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工作先放一边，老妈大早上就急急忙忙去补课了，也就是说白天的家彻底属于我。
真好——
个鬼。
我望着一片狼藉的客厅，叉着腰直叹气。
开始搞卫生了。将啤酒罐子和零食包装袋丢到垃圾袋中，接着的就是扫地和桌子。
“为什么总是我打扫卫生呀？”
“不是有那句话吗，儿女生来是父母的奴隶。”
“这句话你从哪里听说的！”
我恨恨地吐槽道。
“心里。”
老妈认真地抚摸着胸口，语气严肃地说掉。
被这样无情地说了，从此家里的卫生基本都包给了我。
打扫好卫生之后，把家里的垃圾全部倒掉，把沙发拖干净，再将客厅清洁了一遍。
我望着窗明几净的房间，长长地舒了口气，至少现在还是一副干净整齐的模样。
在老爹的照片前双手合十祈祷了一番，他已经离开我们三年了，但在我眼里他一直在这个家中。
如此回忆着过往的事情的我，就像他当时还在一样，说道：“我出门了。”
我站在玄关门口，深深望了一眼，然后打开了大门。
“路上小心哦。”
再也没办法听到这句话了。
骑上车之后我就朝着步行街而去，看见了一条种满了绿树的道路，竭力回忆起这条路给我的一种模糊的记忆。
我拐进了一条肮脏的街道，在一座旧楼的门口停了下来，将车锁在一层的楼梯底下，我走上了一条没有楼梯灯的漆黑的木楼梯。
这是一栋很大的老房子，有着一条盘旋而上的楼梯，看起来就像是一栋老旧的公寓楼，每一扇门都是锁着的。
我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屋顶上的烟囱和四周的墙壁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隐约可以看到西边的一排窗户和平台上的花盆。我顺着楼梯往上面走，第五层楼梯上涂抹着颜料，宛如彩弹枪大战之后的惨状，一块牌子竖着贴在这占据一整层的房舍前。
“洛川画室。”
用颜料勾勒出来的几个大字，我敲敲门，传来一阵响动和含混的“请进”之声，便打开门走了进去。
穿着沾满颜料的围裙的老朴瞧了我一眼，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仍然继续往油布上添着色彩。
他画的是春日的花园，鲜明的色彩随着油画笔覆盖在草图上，带来视觉上的恐怖冲击，每一片叶子和花瓣依附在伏地的草茎上，扭曲盘旋着盖满画布，让人感觉自己被花丛吞噬了一般。
老朴年近五十，却算是我爸的同龄人，一头的杂毛宛如炸毛的黑猫，他面容苍老，眉毛高高竖起，年纪不小了，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眼睛中不时闪过一道让人心惊胆战的幽光。
“朴老师。”
我嘻嘻一笑，老朴没在意，随着色盘上的颜料用尽，他才慢慢停下动作。
初升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短，像一个小矮人，我低着头站在一旁，看着那双黑色的靴子，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在离我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怎么？又想来我聊天，你小子这么寂寞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有朴老师这样的名师益友在，我不交女朋友又有什么关系。”
“你小子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不浅。”
我把手中的冰啤酒递过去，老朴很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口，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我对老朴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我爸的朋友，在那件事情过后，我就自然而然和他亲近起来了，他是我了解我爸少有的几个途径之一，偶尔拿着啤酒来找他聊一下天，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只是经常劝我出去走走，说实话，我对他还是很感激的。
“你不能一直再这样下去，你父亲因病去世的事情不应该把你束缚在过去，你既然上了高中就应该有所改变了。”
“但我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什么东西，很多东西一直压抑着我。”
我的青春，有一个我最亲近的人享受不到。
我如此想到，和老朴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老朴经营的画室条件并不好，据说只招收能看对眼的学生，因为我只是偶尔来，也只是听他自己说过这些事。
“清源市以前叫清源镇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老朴喝着啤酒，转移着话题说道：“总有些怪事，比如我有个学生大晚上被电打了，醒过来就说天上有什么五彩斑斓的大鲸鱼飞过去之类的，真是都市怪谈。”
“我爸以前也讲过这种类似的故事。”
“那家伙嘛，也不知道哪听来的，我其实搜寻过这方面的怪谈想要找灵感，但是他们说的那些故事我是从来没听过，在他们那里倒是说得神乎其神，跟撞了邪一样。”
我还去看了他在阳台上经营的花园，那篱笆墙还是很枝繁叶茂的，各种用油漆绘面的花瓶中一颗颗花草枝繁叶茂，鲜花开满了楼顶，跟花圃里的花一样多，一样的艳丽，一样的生机勃勃。
“这是我和你老爹一起设计的，之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保养，说实话是真的麻烦，那家伙还说之后要传给下一代，真尼玛邪门。”
我对父亲去世那段时间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老爹和自己是同一种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了下来，越听到关于他的故事，我心中那根刺就扎得越深。很隐晦，但很痛。
“那下次再来看你哦。”
待了一会后，我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了。
“慢走，下次记得别再拿你老妈的啤酒了，味儿太冲。”
老朴摸摸胡茬，对着我喊道，我随口应了一声。
我望着那黑暗的楼梯，心中泛起了不好的感触，这栋房子，缺失了时代的眷顾，堕入黑暗了。
我的人生缺失了某个重要之人，和他类似，慢慢被灰暗笼罩。
但我不想改变，至少，我没有找到需要的改变的契机。
我，老妈，奈奈。
只要一直保持着这种态度就好，什么都不用管，只是按照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