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宿舍,张艺晨一如既往地无所事事,见周漫漫回来,热情洋溢地迎过来。
“漫漫,你怎么这几天都没有回来住?”张艺晨凑到周漫漫身边,呵出来的气香软温润,在满身冰凉的周漫漫身边显得格外暖和,“哎漫漫,你的脑袋是怎么回事啊?”
说着,她趴在周漫漫眼前,一张好看的面庞放大在周漫漫眼底,脸上细小的绒毛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带着香味儿的温暖空气钻进周漫漫冰冷的鼻腔里,她瞬间暖和过来,连忙往一边闪身躲过张艺晨。
“嗯,我在训练馆住。”周漫漫看到她挂满了笑的脸,这阴晴不定的态度让周漫漫捉摸不透,她这会怎么又如此热情?
“啊,你怎么去训练馆了?”张艺晨跟着她进屋的脚步一起来到床铺旁边,看起来并没有结束对话的意思,“现在天气这么冷,训练馆怎么住人啊!”
周漫漫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冷着脸抬头问道:“你是准备给辅导员报告吗?不必麻烦了,我早就给辅导员请过假了。”
张艺晨被她说得一愣,笑意盈盈的脸垮了下来,手足无措地飘荡着眼神回答道:“你说什么呢?我这是关心你啊……”
“那天在辅导员那里,怎么不见你关心我?”周漫漫听到她的解释,不紧有些好笑地反问。
“我……我那天也是被丢东西搞得急了。”张艺晨语调突然变高,有些激动地继续说道:“再说了,我也没有怪你啊,只是……只是……”
“艺晨,我刚才在楼下碰到了祖鸣。”周漫漫打断她的话,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看着张艺晨,“本来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我前几天已经跟辅导员申请了调换宿舍,现在暂时没有空闲宿舍可以换。”
张艺晨听到“祖鸣”的名字,眼底飘过一丝恨意,可是嘴角却是一撇开始委屈起来,“漫漫,你……你是讨厌我了吗?为什么要换宿舍?”
“艺晨,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好好的谈一谈。”周漫漫捕捉着她的表情变化,却也怎么也看不懂,“艺晨,你喜欢祖鸣,这个我是知道的。”
周漫漫刚说完,张艺晨就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之前那是误会,我和祖鸣已经说清楚了。”
“那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你不需要给我解释什么。”周漫漫继续说道:“艺晨,我知道祖鸣对我的关注让你很生气,虽然我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所以。”周漫漫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上次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就过去了,我不怪你了。”
张艺晨抬起头,眼神闪烁着光亮,“漫漫,我们还是朋友吧?”
“我们还是室友。”周漫漫无视张艺晨的问题,继续说道:“之前我就说过,我希望我们可以相安无事,因为我实在是没有心思去和你吵架。”
张艺晨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艺晨,我不喜欢祖鸣,这点你大可放心。”周漫漫看着她躲闪的眼神,说道:“可能我下个学期就不在学校了,我想我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尽量愉快一些。”
“漫漫,你是误会我了。”张艺晨撇着嘴,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上次的事儿,我不是因为祖鸣而有意针对你的。”说完,她声音顿了顿,扭头跑向自己的床边,从衣柜里摸索着。
“对了,你看,我的Swtich找到了,是我记错了呢,放在别的地方给忘记了。”她手里举着在周漫漫眼前晃动。
“嗯,找到就好。”周漫漫点了点头,“今天我有些累了,准备洗漱休息了。”说完,周漫漫便端着洗脸盆从张艺晨身边走过。
她没有发现,张艺晨堆笑的脸瞬间变得冷若冰霜。
洗漱间里。
周漫漫凑到镜子面前反复打量着额头上的伤痕,现在已经开始微微泛青。
她小心翼翼撩着水在脸上擦拭,指尖婆娑过额头,想起白天的时候,白川苍禾指腹抚摸在自己额头的感觉。
冰凉,轻柔。
撩拨得周漫漫的心,不再平静。
她伸手在水龙头前撩了一捧清水拍打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点,那可是偶像啊!
虽然他现在遭受流言蜚语,身陷囹圄之中,但是白川苍禾在所有人眼里,如同高贵典雅的天鹅一般,只可静静远观。
周漫漫有些惭愧,自己仿佛是亵渎了所有人的偶像。
那,这是爱吗?
流动的水从她的指尖溜走,周漫漫双手撑在水池边缘,嘲笑着自己的异想天开和痴心妄想。
白川苍禾是偶像啊,偶像是大家的!
如果未来他真的属于某一个人,那也应该是梁主任才对啊。
只有同样是天之骄子的花样滑冰女子大满贯获得者,才配得上这样优秀的白川苍禾。
周漫漫对着水池里偷偷流走的水笑了笑,真的是印证了那句名鸡汤:爱而不得是人生常态。
她抬起头,对着镜子里的人扯动嘴角笑了笑,能和偶像认识、成为朋友,已经是别人都羡慕不来的幸运了。
自己还是很幸运的呀!
她从口袋里掏出白川苍禾交给自己的药,临走前他“好好抹药”的叮嘱还在耳边回荡。
要好好抹药。
周漫漫小心翼翼擦好药,看着因为抹上药而泛白的额头,有些滑稽好笑。
再回到宿舍,张艺晨已经熄灯睡下了。
周漫漫摸黑爬上床,把床边的遮光帘拉好,准备脱衣睡觉。
“嘶~”她咬着牙闷哼。
白天撞击到围栏的时候,后背整个贴在了周围的保护栏上,除了整个后背的受力以外,她似乎感觉到还有一个地方被一个硬硬的东西卡到了,撞击点的部位随着毛衣拉扯而撕裂一般剧痛。
她手上用力,冒着冷汗吃痛地把毛衣拽了下来,拿在手里凑到眼前仔细地端详。
粉色的毛衣线,背部位置掺杂着一丝血迹,凝固结成了一个血团团。
怪不得会有撕裂的疼痛,原来是背上流出来的血和毛衣黏成一团,又因为长时间没有处理而凝固。
又因为刚才周漫漫强行拖拽,把毛衣从身体上分离开,已经变干凝固的伤口,再次撕裂开,隐隐渗透着疼痛。
周漫漫把手机举过头顶,摸索着在后背上拍了一张照片。
闪光灯亮起,漆黑的宿舍骤然变得明亮,又再次黑暗下去。
对面床上的张艺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并没有说什么。
周漫漫把手机从身后收回,因为盲拍的原因,照片角度歪斜,但是还是能从照片的右上角看到猩红的血迹。
应该是蝴蝶骨下方的位置。
周漫漫费力地扭头看了看身后,皮肤被撞击撕裂开一个口子,旁边挂满了青紫色的淤青,伤口处凝结成暗红色血块和新鲜的血液掺杂,又把白皙光滑的背部染红。
正规冰场的周围应该是有一圈柔软保护层的,即使是运动员摔出去,也不会产生破损的伤口。看来是因为新冰场准备不足,又或是这个冰场并没有那么正规,保护围栏上的坚硬物正巧被周漫漫撞上了。
她只能再摸黑爬下床,从储物柜里摸索出一瓶酒精棉,爬上床准备消毒。
镊子捏出来的酒精棉团,冰凉得令人害怕,周漫漫想了想,把它捏在手里提前适应着低于体温好多的棉团。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扭头狠了狠心将酒精棉团覆于伤口处,只一瞬间,撕心裂肺的痛感袭来。
许久没有受伤了,周漫漫闭着眼,咬牙把那个冰凉的棉团在伤口处来回擦拭。
刺痛感侵蚀着全身,让本就一丝不挂的周漫漫冷得发抖。
很快,她感觉刺痛的疼痛感减轻了一些,便套上了睡衣。
比起背部的疼痛,脚腕的痛感才更是令人难受。
白天,为了不让白川苍禾发现,周漫漫只能忍着背上和脚上的疼痛,跟他一起走路、吃饭、聊天。
直到现在躺在床上,周漫漫才敢轻轻哼唧出来。
她抚摸了一下脚腕,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穿过冰鞋了,自从妈妈把她心爱的冰鞋拿走之后,周漫漫就接受了自己再也不能滑冰的事实。
今天,“陪白川苍禾一起完成演出”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周漫漫自己都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到了。
自己还能不能穿冰鞋?穿上之后还能不能滑冰?
这些自己都是不确定的。
但是,白川苍禾需要完成今天的演出,周漫漫能看得出来他想要演出的迫切愿望,否则他不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独自一个人出来接商演。
周围观众议论纷纷,周漫漫听得义愤填膺,却无法制止所有人的言论,一旦白川苍禾听到这些,不知道他伤痕累累的心,还能不能撑下去。
周漫漫实在不想让白川苍禾再去面对那些,如果自己可以,那就多为偶像抵挡一些。
站在冰场边的白川苍禾迟迟未动,直到他对她说害怕,周漫漫知道,白川苍禾恐怕是创伤后精神紧张性障碍,他不是惧怕冰面,他只是惧怕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太想得到别人的认可了。
恐怕只有这个办法可以用了……
冰鞋穿在脚上,只是站立在冰面,那强烈的痛感便已经让周漫漫浑身冒冷汗,可是她没有时间迟疑,白川苍禾在等她。
紧跟在他的身后是多么幸福的感觉,那一刻,周漫漫甚至觉得自己非常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白川苍禾。
可是,她终究抵抗不过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