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娃娃,妳在哪裡啊?"
一名身穿暗褐色洋装的小女孩正在家裡寻找属于她的洋娃娃,她叫吴子欣,今年六岁,幼儿园才刚毕业,属于还懵懂的年龄,她的父亲吴彦辅是一家玩具店的店长,而那个洋娃娃在她出生满周岁时,她的父亲亲手送给她的。
摇摇晃晃。
她走过书架、盆栽、父亲买的变形金刚多款公仔、画框、父亲和母亲的双人外出时游玩的照片,母亲的毕业照,父亲的花瓶上还插着几朵末许枯黄的怜萎百合,正面对的素色时钟正好显示下午五点,日期是七月二号,吴子欣歪头看着滴答针偏的分秒,在原地愣了下,这才回想起她要找那个娃娃。
"娃娃,妳在哪裡啊?"
她的父亲都会将娃娃放在二楼书桌上,毕竟她也不太懂父亲为何比她还珍惜那个娃娃,有时候还会在她睡觉时对着娃娃自言自语,所以在一次过年,她好奇的问了下她的奶奶:
"奶奶,为甚麽爸爸有时候会对着那个娃娃说话啊?"
原本一连慈祥的看着自家孙儿的年迈老人瞬间露出一种小孩子看不懂,理解不了的愕然神色,可旋即正了神色,捏了捏小孩红润的小脸蛋儿,故做无事的转头看向老伴:
"老头子,给小欣削点苹果!"
"喔。"
"小欣啊,就当作没看到吧,长大后妳爸爸会告诉妳的,知道吗?"
"啊?"
小孩露出苦恼的神情,可爷爷已经把苹果削成一片一片的,她踏着欢快的步伐来到客厅桌前,用竹籤插了块后,回头问蔼蔼老人:
"奶奶,妳说甚麽时候,妈妈才会回来啊?我从来没见过她..."
"这..."
"妈?小欣,妳妈妈暂时不会回来,她出国去办事了喔。"
"爸爸!你每次都这麽说,也没见她回来过..."
小孩身高刚好到她父亲的肚脐,所以每此都只能牙痒痒的挥舞着那软呼呼的小手不断攻击那凝聚成一团的腹肌,可最终战败下来的也是她,而父亲总是会好声好气的和她说着几乎是同样的话。
最后小孩虽然觉得奇怪,可又觉得她父亲不会骗她,所以每每都是在父亲的魔音穿脑下暂时接受了。
直到...
半幕佛堂。
小孩不懂这边的人为甚麽都一副肃穆的样子,一个接一个走上了楼梯,而在刚才的原处有个光着头的半老和尚正平静的诵经,她和她父亲奶奶一同上了楼,经过弯弯绕绕,最后在一个满是罈子的柜面前停了下来。
男子颤着手,最后食指落在一张相框...黑白照的相框上,用大拇指轻抚了几下后露出懊悔的神情,抿了抿唇后这才蹲下,对着小孩说道:
"小欣,妳妈妈就在这裡..."
"啊?"
"小欣,别怪爸爸骗妳,其实我应该早点和妳说的,可是我怕妳接受不了..."吴彦辅深深的叹了口气,把孩子抱了起来,正对着那张黑白照,"小欣,这是妳妈妈,和妈妈打声打呼好不好?唉唉唉,妳别哭啊,我知道妳没办法接受可是..."
"爸爸你这个大骗子!"
小孩使劲挣脱父亲的怀抱,带着极为複杂的心情与愤然的泪水光着脚跑出了垫外,她其实最没办法接受的就是她父亲骗她这件事情。
....也是,谁希望被骗呢。
"蠢儿子!我去看看小欣,你就在这边和子柠谈谈吧。"
"妈...那小欣就麻烦您了。"
本来吴彦辅是打算再之后...再晚点,再和他孩子说这件事的,可就是他妈妈...也就是子欣的奶奶要他早点和自家孩子说这件事情,一开始他是打算拒绝的,但是他母亲的态度却异常强硬,在说这件事时也不见自家老爸出来反对...这让他有些困惑。
可他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果是他母亲的要求,那应该有做好某些准备吧,子欣的无理取闹也在他的预期范围内,如果真没有的话...那就有些麻烦了...
于是他目送他母亲离开这狭小空间后,这才转过身对着黑白照片轻声说道:
"子柠,妳过的好吗?对不起...对不起...就算过了几年我还是忘不了妳..."
另一边。
芙蓉池畔。
"小欣~小欣...妳在这裡啊,让奶奶好难找啊..."
"奶奶...妳们都在骗我,我不相信你们了...."
说着,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而子欣的奶奶不断的安抚,不断的说妳爸爸这麽做是为妳好,可是身为小孩子的她哪裡懂的大人的苦心呢,所以就只能发着闷气,等到她父亲来找她时,她死活的不说话,直到肚子饿了才和她爸爸哭诉。
最后她父亲也和她道了歉,儘管子欣觉得就算是妈妈已经从这个世界离开,呃....不对,是就算离开也会在另一边守护着他们,所以在那之后她也很宝贝那个玩偶...洋娃娃。
"'洋娃娃,妳在哪裡啊?"
吴子欣打开她父亲的房门,刷的一声打开后,就看见那精緻的洋娃娃放在被擦的一乾二淨的书桌上,上头除了有铅笔盒,洋娃娃,打火机外,还有一包白色粉末。
"啊,妳在这裡...唔...这是甚麽?"
"子欣!"
她拿起夹链袋时,就听见楼下她的父亲正从大门口呼喊她的姓名,她迟疑的将夹链带给放下,双手抱着洋娃娃一蹦一跳的来到客厅。
"爸爸,晚餐吃甚麽?"
"有妳最喜欢的鱼喔!"
"谢谢爸爸!"
吴彦辅把塑胶袋打开,走到厨房打开水槽下方的橱柜,抽出了菜刀放在水下冲洗,最后把鱼放在砧板上...可他又想起了甚麽,露出躁鬱的神情,用力的捶打他的胸口,发出数道阴冷的闷声,胸口传来微弱的电颤,就像是睡觉睡到一半抖一下...
可这明显不正常。
他强迫他的身子冲向楼梯间,冲上二楼,寻找那包救命稻草,他扶着牆缘,扑到书桌上,捉住那包白色粉末,正打算打开时,一阵诡异的呕吐感袭来,他眼神开始懵珑,手也开始渐渐失去力气,指尖微颤,夹链袋掉到地上。
远方一阵潮水缓缓波打至岸上,忆如当年。
"我...小欣..."
他在恍惚间,好像听见了远方他早已离世的妻子声音,他摀住胸口,强忍住那突发的剧痛侵袭着全身...最后他放弃了,本就破烂的身子...
他没和任何人说过,当初医生也警告过他别过度操劳...
疲惫的眼皮缓缓合拢,朦胧中依稀还看的见那在夕阳下洋娃娃的倒影,他心中一惊,刚想开口却发现喉早已无法出声,那洋娃娃好似听的懂人言,对着他歪了下头,随后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圆弧,极黑的页面中出现了一隻纤纤素手。
再见。
死吧。
这是男子最后听见的两个单词。
"娃娃呢,娃娃不见了..."
小女孩很慌张。
"娃娃,娃娃,妳在哪裡啊?"
在这裡。
快点过来。
"娃娃,娃娃,妳在哪裡啊?"
"在这裡?"
没错,就是在这裡...
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