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蜿蜒的伸向远方,山峦连绵起伏直接天际,太阳懒懒地坐在山巅微笑着俯瞰着大地。我畅快的奔跑着,却又好像静止在了这天地之间。是啊,跟天地山川、江海日月比起来,我们人是何等的渺小?可是,如此渺小的我们又是这天地之间何其倔强的存在。
再往前走是秦川隧道了,穿过秦川隧道就进入了苍凉的黄土高原。我隐隐已经感觉到了——温暖潮湿的风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寒凉凛冽了。
密闭的车厢突然让我有些不舒服了,我想挣脱这种禁闭。我重重踩下了油门,超速也无所谓,反正我要尽快找个可以停歇的地方,然后从这密闭的空间中挣脱出去。
看看路牌提示,30公里外有个叫金庄的地方。我想我可以去这个陌生的地方暂时停歇脚步。
再行一程,上匝道下高速,收费站出现在了我面前。交卡付费。收费站后面是一条隧道,看来这个叫做金庄的小城在山的那一边。
穿过隧道,按下车窗玻璃,温软的风吹来了秦北的气息。前方的道路在起伏中延伸,道路两旁是傲然挺拔的胡杨。幽幽苍凉的山体被岁月和风雨侵蚀得如波浪一般泛起了褶皱涟漪,另有一湾绿水,静静地流淌在山路一侧。
金庄是一座宁静的小城,简单而淳朴。我特别喜欢这种简单与淳朴,它不承载任何梦想,它只默默守卫过往。
街边有一家店名叫作老树的小旅馆,我被这个有趣的店名成功吸引了,今晚我决定住在这里。办好入住手续,拿了钥匙来到房间。房间的装修有些简陋,但是收拾得很干净。被子和床单都是洁白的,都能嗅到阳光的味道。
趴在窗台上向下一看,小旅馆楼后的小街热闹非凡。车来人往中我看到一个小铺子前冒着腾腾的蒸气,牌匾上有几个木刻字——嘎巴儿馒头。哈哈~老奇怪的名字。看聚在一起买的人还挺多,这立刻勾了我的好奇心。
“这嘎巴儿馒头究竟是什么样的啊?是不是很好吃呢?可是再好吃不也就是个馒头吗?不行,我得下去一看究竟。”
我蹬蹬蹬地走下小楼,来到了街上,然后径直奔向那个馒头铺子走去。还没有走到铺子我就闻到了一股久违的纯粮的清香。铺子的老板乐呵呵的忙活着。看看他蒸屉里的馒头,拳头一样大小,白白的,底下还真得有一层燎黄的嘎巴儿,无论是闻还是看都让人很有食欲。
“老板,馒头多少钱一个?”
“一块钱。”
“给我来一个尝尝。”其实我也没有多饿,可是还是被馋得舔了舔嘴唇。
“好嘞……”老板没有因为我只买一个而有任何怠慢,他笑么呵地从屉里拿了一个,放在专门的小纸袋里递给了我。
“给你,刚出锅的,趁热吃最好吃。”
“好嘞,谢谢!”我接过馒头,掰了一块儿放到嘴里一尝,脆软相融、清香甘甜。
“哇~这么好吃呀!”我三下五除二把馒头干进了肚子,却感觉没有解馋。于是又买了两个。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一边走一边吃,不知不觉两个大馒头又吃进了我的肚子。想想我也挺好养活的,三个馒头就把自己给喂饱了,晚饭都省了。
来到一个小公园里,一段悠扬的笛声钻进了我的耳朵。寻声找去,在林木掩映中有一个小凉亭,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站在里面悠然自得的吹奏着竹笛。老者旁边有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老人下身穿着马裤呢料子的草绿色军裤,上身穿着米黄色的衬衣,外边套着一个黑色的棉坎肩。此时,老人轻轻地闭着眼睛,极其陶醉地欣赏着那老者吹奏的笛声。
我轻步走过去,悄悄地坐在了一旁。
一曲结束,老者停下吹奏,关心地看了看旁边的老人。他看老人表情怡然,重又吹奏了起来。
又一曲结束,我忍不住称赞道:“大爷,您的笛子吹得真好听。”
老者笑了笑说:“谢谢你啊,小伙子。”
我问:“大爷,您是当过兵吧?我听您吹的好像都是军旅歌曲。”
“我没有当过兵,我们家老爷子当过兵,他喜欢听。”老者说着,看了看坐在旁边轮椅上的老人家。
“哦……嗯?”正说着话,我忽然闻到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臭味儿。老者显然也闻到了。他转头看看老人家,老人家的表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哎呀……坏了!”老者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成人尿裤。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们家老爷子又拉了,我去给他换下尿裤。”
“我帮你吧大爷。”
“那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的,老爷爷行动不方便,您也上了年纪,我搭把手不算什么。”
“嗯……那就添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的。”
我跟老者一起把老人推到公园的卫生间,用湿巾帮老人清理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纸尿裤。走出卫生间没走多远,一个穿着蓝色海军军装的姑娘迎了过来。
“爸,您这是去哪了啊?”
“哦……你爷爷刚才又拉了,我去卫生间给他换了片干净的尿裤。还好有这个好心的小伙子帮忙,不然就麻烦了。”
“谢谢你啊!”军装姑娘笑着冲我点点头。
“不用客气。”
“爷爷,时候不早了,要不咱回家吧!”军装姑娘蹲下身问老人。老人摆摆手,然后指了指老者包里的笛子。
“哈哈……老头儿还没有玩够!”老者笑着对我们说,然后转头对老人家说,“好的,那咱回亭子,我继续给您吹笛子听。
老者推着老人家走向凉亭。
我问军装姑娘:“老人瘫痪多久了?”
“两年多了。”
“那老人真够不容易的。”
“是啊,瘫痪对于他这样要强的人真是太大的折磨了。呵呵……你不知道,老头儿因为自己生活不能自理都轻生过。”
“啊?这么严重。”
“是啊……”军装姑娘笑了笑说,“爷爷十五岁入伍当兵,爬过雪山走过草地,打过鬼子去过朝*鲜战场,一生戎马,在枪林弹雨中都没有倒下,老了老了却落个半身瘫痪大小便失禁,他一身傲骨哪里接受得了。”
“老爷子也真是的,死都不怕还怕生,这样的老人得哄,像哄小孩儿一样哄。”
“哈哈……是啊,他现在真得是个老小孩儿。不过最近爷爷的气色越来越不好了。前段时间,他老说做梦梦到自己牺牲的战友,还说自己很就要过去找他们了。我们全家都很担心他。”
“老人家就喜欢胡思乱想,平常多劝劝他。”
“嗯……”
“我也走了。”
“嗯……今天谢谢你啦!”
“不用客气,你刚才已经谢过了。再见……”
“再见……”
我走到凉亭跟老者道别,然后蹲下身轻声对老人说:“老爷爷,您可一定好好保重身体啊!您可能都不知道,现在像您这样的老红军,可比大熊猫都要珍贵呢!”
老人被我的话一下子逗笑了,他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