叹气没有任何能做的事了。

“所以,目前你的资料是这个。”李冶在身边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打了几行字,之后将屏幕转到杨泽南面前。

杨泽南看了过去,屏幕上面开了一个文档,里面的字也很简短。

姓名:杨泽南

班级:高二 二十四班

症状:青春抗拒症(暂定)

“青春抗拒症?”杨泽南看着那五个字,脑子里一片茫然。

“就是目前杨同学你这种,觉得青春这东西是假的,觉得影视剧和文学作品里面描述的校园生活太幼稚,觉得身边的同学都可悲的活在谎言和假象之中——就是这样的症状。”李冶也叹了口气:“这样的情况......说实话挺少见的,所以我就先暂拟一个名字。”

“老师你在描述我的症状的时候,语气里面一点都没有嘲笑不是吗?那不是说明你也这么认为吗?”杨泽南只觉得不解:“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误会了,不过——请你回答我,老师,这个世界所描绘的[青春]到底是否真实存在?一群笨拙的,偏爱幻想的,对于生存并不熟练的,对于未来没有确实目标的人,他们的生活真的会具有那么多的戏剧性吗?到底是我错了,还是更多的人是错的?”

“......对和错只有当青春结束了你才能找到答案。”李冶耸了耸肩:“我也没办法给你任何答案,相同的问题,在不同的年龄之中也会有不同的正确答案。”

杨泽南明白自己没办法说服他了,而且说的越多暴露出来的自身缺点也就越多,所以只能暂时闭上嘴,目光放到了文档的标题上:“THE SIX.”

“我是第六个,也就是说,刺猬社里还有五个人了?”杨泽南看向李冶。

“对的,其他人也是和你一样......有点棘手的心理问题。”李冶点了点头。

“他们也同意这样的社团活动吗?”杨泽南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点。

“不,和你一样,大部分都不希望参加......所以这个社团还有另外一个制度——分数。”李冶将笔记本转回自己这一边,快速的打了几个字之后又转向杨泽南。

杨泽南在看过去,发现自己的资料下面多了一行:

目前分数:0

“分数是什么意思?”杨泽南疑惑。

“杨同学,高中的主要学科满分是多少分?”李冶没有回答,反而反问杨泽南。

“一百五十分。”杨泽南即答。

“没错,但高中的主学科并不是只有语数外,还有......青春。”李冶认真的看着杨泽南:“在学校里,学习只是大部分的内容,写在试卷上的答案,那所得到的分数只是对成绩而言,而这三年的生活,与得到的收获,才是属于青春的分数。”

“所以?”杨泽南对这样的言语并不感兴趣。

“所以你,还有其他人,要尽力拿到满分。”李冶笑了笑:“杨同学,你想不想退社?”

“说实话,很想很想。”杨泽南无奈的回答,他才加入刺猬社十几分钟就想退出了,原因都是那张社团活动表。

“其他的刺猬社社员差不多都和你一个想法......学校里有各式各样的学生,整天混日子的不良,浑浑噩噩的普通学生,时刻都在散发自己的青春气息的优等生和风头人物——他们最终毕业的时候所得到的青春分数是不同的,小混混最终交上来的也只有白卷,普通学生勉强及格,最后一类学生往往能拿到优秀的成绩。”李冶指了指杨泽南:“你,和其他社员一样,只要拿到及格分数,日常的社团活动就可以任意不参加,拿到满分......我就同意你退社,而且会在学校那边保证你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心理问题。”

“及格是九十分,满分一百五就可以离开了......”杨泽南总算看到了一丝曙光:“那么分数如何获得?”

“这个学校里,很多学生都会在生活中遇到各种问题,来找我寻求解决方法的人,我会根据解决问题的难度制定分数,帮助解决那个人的问题,就可以获得相应的分数。”李冶将文档保存,退出了界面,接着露出了笑容:“可以单人解决问题,也可以合作之后再分配分数,这些你们自己决定。”

“老师......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这些有心理问题的人可以帮助别人解决问题呢?”杨泽南觉得费解。

“没谈过恋爱的人,往往是身边正在谈恋爱的朋友们的指导者不是吗?”李冶给出了匪夷所思的回答。

“不,那不一样......”杨泽南忍不住捂住额头,所谓医人者不能自医,愈人者无法自愈,这绝对不是空话,带给别人快乐的人往往最是孤独痛苦,给别人提供恋爱建议的人过多的看到了恋爱的负面,所以会更加难以恋爱。

“这也和之前[青春是否是谎言]一样,是一个只有结束了才能得到答案的问题。”李冶摸了摸下巴:“而且......事先得知答案的问题都很无趣不是吗?”

“老师你可千万别继续说什么[就让你和我一起见证青春的真相]吧之类的这样的台词,那简直就是青春电影的开场白了。”杨泽南连连摆手,他完全承受不住这类东西,每次都会给他带来几乎要呕吐出来的强烈厌恶感。

“好,那我就换句台词。”李冶眨了眨眼:“杨同学,午休的结束铃快响了。”

这句话带给杨泽南的伤害比青春励志语录还要更高,疲惫的杨泽南在回到教室之后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倒数第二节课了。

[轻生]这个标签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起码上课的时候老师不会叫醒他,身边的同学也完全不敢打扰他。

杨泽南醒过来之后就看着窗外发呆,他的位置是倒数第二排靠窗的标准男主座位,但很可惜他身旁的座位是空的,顶着[轻生]的标签也不会有女生来主动交流,所以这个座位带来的唯一便利就是可以看看窗外。

但看着看着他就觉得教室安静的可怕,转头一看,发现讲台上的老师和身边的同学都时不时的看着自己。

杨泽南一怔,随即明白这是怕自己再来一次跳楼。

带给别人的某些深刻印象总是难以更改,杨泽南明白的,所以他觉得也没必要解释自己之前到底是不是自愿跳下去的,也没必要举起拐杖告诉大家现在他想上个厕所都要费尽力气,根本没可能爬上窗台。

他重新低下头,百无聊赖的看着课桌上的书,而教室内的气氛也因此缓和了下来,老师重新开始讲课,一部分同学的目光也都不再放到杨泽南的身上,就像一切从未发生。

但果然......还是会感觉烦躁。

通过理性思维能够理解是一回事,能够让自身情绪理解却是又一回事,杨泽南没办法压抑心中的烦躁,于是他缓缓起身,拄着拐杖走到了后门。

“报告,上厕所。”他看着一脸不解的老师,轻声说着。

老师犹豫着点了点头,于是杨泽南慢慢走出了教室,他感觉背后射来的目光在被墙壁遮挡,他终于感觉到了轻松。

可是接下来也没有能去的地方了,杨泽南想了想,拄着拐走向了四楼的刺猬社。

在午休结束前,他和李冶其实还有一段对话。

“最后一个问题,老师,为什么这个社团叫刺猬社?”杨泽南站在心理辅导室的门口,转身看向李冶。

“是因为大家都像刺猬一样吧,内心和刺猬的肚皮一样很柔软,但是外表是保护自我的刺。”李冶笑了笑:“你听过那个寓言吧?两只刺猬相互取暖度过冬天的故事,在这个社团也一样,大家都会保持一点距离防止相互刺伤,但是能够相互取暖,不那么孤独的面对生活。”

“老师你说的是[刺猬困境]吧?”

“对,应该就是这个名字。”

“人们往往在传播的过程中丢失了故事的本意,而选择加上自己的理解,老师你也犯了这个错误,”杨泽南迎着李冶疑惑的目光继续说着:“[刺猬困境]的故事出自叔本华在1851年出版的《附录与补遗》,叔本华写出这个故事的本意并非是想告诉人们如何抱团取暖,他是想说明,尽管是出于好意,但人和人的亲密关系常会伴随一些对彼此的伤害,这就是人与人之间建立人际关系的本质。”

“而且,还有另外一种理解,叔本华是想告诉人们,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温暖给予自己,那他就不需要为了与他人交换温暖而进行社交互动,并承担由此产生的心理厌恶,这样的刺猬自然也不用忍受疼痛——我更认同这一种理解。”杨泽南说完之后彻底转身离开。

唉,果然本性不是那么容易掩盖的,居然对自己的老师说出那种话......

好不容易爬上四楼的杨泽南站在楼梯口,望了望走廊尽头的刺猬社教室,叹了口气,挪动拐杖继续向前走着。

但是,这的确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杨泽南终于再次站到了刺猬社教室的门口,看着门上贴的卡通刺猬贴纸,慢慢平稳自己的呼吸。

我不需要和别人建立亲密的人际关系,孤独从来不是困境或是强敌,我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所以就算我是刺猬,我也绝不会忍受痛苦去和同类相互取暖。

我宁愿死在冬天。

叹了口气,杨泽南推开了刺猬社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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