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
等顾北回到家以后，他将那一份《贫困助学申请》交给了老妈，约定好如果申请通过了、那就买一双新球鞋，少年当时可高兴了。
可仔细一想，期待这种情绪不就是一种赌博吗？
必须得服输…
正当顾北对于自己的崭新球鞋满怀期待的时候，一盆冷水迎面泼了过来，他的申请没有通过，谢宇临的申请也没有通过。
全班听说有五个人递交了申请，却只有一个人通过了，而这个人竟然是陈嘉飞，那个穿着一身运动品牌、看上去家境显然不差的男生。
申请通过的那一天，陈嘉飞还请了几个非常熟络的同学，一起到学校小卖店吃吃喝喝，听说花了五六十块，相当顾北一个月的早餐钱。
一股名为不甘心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可能是老师们弄错了…
那天下午，倒数第二节课的课间，顾北找到了谢宇临，问他要不要一起找班主任熊老师聊聊天，谁知道谢宇临拒绝了，他似乎对于自己申请贫困助学金这一件事讳莫如深，不希望让身边的人知道，即便遇到不公平的事情，还是选择忍气吞声。
“不去…我又不在意那点钱，不过就算了…”
顾北没有勉强他。
只不过，正当顾北决定一个人找熊老师的时候，身后的谢宇临突然出声，道：“喂，北仔，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找班主任…”
“不懂…”
“不懂就算了，随你喜欢…”
顾北还是无视了谢宇临的忠告，一放学，兴冲冲去找班主任熊老师。
由于刚刚放学的缘故，办公室里还有几个老师，都是熟面孔，反正是同年级的老师，也是附近几个班的班主任…
“老师们好…”
敲门、问好、得到老师的许可再进入。
这是学生前往办公室的基本流程。
熊老师似乎还有约，这才刚刚放学五分钟，她已经提起包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见到不速之客，下意识地咂咂嘴，面露不耐烦之色，又环顾四周，发现还有不少老师在场，她长舒一口气，表现得平静。
“顾北，进来吧…这都放学了，你过来找我是为什么？”
“熊老师…熊老师…我想问问，为什么我的《贫困助学申请书》没有通过？可是陈嘉飞的通过了？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别误会了。
顾北并不是一个容易害怕胆怯的男生，他之所以说话断断续续、完全是因为小学生的语言组织能力比较差。
然而。
此话一出。
其他在场的老师都听到了，他们齐刷刷把目光投放过来，熊老师脸色剧变，变得有些难看，她连忙喝道：“顾北，你先不要说话，你跟我出去一趟…”
正值下午放学后，办公室门口没什么人，即使这样，熊老师还是压低了音量，道：“顾北，我跟你说了，《贫困助学申请》的候选人是经过老师的深思熟虑才选出来的，你到底有什么可质疑的？”
“不是…我…”
却不料。
熊老师打断道：“顾北，你只是一个外地来的，虽然你准备的证明也充分，但是凡事有个先后顺序，你还小，你不懂…”
听到这里，顾北其实懂了。
熊老师说得有道理，自己只是一个外地人，根据本地政策，轮不到自己似乎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顾北又联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他再次开口道：“那…那那谢宇临呢？他是本地人，而且比陈嘉飞更加需要那笔钱，陈嘉飞不缺钱…”
顾北真心觉得谢宇临需要那笔钱，尽管那个人不愿意承认，但是…
熊老师逐渐不耐烦，尤其是听到陈嘉飞三个字时，脸色当场变得铁青，瞪圆了眼睛，厉声道：“够了！给我闭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真是气死我了…”
说到这里。
熊老师狠狠地拽住了少年的衣角，校服的质量一般般，传来了缝合处撕裂的声音，近乎粗鲁地拉到了年纪办公室的墙壁前，上面贴着一份三年级的教师架构。
熊老师指了指最上面的年级主任，道：“这个字你会不会念？”
“陈…”
“欸…对了，那陈嘉飞姓什么？”
“陈…”
“那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你和谢宇临都拿不到助学金了吗！？”熊老师扶了扶额头，苦恼道：“你以为老师不想帮你们吗？老师能干什么！？越想越来气，好了好了，快点给我回家，别再说这个话题了，知道吗？”
“哦…”顾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心中不懂的问题又+1…
离开了办公室以后，顾北经过学校国旗台，突然想起今天是周五，需要降国旗拆下来，等到周一再升起来，当国旗降下来的时候，少年整理了一下刚刚被熊老师拽乱的衣领，原地立正了一会儿。
等到国旗降下来以后，他才继续回家。
相较于那些现实世界的纷扰，顾北倒是更加苦恼一个问题，因为拿不到助学金，所以球鞋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
再这么下去，下周又要被体罚了。
顾北刚刚走出校门口，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捂住了他的双眼，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却能嗅到非常淡雅的幽香。
“谁…”
“你猜？”
其实少年已经猜到了，闻香识女人，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莫南…”
“额…你怎么猜到是我的呀？”
说话的同时，莫南已经松开手，一个轻盈的跃步，来到了少年的身旁，她穿着一整套夏装校服，还是熟悉的三个纽扣全部扣上，甚至还绑着一条鲜红的红领巾，冷清与乖巧，这两个不搭的属性，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顾北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意外道：“莫南…我都看不出来你是一个爱恶作剧的女生…”
一阵凉风袭来，凌乱少女的短发，她似笑非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刚刚见到你看着国旗立正的样子，觉得你很可爱，所以起了玩笑…”
“噢…原来被你看到了…”顾北有些腼腆，道。
“嗯哼，看到我衣领上的红领巾没有，我不光是少先队员，还是升旗手…”
“噢…原来是这样子…好帅气！”
莫南笑了笑，道：“嗯，你也想当升旗手吗？”
“嗯…”
“那就去试试…三年级可以报名了。”
与处处打击自己的母亲不一样，莫南很喜欢鼓励自己，她总是很温柔…一种很冷清的温柔，像是冰川深处的火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