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是新年了
以往的时候我会写一篇新年篇,可之前说过,今年比以往任何一个年对我而言都要劳累的多,下半年也将如此,心里虽然有故事,但是多时未动笔,怕生疏的自己毁了故事。所以今年确实没有写新年篇,不过下午的时候翻着找了找电脑文档,发现自己以前写过的一些文字,还算是比较有趣,先放在这里,大家看一看,说不定可以从中得到欢乐。
在开始前,先祝各位新年快乐,不管过去的时间是否快乐,是否存在意义,但终究来说,能够继续漫长的生活,道路上还能有无数的可能性,这些都还是比较有趣的。
武侠的名字是《舟行记》
第一章 归雁尽
“江湖江湖,这江湖的含义正如它的名字,人多热闹的,那便是江,人少凄凉的,那便是湖,所以常说天下无处不江湖,正是因为江湖人居无定所,且都爱凑热闹,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湖]就成了[江],而[江]又什么时候成了[湖],大侠们总是来来往往,这江湖也就一直有着它的活力。”
——如风公子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侠客们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写话本编造他们故事的家伙,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有着几分道理,这不,暮秋之时,十几天前还在青城山上为清幽真人吊唁的侠客们此时却都已经赶到了蟠龙山下,就是因为山上的藏龙寺住持要过八十大寿了。
藏龙寺在江湖中的地位只是中等,对于江湖大事基本没什么话事权,平日里高手也没见几个,可住持明善真人曾经在救济灾民的时候出了大力气,据说散出的白银就有十几万两,侠客们虽惊讶于和尚赚钱这么容易,但也不得不佩服明善真人的高义,所以藏龙寺的在江湖中也占有着一定的名气。
而且谁让江湖中最近几天没有什么大事呢,侠客们想要凑热闹的话,也只能赶来这里为住持明善大师道上祝贺,顺带吃上一碗斋面了,如果凑巧的话还可能遇到十几天前在清幽真人的丧宴中的同席之人,大家还可以接着十几天前没聊完的话题接着聊,这倒也算作一桩美事。
但蟠龙山下的老万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他本来在蟠龙山下支了个破草屋,专靠贩茶水给来山上拜佛的人为生,平日里接待的客人不算多,日子还算清闲,可就是这几天,因为侠客们都来藏龙寺贺喜,搞得他的茶摊里面坐的都是江湖中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兵刃,凶神恶煞的样子,倒是吓得那些诚心拜佛的香客们不敢进来。
而且这些侠客们还都没什么钱,牛嚼牡丹一般饮尽了一壶茶,扔下几个铜板就走人,弄得老万是叫苦不迭——他所用的茶叶可都是精炒的秋茶,这帮粗人品不出来就算了,扔下几个铜板还显得自己很潇洒的样子,着实令人生恼,但一看他们身上所负的兵刃,老万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幸而江湖人中也不全是粗鄙之辈,有几位识货的清雅之人也颇为大方,赏了白银几十两,这样算来老万还可以保本不亏,但老万自己也是爱茶之人,看到自己精心挑选的好茶就这样被浪费,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于是老万为客人上茶的时候就存了心思,如果客人是那种一看就没脑子的莽夫,那上来的茶水里面,一半是泡过一次的茶叶,另一半就是树叶;如果看上去是正常人的话,那上来茶水里面就都是泡过一次的茶叶;如果看上去有些精明,那么上来的茶水里面,一半是泡过一次的茶叶,一半则是正常的茶叶;如果来的客人在还没就坐时就开始细嗅屋子里面的茶香,那不是行家也是爱茶之人,老万就会用心的为其泡上一壶好茶。
老万一个普通人,却能有这种机会戏弄那些看上去高高在上的侠客们,心里自然是喜不胜收,每天都沉迷于算计江湖侠客们,这也是他几十年来都没有过的快活。
但快乐的日子过得很快,今天就是明善真人的大寿,侠客们早在昨日就已经纷纷上山,此时的茶摊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了。
老万没有雇伙计,茶摊里只有他一个人忙活,他刚刚洗完烧水用的铜壶,坐在抹干净的凳子上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眺望了一下远处的蟠龙山顶,想象着侠客们在那里的热闹情景,但藏龙寺在云雾缭绕之中看不大清,老万也就不看了,站在桌子上,拿出了自己藏在房梁上的小方壶,然后从大锅中舀起一勺沸水,缓缓倒入,就在沸水入壶的一瞬间,满室清香。
“想不到此处竟有一个茶摊。”一个苍老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响起,老万知道又来客人了,赶紧起身。
来者是一个老者和一个少年,老者虽然身形佝偻,但却没有拄拐,穿着黑色的袍子,走路大开大合,丝毫没有老人应有的暮气。
少年穿着青色的长衫,背后背着一把几乎和他同等高的长剑,发长及腰,生的颇为俊俏,可惜这少年呆板着脸,若是显出几分应有的快活神采就更为相称了。
老万仔细观察着这两位客人,但还是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不是江湖人,如果说是的话,江湖人前来肯定是为了祝贺,但是这个时候来已经晚了吧?如果说不是的话,这老者浑身显现的尽是霸气,少年的背后还背着长剑,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人啊?
老万以前在客栈当店小二的时候也接待过很多江湖中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还是很强的,但就是这两位,他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底细,无奈之下只能开口问道:“两位可是江湖中人前来为住持贺寿?现在可有点晚了。”
“江湖中人?”黑袍老者领着少年坐下,看了老万一眼:“我已不是江湖中人,而他却才将踏入江湖。”
老万闻言不禁一怔,而老者又开口了:“闻这茶香,阁下这壶中可是[敬亭绿雪]?”
老万立刻就明白这是遇到高人了,坐在两人面前的板凳上,高兴的说:“老头在这里摆了几十年茶摊了,第一次遇到能认出来这敬亭绿雪的!”
“年轻时曾有幸品过罢了。”老者笑了笑,接着叹一口气:“真好,还能遇见它,真好啊......不过我听说在扬州此茶已成为贡品,想必老丈壶中不是新茶吧?”
平时老万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一遇到了行家,他就忍不住显摆起来了:“也是老头我当时年轻啊,当年因一时之气用尽了身家与人斗茶,虽然侥幸赢了,还得到了这敬亭绿雪的茶饼,但也怕那人报复,只能躲在这山脚下摆茶摊度日,如今想来真是年少荒唐,呵呵,我平日里也会从茶饼上拆一点来泡上一壶,但若不是泡过百八十次,我是决计不肯换新茶叶的,老人家你来的正巧,今天就是我换新茶的时候了,您正好可以品上一杯。”
而老者此时却不是对茶很在意的样子,转身对着那少年说:“行舟,可听到了?日后你在江湖中,千万莫要与比自己势强的人争锋,败了,你会失去一切,胜了,你也会麻烦不断,所以说啊,江湖虽是争强好胜的地方,但也要讲一个进退有度。”
那少年却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脑袋微不可见的动了几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点头。
老万遭了忽视,心中略微有些恼火,但他仍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知音,再度开口:“老人家可要品上一盏这敬亭绿雪?”
“哈哈,这就不必了。”老者起身,大笑了起来:“当年我只不过是为了附庸作雅才去学那品茗,还练了几年的丹青书法,可到头来真正有用的还是我这一身的武功啊!”
老万被老者这大笑中的霸道风度震得脸色煞白,而少年也不再望天,转头静静地看着老者。
老者也停止了笑声,看着少年,语气严肃:“行舟,记住!在这江湖中行走,最重要的只有三样东西!就是你的脑子,武功和经验!脑子你是有,经验到江湖中游几年就能得到,武功却永无止境!”
名为“行舟”的少年呆板地点了点头,丝毫看不出来他这是有“脑子”的样子。
“好了,那咱们师徒今日就此告别!”老者一甩袖子,身形陡然的高大起来。
老万呆呆的看着,连话都不敢说了。
但老者却还不急着走,看向老万:“茶我就不必饮了,但酒我却想着在死之前喝个够,老丈,你这里可有烈酒?”
老万呆呆的看了老者一会,忽然意识到这样子有可能惹恼他,急忙低下头,颤抖着说:“没,没有,老头儿我,我不爱饮酒......”
“啧,败兴!”老者冷哼一声,接着又大笑一声:“那也好,我便到那山上去向那死秃头讨一杯寿酒,然后再送他上路!”
“你,你要杀明善大师?”老万颤抖着说,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两个人不是来贺寿的,他们是来寻仇的!
“呵呵,明善?”老者冷笑一声:“张之诚啊张之诚,当年你还是[杀人佛陀]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个法号?!”
“......杀人佛陀?”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房顶上传了过来:“果不其然,明善和尚就是当年的杀人佛陀张之诚!”
老万一听这心更凉了,得,又来一位爷,今天不仅他这茶摊得遭殃,连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呢。
黑袍老者却连头都没抬,只是凭空挥袖,草屋的房顶瞬间破了一个大洞,站在上面的人猝不及防之下直接狼狈的跌了下来。
但这来人轻功还算不错,在落进草屋之时就开始辗转翻身,重重的踩落在茶桌上,老万的方壶被这冲力直接弹飞到了一根木柱上,瞬间方壶破碎,原本清雅的茶香在这小草屋中立刻变得浓郁起来。
而老万也没心思管他这茶了,一看踩在桌子上的那位身穿着绣有怒目麒麟的官服,立刻就知道事情要闹大了,本来想着偷偷摸摸的向后退,结果没退几步呢,就撞上了一个人。
老万心里又凉了一下,哆哆嗦嗦的回头看去,站在自己后面的正是那个名为“行舟”的少年,但这少年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被撞了一下,仍是在呆呆的抬头望天。
老万心里稍安了一下,但又好奇这少年在看什么,正要往天上也看一眼,屋中剩下的那两位爷却已经开始对话了。
“麒麟......你是二十四位麒麟使中的哪一位?”黑袍老者颇有兴趣的打量着来者的服饰。
“我乃是东安大人座下的麒麟二十一使,黎甲!”名为黎甲的麒麟使面色冰冷的盯着黑袍老者:“阁下好内功,想必在江湖中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吧?何不也与黎某通上姓名?”
“呵呵,我的姓名,说出来却是怕吓到你。”黑袍老者冷笑一声:“老子就是崔锦里!”
“鼠辈怎敢玷污东安大人姓名!!!”黎甲大怒,拔出佩刀在手就要出招,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语气冰冷的看着黑袍老者:“暂且先饶你一命,我且问你,你可是要上山向张之诚寻仇?!休想否认,黎某刚刚在屋顶之上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是又怎样?你可是要救那秃头一命?”黑袍老者皱着眉:“我可不知道你们麒麟使还管这种江湖恩怨。”
“哼,明善和尚曾为[杀人佛陀],犯下血案无数,被诛也是理所应当,可是也应该由我们麒麟使将其抓拿归案,并押往京城审讯。”黎甲仍是死死盯着黑袍老者:“我还要问你,十几天前在青城山上,清幽真人的命案可是你犯下的?!”
“是又如何?”黑袍老者戏谑的看了黎甲一眼:“既然你们知道了明善是杀人佛陀,那肯定也知道清幽就是当年的淫邪道人了,我为你们杀了这两个大犯人,你们麒麟使难道不应该好酒好菜的感谢我一下吗?我看就连崔锦里也应当赶过来向我磕几个头,感谢我帮你们这群废物立了一项大功劳呢!”
黎甲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一脚踏在桌子上,借势飞向老者,同时手中佩刀旋转,用的正是麒麟使名震江湖的[尽恶刀法]。
黑袍老者则站在原地,不闪不避,看着黎甲的刀越来越近,突然瞪起双眼,猛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拂过,黎甲手中佩刀登时化作两段,带有刀尖的那一段直直落下,插入地中,待到黎甲反应过来时,他正拿着一柄断刀指着老者。
老万已经彻底傻了,本以为是麒麟使捉拿逃犯,却没想到牵扯出两位江湖名宿的真实身份,而这老者就更吓人了,吹气断刃,这哪里还是寻常江湖中人的本事?!
黎甲也是脸色惨白,站在地上怔了好一阵,才勉强开口:“阁下...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哼,你还不配知道。”黑袍老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侧身用手指蘸了蘸身旁桌子上散落的茶水,随即猛地挥袖。
一滴茶水从他指尖飞出,直指黎甲胸口。
黎甲此时满脑子都是老者那吹气断刃带来的恐惧,看着水滴飞了过来,自身却一点动作都做不出来,苦练了十几年的武功此刻却仿佛完全离开了他。
黎甲没能出手,但有人能。
一柄横刀突兀的闪出,刀身稳稳地挡住了那滴茶水,而就在水滴与刀身碰撞的那一刻,满屋子都是金铁交杂之声。
老万看着来人身上的怒目麒麟,心想这可真是死了也值了,麒麟使身为朝廷最精锐的鹰犬,数量也相应的极为稀少,寻常人这一生都未必能见着一位,可老万这短短一会就见到了两位。
“这等深厚的内力,老人家您该不会已经成了地仙了吧?”挥刀的是一位极为俊朗的男子,但此刻他俊朗的脸庞却轻微的扭曲着,很明显是被那滴茶水所伤。
黑袍老者却没回答,只是皱起了眉:“果然,这狗就和主人一个德行,打了一个就惹来一群。”
“东,东巡使大人!”黎甲一脸惊愕的看着挡在他身前的男子,脸上很快就露出了惭愧之色:“属下无能,劳累东巡使大人......”
“你退下。”被称作东巡使的男子没有回头,双眸紧紧盯着黑袍老者:“阁下究竟是谁?”
“是你爷爷。”黑袍老者嘿嘿冷笑了一声。
黎甲一听这话就又抬起了头,从靴子上拔出一柄匕首,愤怒的看着老者。
东巡使却冷静得多,语气平常的对着老者说话:“在下东安大人座下东巡使,今日与属下来此查案,我这属下无知轻狂,若是哪里得罪了前辈,还望前辈告知。”
“唉,想当年我想杀谁就杀谁,要不是现在我老了,哪里有人能在我面前说这么多废话。”黑袍老者叹了一声,看向仍在望天的少年:“行舟,你要记住,强的人不需要和其他人讲道理,喜欢和其他人理论的,不是弱者就是伪君子,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君子。”
“那江湖人呢?”
这次少年没有再望天了,他回过身来看着黑袍老者,表情疑惑,声音清冷:“江湖人似乎永远都在争论,那他们到底是什么?”
黑袍老者闻言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他们?都是一群痴人。”
少年点了点头,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师父你还要上山,我来出手吧。”
“嗯?”黑袍老者闻言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你想出来第一剑了?”
“嗯。”少年点点头,伸手握住身后的剑柄。
黎甲在听到黑袍老者“喜欢理论的不是弱者就是伪君子”这句话时就已经忍不住要出手了,他知道自己的身手无法与老者相比,但在加上东巡使大人可就说不定了,东巡使大人可是东安大人的义子,从小就由东安大人传授武功,想必与那老者也相差不远......
这样想着,黎甲就看到挡在他身前的东巡使倒了下去,温热的血液洒了他一脸。
此刻站在他身前的,是正握着长剑的少年。
“好!”黑袍老者大声叫好,声势之大,把在一旁的老万直接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
“你,你......”黎甲浑身都在颤抖,这么近的距离他真想一刀捅破少年的心脏,但他的手已经握不住匕首了。
少年却不像他那样窘迫,干净利落的挥剑,炫目的血花从黎甲的左肩一直绽放到腰部。
黎甲在那一刹那仿佛被抽尽了身体上的所有力量,缓缓跪倒在地上,血液在尸体的底下快速的蔓延。
“这一招你起名字了吗?”黑袍老者急匆匆的走到少年身边,脸上那期待的表情活脱脱的一个看到庄稼丰收的老农:“没起的话就让师父我给你起一个吧,看你这一招狠厉飘逸,不如就叫霸天......”
“归雁尽。”少年却没让他把话说完,倒握剑柄,让剑身上的血缓缓滴落:“这是第一剑,归雁尽。”
“呃......”黑袍老者的脸上不由得一阵失望,随即又是恍然,抬头看向天空:“怪不得,我说你这一路上怎么一直在望天呢,原来是这样......”
少年却不再望天了,静静看着老者:“归雁已经飞尽,我也要离开了。”
“......”黑袍老者大概是没能想到少年说出这样的话,沉默了一会之后低声说着:“没错,师父我现在要上山去了结这一生中最后一点恩怨,从今天开始,你要一个人走这江湖了。”
“是的。”少年点了点头:“希望师父如愿以偿,您托付给我的事情我会尽力去做的。”
“嗯。”黑袍老者点了点头,伸出手似乎是想拍拍少年的肩膀,但又缩了回去:“这十几年来我只传授给你内功,不传你招式,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嗯,因为使用他人的招式,就意味着永远也胜不过招式的创造者。”少年点了点头:“所以师父您只传我内功,招式则需要我自己去探索。”
“没错。”黑袍老者长叹一声:“想我张不冥天纵奇才,二十多岁便已称霸江湖,最后却是被那传授给我武功的几个人毁掉了一切,嘿嘿,不过幸好还来得及,杀完了那淫邪老道王悟,再把这贼秃张之诚送下黄泉,我这一生也就恩怨了清了。”
“愿师父如愿以偿。”少年重复说着。
“行了,那就这样吧。”黑袍老者张不冥放纵的大笑着,踏步走向山路:“行舟,我给你讲过无数江湖的道理,但最终还是要你自己去体悟啊!”
此时剑上的血已经滴尽,少年还剑入鞘,俯身将剑放在一旁,对着老者的背影缓缓跪下,磕了一头。
藏在桌子底下的老万看见黑袍老者渐渐走远,大着胆子又钻了出来,心中又是庆幸又是苦闷,庆幸的是自己这一条命完好无损,苦的是两名麒麟使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无论如何,他这茶摊是不能继续开下去了。
少年此时已经起身,将剑背在身后,俯身去探那两名麒麟使的尸体。
老万好奇的站在少年身后,但看了半天,少年还是什么都没摸出来,老万忍不住开口了:“后生啊,你这是在摸啥呢?”
少年先是没理他,又摸了一会才起身,表情疑惑:“为什么他们的身上没有银子?”
老万一怔,随即大笑起来:“麒麟使身上哪里来的银子啊?”
“嗯?”少年更加疑惑了:“师父说过,江湖中人行走天下,银子是必备之物。”
老万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师父说的是那些苦哈哈的江湖穷鬼,麒麟使身份何等高贵,无论是吃喝玩乐,哪里有人敢收他们的银子!”
“原来如此......”少年点了点头,心想师父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无道理,江湖中的事情终究还是要自己体会才能得知很多。
可是师父所嘱,需要自己去离这里很远的地方,自己又不是麒麟使,没有银子是断然不行的。
想到这里,少年深深看了一眼老万。
老万被他这一看,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开口:“我老头子可是个穷鬼,后生你可不要想着那些杀人劫财之事!”
少年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你这里缺不缺伙计,我想在这里做工赚一些路费。”
老万闻言不由得苦笑一声:“麒麟使死在这里,我这摊子哪里还能开得下去......如今之计,也只好去投奔我那侄子,后生,你如果想赚些银子的话,倒是可以和我一起去扬州。”
“......扬州?”少年想了一想,但自己终究还是不知道应该去哪,于是点了点头:“好。”
“那......你不管你师父了?”老万抬头看了一眼蟠龙山顶,藏龙寺依然是被云雾缭绕,但那里很有可能已经不是一片祥和,说不得那个黑衣老神仙已经血洗了整个藏龙寺,弄不好来这里凑热闹的江湖侠客一个都回不去了。
“师父他年纪已大,气血衰弱,身患恶疾,能在冲破众人取得仇人首级已属万幸。”少年摇了摇头:“我未必能等到他下山。”
“这样吗......”老万叹息一声,心里却开心许多,这后生模样俊俏,如果和那黑衣老煞星在一起,以后也必然是流亡江湖的命,那却可惜的多,倒不如把他带到扬州,让扬州繁华磨去他身上的江湖之心,这样他就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如果能认自己做义父就最好不过了,自己孑然一身几十年,如果能有个为自己送葬的人那是何等幸福之事......
想到这里老万忍不住一笑,看着少年那没有表情的脸也顺眼多了。
“哎,后生,你叫什么名字?”老万一边收拾自己的衣囊一边问:“老头儿我叫万富贵,你可以叫我贵伯。”
“夕行舟。”少年抱着剑,正坐在破木栏杆上遥望着云雾缭绕的藏龙寺,那里有一个退出江湖的老人,为了让内功不失传而教了他这个徒弟,为了能死的痛快点选择拖着重病的身体,像年轻时一样以一敌百。
而自己则要带着他的剑,走向那个他说了无数次的,令他眷恋又痛恨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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