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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树头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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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三位老人到黄泉乡快三年了,这三年来,村里如时钟般准确地向前走着,乡里统一要求种玉米便种玉米,要求种大豆就便大豆,村民们也如村头的老槐树般,默默地承受大自然给它的一切。

三位老人也习惯了村民里的生活,唐教授从一个严肃的学者,成了孩子喜欢的黄先生,他教孩子们学习数学,现在村上的都成为全家管帐的小能手;殷夫人成了孩子们口中的殷奶奶,她讲的故事常常让孩子忘记放学这件事,她并不完全按照课本讲,而是从村里的姓氏讲起,首长让孩子们在故事中学完了《百家姓》,还教孩子们学习《三字经》和各种古诗词;道士成了乡里有名的医生,甚至有县城里人慕名来请他看病,他还成了孩子们的武术教练,村里孩子个个都学会了太极拳。

黄泉乡也改名了,改成了黄全乡,那是陈县长来村里查检查工作时,道士帮他看好了多年的腰疾,道士便建议他把泉字改了,说改了名字对村里和县里都好,陈县长也觉得黄泉不好,回去就在县里开会帮黄泉乡改了名字,道士听到村子改名成功,长长地苏了一口气,仿佛解决心头的一大难题。

快七岁的黄思进成了三位老人的宝贝,这孩子虽然不喜欢说话,只喜欢和郝连仁一起玩耍,却是所有孩子中学得最好的。复工班里给高年级孩子上课时,低年级的孩子也是在教学里的,不过是自己做老师交代的作业。这些孩子有大有小,郝连仁是孩子中最大的,已经算五年级的学生了,而黄思进只有七岁不到,顶天算二年级的学生,可这小子居然能把五年级要学的内容都学会了。虽然他从不表现出来,还是被唐教授从郝连仁的作业中发现了端倪。自从发现黄思进能学会五年级的知识后,经常被开小灶。

唐教授尝试讲了些更深一点的知识,黄思进居然也能听懂,立即让唐教授欣喜若狂,开始将自己那些政治经济学常识讲给他听,黄思进也都是默默的听着。而殷夫人则喜欢把他单独带到自己的屋里,给他讲课,只是出来时别人问他讲了什么,黄思进却从来不说。因为他的辈分高,基本上是所有学生的叔,甚至还有几个要喊他做爷的,哪有人敢逼问;道士却对他不是很满意,因为他学拳学得最差,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对背《易经》倒是很在行,也就无话可说了。

郝连仁成了孩子头,十三四岁的年纪,嘴上都长出细细的绒毛,身体也长得很结实,原来欺负他的孩子看到他都有点发憷。虽然平时不太说话,村里的孩子也有点怕他。不只是他个子高,长得壮,而且村长对他也很照顾,不再让他睡牛棚里,而在自家灶屋里边给靠着墙给他搭了个小房子,里面垒了个土床让他睡。平时也不在东家一顿西家一顿地打野食了,只在村长家里吃。郝连仁也知道感恩,他把照顾黄思进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偶尔还跑到山里去掏个鸟窝,逮个山鸡啥的给村长家改善伙食。村里好多人都说,黄村长是好人有好报。为这事,隔壁村还有人偷偷跑来瞧过,不知道心里想什么。不过黄村长也不在乎,就当多了个儿子养着,但郝连仁却坚持喊黄思进为叔,叫黄保国为爷。

七五年的秋天比以往显得不正常,或冷或热的,不过大伙也没太注意到,只有道士时常仰望天空发呆,两只手不停地掐算着,嘴里叨叨着什么。

晚上和唐教授各自躺在床上,喃喃地对唐教授说着:“老九,要下霜了,要下霜了。”

“秋天下霜不是很正常吗?”唐教授不解的问。

“这霜不一样呀,”道士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不信的,你不信的!”

“下霜我有啥不信的?”唐教授反问道,难道秋天不能下霜?

“这次不一样,这次不是霜呀!”

“不是霜?难道是下雪?”唐教授更加纳闷。

“这是树头霜,树上都是白的,像给人戴孝一般。”茅道士喃喃道。

“你说啥?”唐教授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连隔壁的殷夫人也被惊到了,“这么大的霜?我活了快六十年了也没见过呀。”

大约过了一周,天气突然变冷,前一天还是秋老虎肆虐,第二日便让冷得让人伸不出手来,一场白霜一下子盖满了大地,房子上,树上都白了,向东边山上望去,整个山上像下了一场雪。

由于当天轮到唐教授做早饭,唐教授起来开门准备去灶屋时,突然一下子呆在了原地,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霜,又抬头望向村口的老槐树,死死地盯着满树的白霜,仿佛他看得多了,就能用眼神把霜化成水似的。愣了一会,掉转回头跑到道士床边,一下子把道士的被子掀开,把道士从床上拉了起来。

“茅道,茅道(农村是批旱厕),真的下霜了,树上都白了,你快起来!”唐教授一着急,把茅道这个词都喊了出来。

茅道士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鞋都没穿就跑到了门口,探着头向外看。

“真是树头霜,真是树头霜。”道士嘴里呢喃着。

殷夫人也被这边的声音惊醒了,她快到七十岁了,身子不太好,听到唐教授说下霜下得树上都白了,立马想起了前几天道士说的话,也急急忙忙地起身穿衣走了出来。

满眼的白色,就像是夜刚下了一场雪。

“好想回去呀?”两位都有点想家,却回不去了。

“两位呀,你们要回哪里呀?家?你们还有家吗?观,我还有观吗?心安处,即是归途呀!”道士叹了口气,慢慢走回自己的床上,坐在床上发着呆。

村里人也陆续起来了,看着满村的霜,急急的叫着家人去拿稻草去盖那些越冬的菜,还连连抱怨这鬼天气。

牛棚学校这几天放了假,但还是常有孩子来这里玩耍,不是因为他们想学习,而是这里的空地大,家里大人也常聚在这里劳动。于是不大会,大场(读cháng,农村晒粮用的平整的广场)上便聚集了好多孩子,在大场上或跳皮筋,或跳绳,男孩子则多喜欢玩一个叫攻城的游戏。这霜对他们的玩耍影响不大,却是增加他们玩耍的兴致而已。

大霜过后,殷夫人突然就病倒了,这病来得蹊跷,连平时被四邻八乡称着神医的道士也束手无策,只能开了几付活血输气的药吃着,也没见什么好转。黄思琴常常过来照顾。她是黄保国兄弟黄保家的女儿,今天十三岁了,生得极为漂亮,个子也很高,不注意以为是个大姑娘呢,和郝连仁一个年级,平时也很得殷夫人的喜欢。于翠屏要照顾家里,晚上便经常安排黄思琴来陪着殷夫人一起睡,以服侍殷夫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唐教授责问道士:“茅道,人家都称你是神医,怎么殷大姐你的病你瞧不出来?”

“唉……”茅道士长长叹了一口气,却没回答。

“你倒是想想办法呀?实在不行我跟村长说,让你回去找你师傅来给殷大姐瞧病。”唐教授催促道。

“老九,不是我学得不精,而是天意难违呀。”

“啥?”唐教授差点叫了出来,觉得不对头,又立即压下了嗓子,“你说大姐这病好不了了?”

两年多的相处,唐教授已经把殷夫人看成了自己的家人,听到道士这样说,一下子有点慌乱。

“再等等,只要大姐能熬过年磁,至少还有几年阳寿。”

转眼过了元旦,也就是到了村里人所说的腊月了,过了腊月便是年,新年已经在向着人们招手,殷夫人的身体还是没有好,连课都上不了了,所有的课程都由唐教授一个教着。

到了腊月初八,殷夫人身体一下子就垮了,像被一下子抽光了全身的力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黄思琴吓坏了,连忙找来茅道士和唐教授。道士上前给殷夫人把了把脉,没说什么,只是劝殷夫人不必伤心,还宽慰殷夫人。可惜殷夫人听了毫无反应。

晚上,唐教授和茅道士坐在房间的床上。

“道士,大姐可还有得救?”唐教授轻声问道,生怕隔壁的殷夫人听到。

“大姐要走了!你我都留不住的。”道士淡淡说道,“不是我不尽力,天命如此罢了,我无力改变,你也不必介怀吧。”

“老九,我观大姐,贵气极重,其姓不实,如若我算得不错,大姐必是人上之人,极得大人物的器重。”

“你……你真的……”唐教授结结巴巴一句话没有说得出来。

“老九,不必怀疑,人各有命,比如你和你儿子就是有缘无份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唐授权差点要冲到道士床上,因为他回国后从未和任何人讲过自己有个儿子。

“你不必吃惊,观你的面相该有一子,但在花甲之后,便与你再无父子缘分。你也不必挂念,他很好,你若放宽心思,他还可和你有数面之缘。至于你与他见面之后,是否如你所愿,就得看你俩的造化了。”道士不紧不慢地说。

“你说我们还能见面?”唐教授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数面之缘而已,却再无父子之缘了,为你送终的,只有思进而已。”道士今晚好像要一下子把自己的本事用完似的。“我此生也不准备再为人看相,看清了,别人何乐,我又何乐,一切随缘吧!我俩的结局相同,不至于无人陪伴。”

说完道士再不说话,只差唐教授一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欲言又止,就这样在床上翻了一夜的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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