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秋和莫盈被人流挤在灯光球场的外围,自然看不到蓝球场上的盛况,祝思琪和几个同行的同学告别后,赶忙来到人烟稀少的凉亭下和家人汇合。
莫盈坐在石凳上,不时地低头拍打蚊子,“天还没怎么热呢,蚊虫就这么多,刚才出门就该带把扇子。”过了一会,瞅着无人搭理自己,她这才抬起头寻找大女儿的身影。
四周被昏黄的路灯笼罩着,凉亭下更是暮气沉沉,“小秋,小秋……这丫头,跑哪去了也不吱声。”“妈,妈……”祝思琪老远就听到母亲的声音,看到她在凉亭周围乱转,赶紧跑步上前。
“你姐刚才还在这里陪我呢,这一转眼人就跑哪去了?”莫盈忐忑地说,“没事,她兴许是遇到熟人了呢?”祝思琪安抚母亲的同时不忘四处观望。
祝小秋冲进人流,她的目光紧紧尾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夜幕下她不确定是他,为了避免尴尬,她必须赶超他的步伐。奇怪的是这个人好像知道身后有人跟踪他似的,越走越快,明显想摆脱目前的困境。
眼看着那道身影要走出大院正门了,外面的世界是祝小秋无法掌控的,特别是在晚上,她只好跑起来,避过人流,一路跌跌撞撞,这短距离的赛程已使单薄的祝小秋气喘吁吁。
“喂!”她不顾一切地拽住他的手臂,男人猛地停下脚步,她躬身喘息,目光凝固在他的身后。是你吗?每当信步人海,她曾无数次期待他们能够不期而遇,为此,她幻想过一万种重逢的可能。
现在是哪一种呢?男人歪过头,半张脸上半边镜框反射着刺眼的光,“小妹妹,我急着上厕所,你拽着我干嘛?”男人低沉的嗓音里藏着一股怒火,祝小秋赶紧松开手,整个人支棱在原地。
“祝小秋!你傻啦?我和妈忙着找你呢,跑正门这边来干嘛?”远远的,仿佛来自天际的声音,慢慢地坠落,由远至近一点一点地在拉近她和人世的距离。祝思琪一个掌心拍在她的肩上,她疼醒了。
“你这丫头,手轻点,这是你亲姐姐。”莫盈俯上身来,把祝小秋搂在怀里。
“我刚才看见以前一中的老师,打招呼来着,不知不觉走远了。”
“谁?别告诉我是黄少泉吧?别小看我们这个镇,老爸说这几年安置进来的下岗职工和家属近万人,居住人口已突破五万大关,是人口重镇啦,你以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就能随便相遇的,偶像剧都得磨蹭好几集呢……”
“你这张嘴怎么跟放炮竹似的?炸起来没完没了,你们俩赶紧跟我回去,快八点了,还在这磨磨唧唧。”莫盈牵起两个女儿的手,母女三人出了大院正门往东郊走去。
睡前,姐妹俩挤在一张床上窃窃私语,莫盈在另一个房间里打起了呼噜。“祝小秋,你今天心神不宁的,而且刚回洛阳就去三中找那个叫黄少泉的老师,肯定有故事,能不能和妹妹我分享一下。”
“不行。”祝小秋把脸埋进毛巾被里。
“你害羞啥?这三年不会没男生追你吧?你不会还把初恋留着呢?”
“说得老气横秋的,像个情场老手,我不信你敢在爸妈的眼皮底下早恋?”
“恋倒是没恋过,是我看不上那些校草,我可是年级成绩前三甲的校花人物,一般人入不了我的法眼,除非……”祝思琪说到这里,一道身影闪过脑海。
“除非他非常优秀,对吧?你好好读书,争取考上清华北大,那里面人才济济,小心挑花眼。”
“你怎么把爱情说得那么肤浅,我就不能喜欢他的善解人意吗?”祝小秋被妹妹的话逗乐了,两个人笑得花枝乱颤。
“你赶紧说读中师三年有没有男孩子向你表白?”
“有一个,他是我们班副班长,我在班里充其量是给其他女同学送情书的,和我一个宿舍的女孩子每天都能收到新鲜的花,过不久啊,有人投诉我们学校的男同学不爱护附近公园的花花草草,踩的踩摘的摘。”
“副班长喜欢你?”
“故事有点长,夜深了,早点睡。”
“不行,你的秘密还没告诉我呢,别想岔开话题……”
第二天早上,清晰的敲门声吵醒了祝家姐妹俩。正纳闷时,听到莫盈轻快的脚步声,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量忽高忽低的,祝思琪像只警觉的猴子悄悄透过房间的门缝偷窥外面的世界。
“等一下,我这两天酿了几斤酒,你拿回去喝。”中年模样的男人又折回身,莫盈赶紧把五斤壶装酒递到他手里。“你酿的……酒……馋人……那我走了,菜地还搁着呢。”男人支支吾吾地说,身影渐渐隐没在楼梯口。
待莫盈把门关上,祝思琪迫不及待地蹿到母亲身后,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妈,刚才那位叔叔大早上就给咱送菜啊!”
“嗯,他在附近的荒坡上开辟了一片菜园,偶尔送点给邻居吃,不止我一个受益。”莫盈淡淡地说,很快挣脱小丫头的怀抱,拎着一捆青菜向厨房走去。
祝思琪望着母亲的身影颇感失望,她连多谈这个男人的兴致都没有,看来没戏啊。房间里,祝小秋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绿色的窗帘透着微波粼粼,这陈年的旧布已被阳光稀薄了数年的光景,此刻正透着斑驳的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