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书记这几天挺闹心,按说他是黄长乡的一把手,也就是乡里的土皇帝了,本来他是想让自己的秘书冯海军竞选这个副乡长的位置的,没想到陈乡长却拉来了个村长做竞选人,本来他以为就是一个陪跑的角色,也没太在意。
直到冯海军私下找他汇报,说自己在下面跑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关于黄保国的风声,好像黄保国在下面的名声挺好的。这下引起了廖书记的警觉,要是选举出了问题,那可是大事件。一方面会让组织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问题,一方面不好对县委冯书记交待,自己答应要帮冯海军竞选上副乡长的,他可是冯书记的亲儿子呀!冯县长只想让他在黄长乡镀个金,以后是要调回县里的。
廖书记感到了紧张,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找陈乡长谈谈,看能不能让黄保国主动退出,确保冯海军当选副乡长。陈乡长的态度却很暧昧,只说是下面人民主推荐上来的,各方面审核都没有问题,自己总不能和民主选举对抗吧。至于他能不能当选,只有到时看大家的意见了。
廖书记算是在陈乡长这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虽然心里有火,却没有办法指责陈乡长,毕竟陈乡长是有这个提名权的,而且所有的流程都是合法的。关键是自己还在相关文件上签了字,廖书记真的后悔自己在签字前,怎么就没让人去好好了解一下这个黄保国呢。
从陈乡长这里没得到任何进展,廖书记又想到了直接找黄保国谈一谈,希望他能主动退出竞选,或者让他熟悉的人都投冯海军的票。可当他让人去黄全村找黄保国时,才发现黄保这几天居然不在家,问了村里人的他去哪了,村里都说过了年,村里需要再买些鸭苗,村长听说隔壁县里有户人家的鸭下的都是双黄蛋,就自己跑去人家那里看能不能从他家买点鸭或是鸭蛋回来自己孵化,已经去了两天了,人还没回来呢。
派出去的人回来跟廖书记汇报的时候,廖书记有点傻眼了,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他又连连追问那个人,是不是确定黄村长真的去买鸭苗了。那个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在村子里不至问了一个人,黄村长就是想撒谎躲出去,也不可能让每个人都这样说。看来廖书记想短期内找到黄保国是不太可能的了,这年头不要说是手机了,电话也只有政府才有权安装,就是想拍个电报,还得知道黄保国到底在哪里呀。看来这家伙在选举结束前是回不来了,真不知道他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去买鸭苗去了。
廖书记晚上去冯书记家里汇报时,脸上很是尴尬,但如果不汇报,又怕结果出来的时候,自己更不好交代。冯书记倒是很大度地表示,既然是民主选举,当然要遵守相关的制度,不过一定要防止有人通过贿赂达到自己的目的。其他的,冯书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虽说廖书记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结果出来的时候,还是让他感到吃惊,竟然有三分之二的人选择了黄保国,按照程序,自己也只能将结果上报给县里了。不过他同时跟县里提出请求,请组织部门的人对本次的选举进行审计,以保证本次选举的公正性。
当黄保国驮着满满两大筐鸭蛋,满头大汗地回到村里时,已经是选举结果出来的第二天了。就在他和村里人一起把鸭蛋从自行车上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时,乡里派来的人也到了村里,通知他立即到乡里接受调查,黄保国也是一脸惊讶,惴惴不安地跟着去了乡里。
组织上的人问得很详细,不过黄保国的确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他出去的时候的确是为了找好的苗鸭去了,而且把鸭都带回来了。如果说他是有意逃避,那些人觉得自己都说不过去。又问了是否有贿选的事,那更是没有的事,自己都不在村里,找谁贿选?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问了年前给乡里上缴集体款项的事,可那都是有账可查的。他们只好抓住年前村集体赞助派出所的事不放,黄保国解释说,自己村里现在发展壮大,需要公安人员多派人保护,自己又没有单独贿赂过派出所里的人。调查人员还是不死心,又从派出所里找了几个民警来询问,结果仍然是相同的。
调查人员也只好如实向上级汇报了情况,就这样,黄保国由原来的村长变成了副乡长,这也是陈乡长最愿看到的局面。虽然廖书记不情愿,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只是自己可能需要向组织上解释了。为了安抚冯海军,廖乡长做主将冯海军调到了乡镇企业管理局,做了主任,也算是给冯书记一个交待了。
回到村里的黄保国还是有点懵懵懂懂的,虽然他也想过自己能成功,但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成为副乡长,以后自己的权利是大了,可是和廖书记的关系确有了隔阂,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又仔细回想前几天郝连仁特地从县城跑回来,让自己抓紧时间去邻县找鸭苗的事,总感觉有些不对,这小子是怎么知道那里有下双黄蛋的鸭的,而且让自己一定要在那里好好选,至少要选一周才能选到好的鸭子,难道说这小子知道会有这次的风波,那也太精。在他看来,郝连仁已经是个妖精了,十四五岁的孩子,已经帮村里建起了如此多的产业,关键还都是在现在这种计划经济下建立的,深想一下,这可都是在发展与犯罪的边缘呀。要是他知道这都是他那个捡来的八岁儿子在背后策划的,估计能被活活吓死。
家里最开心是应该是于翠屏了,自己的男人做了乡长,从此以后自己就是乡长夫人了,那当然要庆祝一下的。于是趁着周末的时间,让黄保家把郝连仁和黄思进都叫了回来,自己在家里又是杀鸡又是打肉的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吃饭的时候,当然少不了唐教授和茅道士这两位,这两位现在是家里的祖宗了,不断多忙,于翠屏也要照顾好这两位祖宗的,因为在于翠屏的心里,就是这两位祖宗的到来,才给家里带来了这么多的好事。
“保国,做了乡长了,有什么想法呀?”唐教授边喝着小酒边问。
“哪能有什么想法,先要看乡里分配什么工作给我,然后再看怎么做吧。”
“你说错了,保国,陈乡长这次之所以尽力推你上去做副乡长,那是看重你能带着乡亲们一起致富,如果你做不到这点,他选你还有什么作用?”唐教授一眼就能看透陈乡长的想法。“今年的气候与往年不一样了,你没感觉到吗?也许今年还会大的变化,国家肯定会把主要精力放到发展经济上来的。只有经济发展了,老百姓都富了,国家才能富强。所以,不管乡里分给你什么任务,经济一定是你的工作重点。”唐教授喝了点酒,比平时的话更多了。
“那您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达到陈乡长的要求?”黄保国虚心请教。
话还没完,头上就被茅道士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你心已经歪了,歪了的心是走不到正路上来的。你做了乡长,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带领黄长乡的乡亲过好日子,而不是一心想着陈乡长要你做什么。”茅道士不客气地教训他。唐教授只在边上点头笑着,只有黄思进和郝连仁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碗里的肉。
“您批评得对,我改正,我改正!”黄保国忙不迭地承认错误。
“至于你说怎么带领导全乡致富,做一个称职的副乡长,我老了,看不清了,不过你可以多问问郝连仁,要是他说不清楚,你就问你的儿子就行了。”
听唐教授这么说,黄保国和黄思进都吃了一惊,黄保国是满脸的不相信,而黄思进表情则好像是责怪唐教授怎么出卖了自己。
“你说思进?他……”黄保国说话都变得结巴了,自己这个儿子今年才八岁,唐教授让自己跟他问计。
唐教授平静地看了黄保国一眼,又转脸对黄思进说:“你也长大了,有些事可以跟你父亲说了,我怕郝连仁在中间传话给传岔了,他是你爸,不会把卖了的。”
黄思进朝他翻了个白眼,给他两个大大的卫生球。
茅道士端着碗在边上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妖孽,竟然敢朝老九翻白眼,小心他找个理由打烂你的小屁股。”
黄保国和于翠屏都有些石化,都向郝连仁看了过去。郝连仁只好憨憨地对他俩笑了:“爷,有些点子的确是我叔想的,就像这次让你去买鸭苗,就是叔让我找人问的,而且他说你最近不宜留在乡里,我就跟你说了。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问了。”
黄保国这才明白过来,看来自己是小瞧了这个儿子了。
吃完饭,黄保国强行把黄思进抱到了自己房间,说要带儿子一起睡,不管他同不同意,今天晚上必须要跟他们睡,黄思进又一次郁闷了,怎么自己睡个觉都做不了主。
“儿子,你爸能当乡长真是你想的主意。”于翠屏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的美滋滋的。
“没有的事,我爸自己的本事。”黄思进仍不愿多说,他觉得现在知道自己事的人太多了,对自己不是好事,所以死活不承认。
“你是我儿子,爸还能害你,你就说实话,不然小心我揍你。”黄保国假装发狠道。
“爸,妈,你们要是想让儿子被人当成神经病或者被人当成猴子,就到处就宣传,要想让我能好好活着,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没辙了,黄思进只好这样说,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黄保国无话可说了,于翠屏赶紧在一边连声说:“好好好,妈知道了,不会和人说的。”接下来却小声说:“思进,你告诉妈,你从哪里学来的呀,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黄思进无语了,只好对她说:“唐老师教的。”说完就准备马上闭眼睡觉。
黄保国睡不着了,看来真是自己这个儿子的主意呀!不过怎么看都觉得不像呀,自己这个儿子,连话都懒得说,成绩更是倒数,怎么看都没有郝连仁聪明,怎么连郝连仁都说是他想出来的主意呢,会不会是郝连仁故意这样做的。
这个答案在黄保国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辗转了一夜。
第二天,黄保国去乡政府上班去了,郝连仁和黄思进带着自己画的几张纸去村里的庞木匠家。庞木匠看到他俩也很开心,毕竟上次那么多小卖部的柜子是村长让他做的,他也赚了不少的钱。
郝连仁也不废话,拿出自己画的纸放到他面前,这就是高木屐的图纸,庞木匠一看就明白,郝连仁让他按这个样子,大小不同的码各做50双,告诉他是黄保国让他来的,只要做好了,让人直接送到小卖部里去就有人和他结账。价格当然是郝连仁定的,他给庞木匠留下了足够的利润。庞木匠开心地应了下来,并保证完成任务。
黄村长现在已经是黄乡长了,上班前当然要去拜见廖书记。廖书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他要认真工作,把全乡的经济工作抓好。看来乡里已经给他分配好了任务。
和陈乡长见面就相对轻松了,陈乡长还给他详细介绍了全乡15个自然村的情况,当然有些情况黄保国比他了解得还要多。然后将他负责的任务交代给他,让他主要根据各乡的情况,制定相应的计划,保证各乡完成县里交给的任务,最重要的是粮食生产任务。毕竟这年头农村还是以粮食生产为主要目标的,如果到年底完成不了县里分配的任务,乡领导是要被打板子的。
虽说这和黄保国准备发展其他经济产业相比,是很落后的模式,但他要想让乡里发展非农业产业,必须要先完成县里的任务才行。于是黄保国拿着县里给的任务,骑着自行车开始一个村一个村的跑起了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