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贼与“义贼”
烈日当空，热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天上没有一片儿云，街上没有一丝儿风，街边的各种店面都紧闭了门窗，不让屋内空调的凉气漏掉一丝。
一辆大货车驶近小超市的后门，司机下车后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招呼店里的伙计来卸货。
“小顾啊，这会儿店里客人少，收银台的工作先放着，你去帮忙卸货。”小超市负责人这么说着，实际上是不想自己去受那太阳的曝晒。
顾云灏走出后门，签下订单的字，抱起一箱又一箱沉重的货物就往小超市的仓库里走。要换做以前，顾云灏是肯定干不动这种体力活的，但经过在融合体的高强度体能训练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渐渐变好了，力气也变大了，不仅可以面对各种体力劳动，面对平时的体能训练也变得轻松，他其实挺感谢融合体组织对自己的训练的——当然了，他永远也忘不了融合体训练室里那魔鬼般的惩罚枪管。
大概搬了七八箱货物，任务终于完成，顾云灏衣服的背后被汗水浸透，额头上也被烈日晒得直冒汗。
就在他回到超市内部想贪一点空调的凉风时，却听到负责人恶狠狠的声音。
“你这毛贼！敢偷东西啊！老子待会儿就报警！”
顾云灏上前一看，看见怒目圆睁的负责人正涨红了脸抓住一个男子，那男子怀里正揣着从收银台后偷来的钞票，男子见势不对，用力挣脱老板，逃离小超市，怀中的钞票撒了一地。
“这毛贼，有多远滚多远！”负责人高声骂道。
“感觉最近周边的店铺遭贼的次数有点多啊。”顾云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声嘀咕。
“那可不，这可恶的毛贼，都逃窜好几天了，还没被抓住！”负责人将撒在地上的钞票整理好放回收银台，招呼着顾云灏继续工作。
顾云灏心里也暗暗地在骂小偷，他的性格是很保守的，他一直觉得，想小偷这种违反乱纪的人群，就活该被抓，绝不能让他们扰乱社会秩序。
由于今天负责人有事要外出，轮班的店员请了病假，负责人不放心让顾云灏一个人看店，就索性关了店门，让顾云灏提前半个小时下班。
顾云灏下班回到吴侑安家中，吴侑安正在将很久不穿的正装拿出来收拾整齐，书桌上还摆着一摞写满了字的稿纸。
“吴哥，你这是要出去吗？”顾云灏小心地放下随身的背包。
“嗯，市里的作家协会这几天有个活动，我要出去大概一个星期的时间，现在就走，在这期间就麻烦你帮忙看家了。”吴侑安说道。
顾云灏答应着，还帮着吴侑安收拾行李和文稿。随后目送他出了家门。
在用过晚饭之后，顾云灏便开始收拾餐桌和做家里的清洁。他和吴侑安都是很善于持家的人，整间屋子不大，但是每个房间都被二人收拾地整洁有序。
在一切事情都处理完之后，顾云灏才算松了一口气，独自来到阳台上仰望着夏夜的星空。
——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样啊……
正在顾云灏感叹时，忽然从楼上的管道下来一个人影，直接从阳台闪到屋内，藏到了客厅的沙发后面，顾云灏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楼上有人叫骂的声音。
顾云灏和吴侑安所住的屋子是老式小区的“老古董”，许多居民没有重新装修，而楼上的楼梯口正对着楼下吴侑安家新修的阳台。
待那阵叫骂声过去，躲在沙发后的那人才探出了头，顾云灏定睛一看，一位面目清秀，身材姣好，留着栗色长发，穿着短裤短袖的少女。而那少女的怀里，正抱着一个棕色的皮包。过了一会儿，那少女便想从阳台跃下离开，毕竟这里只是在二楼。
顾云灏的第一反应就觉得这少女是个小偷，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在少女翻过阳台前，立刻握住她的手臂，然后迅速掏出手机就要报警——这要换做以前，顾云灏是肯定不敢这么做的，但成为铁铠战士之后，他似乎就多了一份勇气。况且，他是极端厌恶小偷这种不法分子的。
少女见他掏出手机，便扭转身体，白皙修长的腿轻捷一踢，将顾云灏的手机踢落在地，正想反手擒住顾云灏，谁知顾云灏经过体能训练后力气很大，再次控制住少女。
“你放开！”少女沉声说道。
“为什么鬼鬼祟祟的，你是小偷吧？我得叫警察来抓住你。”顾云灏鼓起勇气说道。
“放开！这个皮包是别的小偷偷走的，我只是帮失主再偷回来而已。”少女用尽全力挣扎着。
听到这话，顾云灏似乎有了那么几秒钟的迟疑，少女则趁机转身用膝盖猛击顾云灏腹部，挣脱之后轻快地翻下阳台逃走。
顾云灏揉着还在发疼的腹部回到客厅，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手机，手机还是完好的，他捡起来想要报警，却想起刚才少女对自己说的话，他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便暂时作罢。
次日，顾云灏照例去小超市上班，出门前，他将阳台和门窗全部锁紧了。
日中时分，顾云灏在收银台后吃着自己带的盒饭，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老大爷，这人顾云灏是认得的，他是这家小超市的常客，每次来都会买一些无糖饼干和两包烟，负责人和这位大爷的关系很好。
“哟，老李，又来买饼干啊。”负责人跟大爷打着招呼。
“不是，买烟，上次买的饼干还没吃完呢。我没那么能吃，再吃就得和你一样胖咯。”大爷笑着和负责人打着趣。
说着，大爷在柜台上挑了两包烟，找顾云灏结账，顾云灏放下饭盒开始收钱找零。
“说来也奇怪啊，我这钱包昨天下午被偷了，昨天晚上我翻裤兜的时候又回来了，只是里面少了两百块钱，真怪啊。”大爷不经意地说道。
大爷的话语引起了顾云灏的注意，他瞟了一眼大爷的钱包，竟然和昨晚少女怀里的皮包一模一样，他吃了一惊。
“唉，最近这周围小偷多啊，您老还是小心点，要随时检查身上的东西。”负责人一边目送大爷出去，一边提醒着他。
此刻，顾云灏的内心又是惊讶，又是疑惑，他实在猜不透昨日那少女。
晚上回家后，顾云灏把前门锁紧，打开窗户通风，正在他刚打开阳台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快速闪过，又躲在了沙发后面，顾云灏回头一看，又是昨日那少女，这次她的手里抓着一部名牌手机，而楼上的楼梯又传来了叫骂声。
待那叫骂声消失，少女便轻捷一跃，想故技重施离开。却再次被顾云灏擒住，这次顾云灏长了个心眼，他一手握住少女的手臂，另一只手快速关上阳台的玻璃门。
“怎么，这次你又想报警吗？”少女依旧在挣扎。
“不，我有话要问你。”顾云灏放开抓住少女的手，壮着胆子问，“你应该是把昨天那个皮包还给失主了吧？”
“就是啊，所以你怎么还不放我离开？”少女直视着顾云灏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要拿包里的钱？还有，这次你手上的手机，也是从别的小偷手里拿回来的吧？”顾云灏用手指着少女手中的手机。
“是啊，就想你所想的，我确实是个小偷，只不过我只偷同行罢了，然后我会把偷到的钱包‘借’一部分再还回去。这个手机也是这样，只不过像这样我‘借’不了的东西，我会直接还给失主。”少女竟然毫不避讳。
“这样做是违反乱纪的！”顾云灏指责着少女。
“谁叫这样来钱快呢？”少女继续应付着顾云灏的问责，脚步却悄悄地挪到了阳台门前。
“你就不能找一份正当的工作吗？不要给我扯学历低这些由头，我的学历也不高，但是我依然会靠自食其力。”顾云灏说这话时，其实是有点心虚的，因为自己也是寄人篱下。
“对于一个要偿还赌鬼妈高额赌债的中专毕业生来说，你觉得还有什么比小偷来钱更快的职业吗？”少女轻描淡写地撂下几句话，但从她的语气中可以读出无奈与不甘，“在老爸去世之后，家里能挣钱就只有我一个了。怎么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就算你卖惨也不能……呜啊！”顾云灏正想说些什么，又被少女抓住机会猛击腹部，少女趁机扒开阳台玻璃门，再次翻下楼。
顾云灏捂着被打两次的肚子，回想着少女之前的神态和语气，他觉得少女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中对小偷的印象产生了一点改变，他开始同情少女，但保守的他依然厌恶着这违法乱纪的职业。
这些天，顾云灏的脑子里一直在想关于那位少女的事情，他在思考着少女那几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有可能真的是她不得已铤而走险走上盗窃这条犯罪道路的理由，他似乎有些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老话了。
这天，顾云灏下班回家，看见路边一个正在乞讨的残疾儿童，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地路过，那孩子的碗里只有可怜的几块硬币，他心生怜悯，掏出随身带着的十几块钱扔到孩子的碗里，那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他，眼中除了感谢之外，还有渴求。
顾云灏看出了这孩子的心思，但他身上确实没有更多钱了。这时，孩子的碗里多出了一张百元大钞。顾云灏抬头一看，竟是之前那位少女。
二人的目光交汇，那少女也感到惊讶，正转身想走，顾云灏犹豫了半天，最终决定跟了上去。
“怎么？又想抓住我报警？”少女发现了尾随在身后的顾云灏。
“不……不是……”顾云灏本身就不善言辞，听到少女问话，竟一时无法回答。
“你要再跟着我，我可就喊人抓流氓了哦。”少女看着顾云灏窘迫的样子，竟然笑出了声。
“我……我想问你一些事。”其实顾云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上来，自从知道少女的过去之后，他便不再有抓住她或者报警的想法，但是他又始终无法改变保守观念中对小偷的厌恶，然而，这位少女的经历以及成为小偷的无奈却让他产生了疑惑和好奇。
“有什么好问的啊。”少女无奈地摆摆手，“算了，我在你家躲了两次，这次就当补偿你了。说吧，你想问什么？”
顾云灏没想到少女竟然爽快地答应了自己，他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咱们到人少的地方再说吧。”
少女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招呼着顾云灏来到了璟州古城墙后的护城河边。
天幕下的护城河被星月点亮，波光粼粼地映着浩瀚深蓝色夜空上闪烁的光点。
少女用手肘撑在围栏上，一只手托着腮：“说吧，想问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一个大男人把我一个女生带到护城河边是想干些别的什么事情。”
她的语气丝毫不像是一个惯偷，反倒充满了正值青春的女孩子的那种俏皮与活力，顾云灏愣在原地，想了好久才想出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少女仰望着夜空，调侃地说：“怎么？这么快就想了解我了？”
顾云灏也慌了神，连连摆手：“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少女笑了：“好了好了逗你玩儿的。我叫方筱，方块的方，竹字头的那个筱。明天满十八岁。”
顾云灏有些惊愕，他实在想不到那么年轻的女孩子竟然已成了一个惯偷：“上次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方筱的眼睛依旧望着夜空：“信不信由你啰，反正在你们大多数人眼里，做小偷的都是坏人，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虽然我不这么觉得，我可是个‘义贼’！”
顾云灏皱着眉，很明显他不认同这种说法：“偷了东西就是做了错事，谈什么义贼呢？”
方筱这才转过身，收起之前那调笑的神态，变得认真：“如果我有的选的话，你觉得我会去做小偷？”
顾云灏被她这话噎住了，好半天才又憋出一句话：“你明明可以选择别的道路，劝你母亲别赌了，好好生活……”
方筱又轻轻笑了一声，她开始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生很有趣：“选择别的，在你们眼里更肮脏更卑鄙的道路吗？你觉得对于一个急需用钱的人来说，还有别的选择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哦对，你说到我那个赌鬼妈，她已经被人剁了三根手指了，想赌也赌不了了。你说好好生活？我倒还不想来这世上走一遭呢。”
顾云灏很惊讶，方筱的语气很轻松，似乎她所说的一切与自己没有关系，在她脸上，他看到了一种自己从没在别人脸上看到的洒脱和乐观。
方筱见顾云灏不说话，便接着说，她的语气很轻松，之中还带这些厌世的情绪：“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吧，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不过不管怎样，反正都比我强，当然，我也有比你们优越的地方，我没有固定的住处，想去哪去哪，自由的很，累了就在公园的长椅上或者桥洞底下睡一觉，再接着继续明天的生活，反正要想办法把钱搞到还完债，那群家伙不管你在哪里都能找到你并威胁你还钱。”
宁静的夏夜，任夜风吹拂，任叶草摇曳，复杂的感情攀上了顾云灏的心头，闪烁的星光模糊不了轻松之中的沉重，当夏虫鸣奏起夜的交响曲，微风吹起少女的衣角，也动摇了顾云灏曾经保守的观念。
“好了，问题问完了吗？我该走了，如果有下次的话，我可能还会躲在你家沙发后面哦~”方筱迈动轻巧的步伐，转身离开，就像一阵风，转瞬即逝。
“其实我也挺羡慕你们的，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像你们这样拥有真正的自由就好了。”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在她心里，顾云灏相比于踏入社会多年的自己，是个涉世未深，阅历尚浅的毛头小子。但事实上，她也在羡慕着顾云灏这样，能自由支配自己生活人们。
她就像一只鸟，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飞着，看似自由，但脚上却拴着看不见的铁链。她无法选择是否被铁链束缚，只能用自己尚不成熟的羽翼用力挣扎，飞向高空。
而顾云灏则一动不动地站在护城河边，他内心保守的观念受到了强力的撼动，因为这位陌生的少女，不能接受所谓“灰色”事物的他，渐渐变得包容了。
次日，顾云灏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前来上班，现在的他，能够理解方筱和类似的人群心中的无奈，这也让他更加感恩和庆幸自己现在的生活，他决定要更加努力地工作，自食其力。
上班路上，顾云灏所工作的小超市旁突然传来厮打的声音，他连忙跑去查看，却看见方筱抱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被之前在小超市盗窃的那名小偷抓住了头发，慌乱之中，方筱扭身肘击那小偷的腹部，又用膝盖猛击其裆部，那小偷吃痛倒地，气急败坏之下，他居然拿出了个古铜色的，有着四棱凹槽的长方体带在腰上，又掏出一枚白色的，正中间刻着“羽”字的四棱晶核插入凹槽。
——迷愿晶核！
顾云灏赶紧冲上前去，可为时已晚，那小偷已经按下失衡发生器一侧的按钮，白光乍现，小超市周围地面上出现红光界线，失衡现象发生！白光散去，那小偷的身体已变得不一样：
身上披着灰色钢甲，头部变得和秃鹫一样，双手变为锋利的锐爪，背后生着巨大的白色翅膀。俨然是一个怪异的迷愿怪兽。
顾云灏被迷愿怪兽·羽变身时的气浪掀飞出失衡范围，当他回过神时，街上所有的路人都已经因为失衡现象而化作一具具枯骨。
他眼睁睁地看着昨晚还和自己打趣，曾经青春靓丽的方筱一点点衰老，直至只剩枯骨。
明明，今天才是她的十八岁生日，正值青春的她，却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自己又没能守护住人们。
愤怒的顾云灏从背包中一把扯出调和驱动器和两枚晶核，一边奔跑一边变身。
“驱动！！！！”
力量！速度！
力速双全！
完美的调和！
顾云灏通过吼声宣泄着内心的愤怒，迸发而出的激烈情感化作铁铠战士瑞肯塞尔一下又一下的重拳击打在迷愿怪兽·羽身上。
羽瞬间被撂倒在地，他翻身用利爪抵住瑞肯塞尔的拳头，背后双翅怒振，飞到半空中，翅膀上白色的羽毛像锋利的箭头一样射向瑞肯塞尔，瑞肯塞尔召唤出搭载了强力之刃的急迫速射向羽发射蓝色光弹，但羽的飞行速度快如疾风，光弹根本不能命中，再加上顾云灏内心的愤怒使他不能冷静，所以羽抓住机会，背后翅膀白光大放，无数根锋利的白羽如同箭雨一般，直接将瑞肯塞尔击倒。狂怒之中，他拍动调和驱动器的按钮，趁着羽没有防备，放出必杀技。
力量！速度！守序终结！！！！
巨大的蓝色光弹从急迫速射的枪口发出，羽连忙振翅想逃，却还是被击中的右边翅膀，但依旧飞离了现场，失衡现象也随之消失。
“啊啊啊啊啊啊！！！！”
顾云灏跪倒在地上，看着路上的一具具枯骨，他愤怒地捶击着地面，眼泪不争气地滴落在地面上，为自己的无能而狂怒着。
——明明说好要守护大家，可是到头来，还是没能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