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叠厚厚的《关于我乡农村经济发展规划的建议》放在陈乡长的案头时,陈乡长还是有点吃惊的,他听说黄保国在一个月内跑坏了几双鞋,把全乡的都跑了一遍的时候,只是觉得他能吃苦,对工作认真,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短的时候,他居然还能对全乡经济发展提出了这么多的建议,着实令他感动。
“陈乡下,我在下面跑了一个多月了,回来也一直在考虑乡里的任务,就结合我看到的情况,对乡里的经济发展提了点自己的看法,你有空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你看了后给我批评指正,如果需要,您随时叫我,我这两天都在乡里。”黄保国谦虚地说。
“行呀,老黄,不简单呀,我听说你磨破了几双鞋子了?工作要做,也要注意身体呀!”陈乡长边说边拿起建议书翻了起来。
“主要是鞋子不结实,身体好得很呢。陈乡长,那你忙,我出去了,有事你叫我。”黄保国客气了一下,就走出陈乡长的办公室,顺手把办公室的门带上。
陈乡长刚看了几页,就已经被吓到了,这个计划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各种数据比自己乡里的通报还要详细,对各村的情况,具备的优势,存在的问题都一一做了分析,光看这些数据,就知道黄保国是花了心思在上面的,并没有像以前的其他干部,把调研当成过场来走。
后面的内容则更让他吃惊,黄保国竟然将全乡的农业进行了仔细的分散,根据这些数据,得到需要多少田地来完成乡里的任务以及对剩余土地的处理方式,更是开创性地把水资源列入了发展目标,这简直是打错了他的天花板,原来农村的那些看不上眼的野沟野渠,在黄保国的计划中,都能给乡里带来收益。更不要说可以将流沙河的经营管理权交给黄全乡,竟然可以每年给乡里带来三万元的收入。以前只听别人抱怨流沙河挡了村里人的路,乡里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经营管理权。看来这个当过兵的黄保国的确是有些想法的,这也就难怪他能把一个小小的黄全村搞成全乡有名的富裕村了。
陈乡长站起来,把这个建议书拿在手上,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需要好好想想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如果真的可行,那给全乡带来的收益可能会超过全县其他乡镇,对自己来说,这将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
走了一刻,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坐回位置上,一字一句地看着计划书的文字,似乎努力想要在上面找出些什么似的。
乡政府里的工作人员今天都感觉有一些奇怪,怎么平时喜欢在各个办公室走动视察工作的陈乡下怎么一个下午,连办公室的门都没有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村里指导工作去了呢。一直到下班,陈乡长才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上依然拿着那本建议书。
两天后,陈乡长终于还是决定找黄保国来聊一聊了!
“保国,你这个计划做得有些太大了,这真是你自己一个人做出来的?”陈乡长还是有点不相信这个计划完全是眼前这位退伍老兵能做出来的。
“陈乡长,怎么说呢,这的确是我做的,不过我在做的时候,咨询了一位老教授,他给了我点意见。”黄保国可不敢把这个计划的框架是郝连仁给他的事告诉陈乡长,谁能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做出一个全乡的发展规划。所以只好把这事都安在了唐教授身上,这样说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唐教授肯定在计划里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哦,那个教授现在哪里?我们可以去见一见吗?”陈乡长忽然有些想见见这位能指导黄保国做出计划的人了。
本来让陈乡长见见唐教授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这里涉及到唐教授的身份问题,黄保国就有些为难了,他走向绕过桌子,走到陈乡身边,伏下身子在陈乡长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
陈乡长的表面显明停顿了一下,随便点了点头,遗憾地说:“保国,你考虑得对,的确不适合见他,算了,如果这个计划能实施,到时你单独谢谢他吧。”
然后两个人坐在一起讨论起来,陈乡长又结合相关的村关企业生产情况,对计划上有出入的地方进行了修改,这样两人又修改了一天。
下班的时候,陈乡长对黄保国说:“保国乡长,这事现在不要张扬,毕竟计划里有些方式方法,我也不知道是否和国家政策对立。我准备去县里找负责农村经济发展的苗凤铃县长请教一下,如果给我们乡再指导指导,我们再一起形成一个意见,到时给廖书记审批,你看这样行不?”
“陈乡长,你客气了,我跟你说过,这只是我自己不成熟的想法,要是能得到苗县长的指导,当然是好事呀。”黄保国顿了一下说补充道,“对了,陈乡长,你汇报的时候就不要提我了。”
“那怎么行,这可是你花心思搞出来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占了呀。”陈乡长连忙摆手,他怕黄保国以为他会抢了自己的功劳而特地加的这句话。
黄保国连忙解释:“陈乡长,我真不是怕你占了功能,你多心了。你想如果你要说是我做的,苗县问起来,你要解释半天,他还要问我的情况,到时你说我是提那个教授好还是不提好?要是提了,你我可能都犯错误的。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说是你做的,只要能把全乡的乡亲们带好,谁做的不是都一样呀?”
陈乡长稍微想了一下,也的确是这种情况,不过好像自己抢了黄保国的功劳似的,就对黄保国说:“保国乡长,那就按你说的办,要是真成功了,到时我肯定会记得你的。”
第二天,陈乡长就借着去县里开会的机会,单独找了苗县长,给他汇报了规划的内容。苗县长看完,也是想了好久才道:“这个规划很不错,就是有些措施和政策有些不符,比如按劳分配这条,现在国家还没提出确定的答案。不过不是这种这个规划的优秀,你们可以在措词上注意一下,只要不违背政策,我觉得这个计划还是可行的。当然,你们在做集中规划时,一定要考虑当地农民的工作情绪,不能因为想要出成绩而激起农民的反对。回去改一改,如果乡里拿不定主意,可以报到县里来大家讨论嘛。”
陈乡长从县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苗县长还特地起身送他,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最后苗县长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小陈,不错,好好干!”能得到县长的一个不错的评语,陈乡长心里乐开了花。
回到乡里后,陈乡长又组织农委办、农机办,民展局等各部门的负责人一起对计划进行了讨论和修改,改好后,还特地安排人员到县里的印刷厂把计划印刷成书,上交给了廖书记。
廖书记也拿不定主意,虽然这里的集中生产的方式,没有违背公有制的政策,但生产合作社是否与现行制度有冲突,他也看不清楚。最后还是乡党委会决定,上报县里,请县里指示。
就这样,一份关于黄长乡的发展规划,兜兜转转被送到了县政府。开会讨论的时候,有人鲜明支持,觉得全县都应该学习这个规划,将县的任务分解,制定完成计划,将多余资源发展其他产业,而反对的人也是旗帜鲜明,说水资源也是国家,这样做不是把国家的资源私有化了吗,那怎么能行。
会议讨论了两天,最后还是冯书记拍板,由于没有先例可参考,又不能打击下面乡镇的工作积极性,最终,在黄长乡的这份规划上指示:不提倡,不宣传,不反对,不干预。然后就退给了乡里。
面对县里的指示,廖书记也看不清上面的态度,又把陈乡长一起叫来,分析上面到底是不是支持自己乡这么干。陈乡长看到指示后,思考了一下,对廖书记说:“书记,其实县里是通过了我们的规划的,不过可能因为我们规划的内容,他们也拿不准,所以才给我们这样的指示,你看这里,不反对就说明了态度了,要是规划真的有问题,肯定被打掉,后面的不干预其实也是县里自我保护的方式,就是说我们做了,如果没问题,就提倡,宣传,如果我们做的有问题,那就是不提倡,不宣传了。这个规划到底要不要执行,就看廖书记的态度了。”
“陈乡长,这个计划是你做的,你给我透个底,到处有没有问题,能不能给我们乡带来更大得发展?”
“书记,计划你也看了,我个人认为对全乡发展有一定的促进作用,至于能否执行,就要你这个大书记来决定了。”陈乡长虽然想实现这个规划,但要他明确表明会不会有问题,他要是表示了,出了问题就全是他的,所以他还是把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廖书记。
在巨大的政治利益面前,廖书记最终同意了这个规划!
黄保国周末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郝连仁时,黄思进在边上听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郝连仁却连连祝贺他爷上任后就取得的巨大成绩。
在听完郝连二的一通马屁后,黄思进突然说道:“先农后工,先粮后产,先易后难,收好批示,静观政策。”至于他说的意思当然有郝连仁这个翻译官会告诉黄保国。
于是黄长乡全乡都进入了繁忙,各种工作都分配到村,分配到人,有负责公粮生产的,有负责蔬菜种植的不一而足。期间虽有些小的问题,也在黄保国的协调下顺利实施。
黄思进最开心的是乡里第一个同意把流沙河的管理权给了黄全村,黄全村现在是王保国的爸爸王长友接了黄保国的村长位置,对于这个管理权也不太好说什么,反正自己面前有黄保国顶着,就从村集体里预先给乡里支付了三万元的费用。看着盖着红章的管理权证明书,王长友都不知道这三万钱花的为什么。直到有财回来汇报,自己已经联系上了一家船舶租用企业,愿意租一条五千吨的吸沙船给黄全村使用,费用一年四万,不包括其他柴油费和维护费用。王长友才恍然大悟,原来黄保国早就计划好吸取河里沙子来卖钱了。原本流沙河的沙子少,只是因为被冲到岸边的时候变少了,沙底下全是沙了,当时没有办法取出来而已。现在有了吸沙船,马上就能从河底取出来,这东西连处理都不用就可以直接拿去卖钱了。
王长友从心底佩服黄保国,居然用三万块钱给村里买了个金矿。其实听到这个消息吃惊的不只王长友一个人,黄保国也是没料到,原来郝连仁一直盯着的流沙河管理权,就是为了从河里吸沙卖。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到的,难怪乡里一同意,他就要自己立即给乡里交管理费,他是怕乡里知道了,会反悔呀!这孩子,真是成了精了。
当然,此时开心的还人有郝圩村的郝村长,乡里决定在村里建的砖窑厂已经动工了,有了这个窑厂,村里人闲下来,都可以到窑厂做工,又多得了一份工分,到年底肯定能多到几十块钱,他还特地跑到乡里去感谢了陈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