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晨阳自窗帘缝渗入，唐晨颤了颤眼皮后睁开眼睛。
不真实感，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
看着顾瑶穿着一身洁白的吊带睡裙从客卧里走了出，唐晨感觉到一阵心肺骤停。
这么个大宝贝就这样住自己家里了，讲真的，挺突然的。
这要让别人知道了我一定会被大卸八块的吧，一定会的吧......
“学，学姐早上好......”唐晨微笑着向顾瑶道了个早安。
“嗯，”顾瑶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早上好。”
“我等会儿要去趟超市，”顾瑶刷着牙，“你要一起去吗？”
“学姐啊......”唐晨有些无奈，“你是打算直接在这里住下了吗？”
“不可以吗？”顾瑶漱完口后把牙刷放好，“你要觉得我白住你亏了的话，我可以付房租的，在合理范围内。”
“这倒是不必，不过，”唐晨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扶着额，语气有些丧，“学姐不是不挑住宿么，怎么就挑中了鄙人的寒舍呢......”
“综合考虑的，首先本身就是要一起过年的，直接住下能减少麻烦；再者说好要教你做饭，这样也方便了不少，”顾瑶挂好毛巾走出卫生间，“最后，我挺喜欢你家的布置和装修风格的。”
“彳亍，”唐晨叹了口气，“住下就住下吧，我意志力坚定。”
“学姐你把指纹录一下吧，”唐晨指了指门锁，“反正都打算住下了，这样也方便点。”
吃完早饭唐晨穿上外套和顾瑶一同出门。
“你还会开车？”顾瑶坐上银灰色的奥迪R6的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有些意外。
唐晨撇了撇嘴，从抽屉里摸出驾照给顾瑶看了一眼：“正规驾校毕业，有上路资格的好么。”
车在空旷的路上不疾不徐地行驶。
“开是会开，”顾瑶撑着头看向窗外，“就是稍微有点紧张。”
唐晨关注着路况：“毕竟车上还有个人，不敢开快啊。”
“那可真是多谢关心了。”顾瑶轻笑了一声。
停好车，唐晨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所以说学姐来超市买什么？”唐晨把手插进口袋，“如果只是要买菜的话去菜场不就好了？”
“一套顺手的刀具，稍微高品质点的调味料，以及......我的一些生活用品，”顾瑶哈出一口白气搓搓手，“先前的大部分都随着昨晚被拆掉的出租房消逝了。”
真是纯纯的悲剧啊......
唐晨推着购物车，顾瑶一件件的往里加东西。东窜西走，随着顾瑶往里面加了“一点点”零食，购物车渐渐的就满了。
“剩下的一会儿我自己去买好了，”顾瑶掂了掂手里的锅，“你等会儿就送我到你之前买的地方就好，那一家的质感很好，穿起来挺适体的。”
唐晨嘴角抽搐了一阵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一个系的死党付羽凡。
我擦，那损色儿月老不会让那家伙来搞助攻吧？会死人的啊！
唐晨倒吸一口凉气，“学姐，出现紧急情况，我得先溜了，要是跟你一起逛超市被人发现的话，我会死的。”
顾瑶歪了歪头道：“那你去门口等我好了，我结完账出来。”
“行，”唐晨立即向出口走去，“我在外面等你。”
唐晨匆匆忙忙的身影闪出超市门口，顾瑶推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
“顾学姐？”一个有些惊喜的声音响起，“一，一个人啊？”
“嗯，”顾瑶换上一个浅浅的微笑回头道，“一个人随便逛逛。”
付羽凡看着顾瑶身前满满的购物车对“随便”有了新的理解。
“顾学姐一个人拿得动吗？”付羽凡指了指满满的购物车，“需不需要帮忙啊？”
“没事，不用麻烦了，”顾瑶轻轻摇了摇头，“我爸爸一会儿会来接。”
“那好吧，”付羽凡有些失望，“那顾学姐再见，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顾瑶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准备刷卡结账。
“唐晨是吗？”收银员拿着顾瑶递出去的卡刷了一下，“卡里还剩4842.36，您拿好。”
付羽凡：？？？
空气突然安静。
“不用想太多，”顾瑶提起袋子，“他之前找过我帮忙，我只是索取一下报酬而已。”
付羽凡嘴角抽了一阵道：“这，这样啊......”
“快走，”顾瑶把袋子递给唐晨，“他多少有点起疑了，刚结账时收银员报了卡是你的名字。”
唐晨接过袋子拔腿就走。
我还年轻，还不想死......
有这么一句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顾，顾学姐，”付羽凡有些颤抖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唐，唐晨是你爸？”
两人同时定住，唐晨僵硬地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付羽凡，扯着嘴角道：“其实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真的，你相信我兄弟......”
顾瑶轻咳一声：“我刚才只是觉得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所以才那么说的，请你不要误解出一些奇怪的东西好吗？”
付羽凡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没事！我都懂的，顾学姐也早该如此了，我都懂的！没事的！”
顾瑶的表情微微抽了一下。
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多少有点无语......
“不打扰了！”付羽凡提着袋子直接跑开，“再，再见！”
“当这件事传开，”唐晨闭上眼睛，“我一定会被吊死在旗杆上......”
顾瑶有些无奈：“先回去吧。”
唐晨深呼吸一口走向停车场。
回到唐晨家里，顾瑶把购物袋中的零食一包包塞进食品柜，然后提着袋子走进厨房，把灶上的略显沉重的锅放进橱柜里，换上新锅，把袋子里的橄榄油、盐、糖、醋、酱油等一件件在壁橱里放好。
“刚好可以开始准备午饭了，”顾瑶看着瘫在沙发上的唐晨，“要学么？”
唐晨撑起身子，声音有些虚弱：“学，当然要学，怎么能不学呢......”
顾瑶把新锅冲洗了一阵，开火将残余的水蒸干。
“从比较简单的开始，”顾瑶穿上围裙，“先看着，晚饭再你来。”
顾瑶熟练地把豆腐切块，倒入碗中放在一边。
在锅中倒入一层薄油，待油冒出一丝烟后将切好的肉末倒入。
“呲！”
顾瑶轻轻颠着锅，过了一小会儿在将碗中的豆腐倒入一起炒，加半勺盐，半勺豆豉酱，翻炒5分钟后将火调至小火盖上锅盖，焖了两三分钟后关火起锅。
给盘子盖了个盖子，顾瑶稍稍冲了下锅，然后还是一样把水蒸干，一层薄油，热了下锅就直接放白菜进去炒，放入一小把虾仁调味，几分钟后便可出锅。
端出蒸锅里加热好的昨晚的剩下的鲫鱼，开饭。
“多少有点抽象，”唐晨端着鲫鱼，“学姐你太熟练了，晚上我只能说，尽量吧......”
“不要限定自己，”顾瑶拉开椅子坐下，“相信自己也是很重要的。”
“学姐真是多才多艺啊......”唐晨夹起一块豆腐放入口中。
不咸不淡，既有肉香味，又没有掩盖豆腐的豆香味，豆腐爽滑，入口并未立即碎开，而是保有原有的形状，当咬下时便是一阵味蕾绽放的感觉。
简直了......
唐晨有些震惊，顾学姐这，真的是就这么简单的菜也能做得这么有格调的吗？
“刚都忘记了，”顾瑶走向门口，“送我去一趟你之前买的那家。”
车停在路边，顾瑶下车，唐晨去找停车位停车。
顾瑶走进店中，店员姐姐有些愣神。
这个人能不能直接拉过来当模特用啊？
“88，B。”顾瑶看着店员姐姐微微一笑。
听着有些熟悉的数据，店员姐姐突然想起，前几天，仿佛也有人讲出过这个尺码......
“前天那个可爱的小帅哥，是来帮你买的吧？”店员姐姐露出了笑容，“他对你可真好呢。”
顾瑶仍保持着笑容：“是挺好的。”
我尺码有那么特殊吗？没有吧？为什么听个尺寸就能认人的啊？
被店员姐姐强行试了好几排架子后顾瑶挑了几条比较简洁的款式。
“我觉得你完全能够驾驭那条的，”店员姐姐面带笑容，指着她前天推荐给唐晨的那条，“不要吗？”
顾瑶拎过袋子：“不必了，不适合。”
唐晨正站在门外。
“附近有什么地方能去吗，”顾瑶打了个哈欠，“时间还早，不如找些地方去转转。”
唐晨叹了口气后向前走：“我觉得学姐你需要的是一个午觉，而不是饭后运动。”
一阵寒风吹过，顾瑶裹紧羽绒服：“行吧，就回去睡个午觉好了，刚好也有想做的事。”
“哈啊......”顾瑶坐在开着暖气的车内，止不住地打着哈欠。
“学姐昨晚没睡好？”唐晨在等红绿灯时回头看了睡意十足的顾瑶一眼，“怎么会这么困？”
“没什么原因，”顾瑶伸了个懒腰，“一到下午就会犯困，属于‘不睡午觉就会死星人’。”
“我开慢一点，”唐晨踩油门的脚收了收力，“学姐你先在车上休息会儿吧。”
顾瑶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谢谢”就直接在后座躺下了。
车在路上不疾不徐地开着，后座的呼吸逐渐平稳。
车驶入地下室，缓缓停进车位，唐晨熄了火，准备叫顾瑶起来。
后座的人安静地躺着，樱唇微张，长长的睫毛静静地垂下，双手乖乖地缩在袖子里放在脸边上，胸脯有规律地起伏着，身上的米白色大衣脱了一半，在座椅上铺成一片。
或许此刻没什么字词能够描述这一画面，唐晨的话似是卡在了喉咙里一样说不出来。
出于对美最基本的尊重，唐晨选择闭上了嘴，靠在椅背拿出手机调低亮度，打开静音开始看漫画，安静地等着顾瑶醒来。
更新的几部漫画都看完了，顺便还看完了新入的一部，唐晨看了眼时间。
17:12
唐晨看向后座，顾瑶仍在熟睡中，还是那么让人不忍打扰。
叹了口气，唐晨正准备闭上眼睛休息会儿，突然听到了一声很毁气氛的声音。
“咕噜噜。”
顾瑶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饿了......”
唐晨：......
“学姐有什么想吃的，”唐晨重新发动车子，“有点晚了，现在再做的话可能会有些来不及，就在外面吃点吧。”
顾瑶晃了晃脑袋后坐正：“我都可以的，你来决定就好。”
“行，”唐晨倒出车位，“学姐你先吃点零食垫一下吧，一会儿就到。”
这次的车开得有些急，卡着每个路段的最高限速在空旷的路上疾驰。
两人在人烟稀少的商业广场上寻找着还在坚持营业的饭店。
唐晨双手插兜，站在一家火锅店前：“学姐，火锅可以么？”
“走吧，”顾瑶迈步走进火锅店，“饿了。”
“吃辣吗？”唐晨拿着菜单看向对面的顾瑶。
顾瑶微微摇头：“不太会。”
唐晨低头在番茄锅上打了个勾。
点完菜后唐晨和顾瑶拿起碟子去调酱料，顺便装了盘水果回来。
店中空空荡荡，只有零星的几桌人，所以菜上得很快，不一会儿就上齐了。
一盘雪花牛肉，一盘羊肉，两管虾滑、一盘香肠、一筒香菜，一盘肉丸全部入锅。
两人不停地从锅里捞东西吃，顾瑶战斗力极强，不一会儿锅里的菜竟都吃得差不多了。
“AA？”顾瑶咽下一口香菜，看向唐晨。
“也行。”唐晨放下筷子。
“服务员，”顾瑶向路过的服务员挥了下手，“再加一盘毛肚和一盘雪花牛肉，谢谢。”
“学姐，你知道吗，”唐晨有些震惊，“你这种吃多还不胖体质是很容易遭人嫉妒的。”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顾瑶夹起最后的一根香肠，“肠胃吸收功能较弱而已，严重还容易引起营养不良。”
唐晨白了个眼：不愧是学姐，理解真是另辟蹊径、别具一格、独出心裁、独树一帜......
顾瑶清掉了新上来的两盘，擦了擦嘴，略显满足地轻轻呼出一口气。
“走吧，”唐晨站起身，“回去了。”
路过柜台顾瑶顺手拿了颗薄荷糖塞进嘴里。
“喏，”顾瑶递给唐晨一颗薄荷糖，“吃完火锅清清味道。”
“多谢，”唐晨含着糖，“味道很重吗？”
顾瑶双手插在兜里慢慢地向前走着：“多少会有一点吧，没有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糖挺好吃的。”
车开得不快，顾瑶摇下车窗，头向外侧着靠在椅背上，看着一个个有些无力的灯笼向后远去。
无论曾拥有的多么绚烂，如今相伴的也只有瑟瑟寒风。当铅华褪去，它露出它原本的模样，人曾赋予它的华丽散去它，它便如图被弃置的敝履，无人会为它驻足。当它对人的意义消失人便匆忙离去，离开这座曾为他们提供衣食与容身之所的城市，奔向他们曾离开的，名为家的彼方。
真是讽刺啊，一切都是如此，没有价值便无人问津。
顾瑶摇上车窗，搓了搓手捂在被寒风吹得有些冷了的脸上。
“学姐，”唐晨站在顾瑶身后，“你想干的事就是泡澡？”
“对啊，”顾瑶正弯着腰研究面前浴缸，“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想试试了，只是不知道这个什么水温啊，震动啊什么的怎么调，按键那么多还不标字。”
唐晨指了指右手边的黑色屏幕：“这个点开，注完水之后可以调温度，按摩的话，按左手边那个，点开可以选择模式，自己感觉一下哪个档舒服就行，你泡完了就按左手边下面小按钮，那个是泄水。”
“好的，我知道了，”顾瑶直起腰补了一句，“谢谢。”
唐晨走出浴室，倒在沙发上正准备补个番突然就来了个电话，看了眼名字。
付羽凡。
我去，不是吧......
唐晨微微颤抖的手指点在了接听上。
“老实交代！”电话里的声音很是激动，很是悲愤，“你个死宅什么时候跟顾学姐扯上关系的？深藏不露是吧？！”
“轻点轻点，”唐晨压低了声音，“你在乱想些什么东西啊......”
“一个女孩子会在过年的时候和对象以外的人逛超市吗？”付羽凡的声音突然拔高，“不会！不会！”
唐晨有些无奈：“真不是，我跟学姐就泛泛之交，比不认识熟那么一点点。”
“我信你个鬼。”付羽凡叹了口气，“你能撩到是你的本事，我不嫉妒，一点都不嫉妒......”
大兄弟，你这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酸味啊......
唐晨扯了扯嘴角道：“话说你反射弧那么长的么，早晨看到的现在才打电话？”
“早晨逛街，午饭前在无人打扰的公园转转，晚饭前去咖啡厅里一边向对方倾诉着甜言蜜语一边吃着小点心，吃过晚饭后在城市的街头漫步一会儿后依依惜别，”付羽凡“哼”了一声，“小情侣的甜蜜的假期日常不就是这样么，我可是特意挑了大约是你俩惜别后的时间打的电话，这样不就可以避开你跟顾学姐的卿卿我我，在你一个人的时候找你聊聊清楚了么，你俩总不至于同居嘛......”
你别说，还真是......
唐晨表情抽了一下：“那，那你想聊些什么？”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随后传出付羽凡故作深沉的声音：“唐晨，我想学怎么撩学姐，超想学的。”
“爪巴，”唐晨打了个哈欠，“我跟她完全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撑死也就只能算个半熟人。”
“欸，真的啊？！”付羽凡的声音透露出万分激动，“这么说我还有机会！”
唐晨内心暗道：讲道理，兄弟，我觉得你没啥机会......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付羽凡笑道，“要是你个死宅都比我脱单早，而且对象还是顾学姐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唐晨自顾自白了个眼道：“怎么，看不起死宅？”
“想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付羽凡释然地长出一口气，“那就再......”
“按摩的按钮这个按了之后没反应，是坏了吗？”
顾瑶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将付羽凡的“再见”无情打断。
空气安静了。
“我应该没听错吧，”手机里付羽凡的声音微微颤抖，“刚才那是顾学姐的声音吧？”
“不是，”唐晨语气平静，“你觉得可能吗？我上大学不过才一个学期，就算跟顾学姐有关系了，可能发展到同居这一步吗？而且还是在过年的这段时间里，她家里人会同意吗？刚那是我妈的声音。”
“妈！”唐晨扯起嗓子，“那按钮之前坏了，有空叫人来修一下！”
顾瑶：？
“哦，”付羽凡松了口气，“吓死我了，看来我还真是魔怔了......”
“挂了，”唐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再见。”
“再见。”
长吁一口气，唐晨把手机丢在沙发上。
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才好像，对学姐叫了声妈来着......
“那个，”唐晨站在浴室门口，“早晨那个同学打电话来了，学姐你刚才的声音被他听到了，我只能出此下策来蒙混过关......”
“哦，这样啊......”顾瑶的声音从浴室内传出。
“所以这个按钮是坏了？”顾瑶的声音透出些许慵懒，“本来还想试试的......”
“学姐，”唐晨敲了敲门，“泡澡最好不要超过四十分钟，自己注意啊。”
顾瑶的声音带出一条尾音：“嗯......知道了......”
唐晨打了个哈欠走向自己的房间：“学姐晚安。”
顾瑶仰着头躺在浴缸中，听到主卧门关上的声音，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多了一个人的日子，虽然吵了点，但还蛮有趣的。
“嗯，晚安。”
泡澡真的很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