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安静,只有摆钟的嘀嗒声。
吃过饭,江景明去了趟药店,给老婆田水桃买药。小乡村的药店经营松散,对药品并没有太多限制,就算是处方药也可以买的到。
第二天,江景明一大早便起来,精心准备早餐。今天是周末,昨晚他就告诉两个女儿,准备带她们出去玩。
田水桃醒来时,床头柜上放着一盘三明治和一杯牛奶,这是她一向最喜欢吃的早餐。
昨晚没吃饭,现在肚子空空的,还真是饿得慌!
她迅速洗漱后,很快就把早餐给吃了。
这时江景明给她拿来了药和水,问道:“感觉有没有好一点儿?”
田水桃双手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还是不太舒服。”声音有些沙哑。
“来,吃药。”江景明把一杯水和几颗药递给她,轻言细语道,“叫店员帮你搭配了些治疗感冒头痛的药,吃完睡一觉就没事了。”
田水桃接过药,一把放进嘴里,喝口水,仰头吞了下去。
这个老公唯一的优点就是一直都对她逆来顺受、照顾有加,如若不是这样的话,她早就跟他离婚了。
吃完药,田水桃鼻子痒痒,打了几个喷嚏,她将目光扫向窗台,“把窗户给我关上吧,这风冷的要冻死人了!”
“遵命!”江景明边关上窗户边说,“等一下我带孩子们出去玩,家里安静点儿,你也能睡个好觉。”
关好卧室里的窗户,他想了想,又说:“咱们南方的冬天,风一吹就冷到骨头里去了。我还是把别的窗户也关上吧,这样寒风吹不进来,你的感冒才好得快!”
“嗯。”田水桃有些困意,她躺到床上,很快便昏昏入睡。
等江景明把屋里的所有窗户,都关完后来到卧室时,田水桃已经睡熟了。他趴在床边唤了她几句,都没有回应。
这时,敲门声响,江景明匆匆去开门,连卧室门都忘了关。
原来是送煤气的王大飞。
这个人真是不经念叨,昨天下班刚提到他,昨天晚上做完饭煤气就没了,江景明只好打电话叫他把煤气送过来。
王大飞一向做事拖拉,总是前一天晚上叫的,非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会把煤气送到,今天也不例外。
“进来吧。”江景明说。
王大飞扛着煤气罐走进门。
江景明忽然感觉不舒服,捂着肚子说:“大飞呀,麻烦你帮我把煤气罐安装上,我先去趟厕所,人有三急,实在不好意思啊!”
王大飞笑道:“没问题!”
江景明冲着正在吃饭的女儿喊:“小希,你带王叔叔去厨房,我实在憋不住了!”说完急不可耐地向卫生间跑去。
在江小希的带领下,王大飞扛着煤气罐进了厨房。
他的手法很娴熟,不一会儿便把空瓶换了下来,把新瓶装了上去。
接着,他把空罐子扛到肩上,在经过卧室的时候朝里面瞟了瞟,然后问江小希:“你妈妈在睡觉吗?”
“是啊,我妈感冒了。”
“哦。”王大飞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江景明从卫生间里出来,明显的轻松自在,他笑呵呵地向王大飞道谢,并且付了煤气钱。
王大飞走后,两个女儿也吃完早餐,准备妥当,父女三人一起出门。
江小希和江小果都很开心。
毕竟家庭不是很富裕,从小,爸爸、妈妈很少带她们出去玩。昨晚,爸爸说,今天要带她们去游乐场,这可把她们俩给高兴坏了。
家里的门刚关上,爸爸想起没带水壶,便进屋去拿,然后三人才真正出发。
江小希欢快地走在前面,江小果拉着爸爸的手走在后面。
“江小希,你慢点儿!”江小果没好声气地喊道。她转过头对江景明撒娇,“爸,你叫她走慢点儿,我跟不上!”
江景明大声说:“小希,你别走那么快,等等小果,她腿短,跟不上你!”
确实,江小果比江小希小几岁,身高也矮了一大截。江小希走一步可以顶江小果走两步了。
江小希只好停下来,站在那儿等他们。就这样停停走走,估计花了二十分钟才到达游乐场。
乡村的游乐场可比不得城里的,设施较少也较简单,但毕竟没玩过,姐妹俩仍是很兴奋。她们玩了一个旋转木马,还有一个小火车,最后闯了一次迷宫。
就在她们从迷宫里出来的时候,一直闷闷地抽着烟的江景明说:“快中午了,咱们回家吧!”
意犹未尽的姐妹俩很是失望,特别是江小果,嘴巴翘得都可以挂油壶了。
江景明轻声劝说:“不知道你们妈妈的感冒有没有好一点,咱们快点儿回去做饭吧,不然中午要饿肚子了。”
姐妹俩这才依依不舍地跟在江景明后面,离开了游乐场。
冬日里,阳光的温暖很有限,虽然太阳已经不遗余力地发光发热,但在严寒面前,却只是杯水车薪。
回家的路似乎特别漫长,江小希和江小果也玩累了,筋疲力尽地走着。这一路走到家里,就用了将近半个小时。
到了。
江景明从裤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霎时一股浓重的瓦斯气味扑面而来。
“糟了!你们站在门口,都别进来啊!”他喊道,然后捂住鼻子火速冲进屋里,迅速关闭煤气罐,打开门窗和室内排风扇。
接着,他冲进卧室,眼前的一幕令他手脚发软。
田水桃的皮肤现出诡异的樱红色,整个人硬邦邦地躺在床上,怎么唤也不动弹。
江景明伸出手指,放在老婆的鼻孔下,似乎意识到什么,手指开始颤抖。
没气,他的老婆已经死了!
江景明用被子盖住老婆的脸,哭喊道:“水桃,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呜呜呜……”
两个女儿听到哭声跑了进来。
江小果害怕地问:“爸爸,你怎么哭了?”
“你们的妈妈煤气中毒,已经去世了……”说完,江景明嚎啕大哭。
江小果一听,吓得大声哭喊:“妈妈!妈妈!妈妈……”
江小希没有像爸爸和妹妹那样放声大哭,但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虽然妈妈不怎么疼爱她,但她从未想过,妈妈会这么年轻就死了。
一家人陷入极度的悲伤中。
突然,江景明咆哮一声:“肯定是王大飞这个天杀的,煤气罐安装不妥,你们的妈妈才会中毒……”
说完,他愤怒地给王大飞打电话,说王大飞害死了田水桃。
王大飞腰杆一震,似乎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后,他推脱说自己是熟练工,不可能会出错的。
江景明暴跳如雷,大声吼道:“熟练工就能保证百分百不出错吗?都搞出人命来了,你还敢推卸责任!杀|人偿命你懂不懂?看在咱们乡里乡亲,我才知会你一声,你居然还敢狡辩?我现在就报案,看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错了大哥,求求你别报案呀!”王大飞吓得直哆嗦,他这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要你不报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老婆活过来。”江景明紧绷着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一直对我老婆有意思。因为她不理睬你,昨天又吐了你一口唾沫,所以你就怀恨在心,起了杀意!”
“我没有啊,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杀|人啊!”王大飞声音里带着哭腔,央求道,“大哥,你是咱们村里心地最善良的人,你就算不可怜我,也可怜可怜我那九十岁的奶奶,满头白发的父母,我这要是判了死刑,他们怎么活呀?”
说完,他真的哭了起来。
听到他的哭声,江景明心软了,“你家里什么情况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我老婆突然这么死了,我心痛啊!”
王大飞见江景明有些松口,赶紧趁热打铁道:“大哥,大哥,这一切都是意外,谁也不想的。咱们都是苦命人,你说,我要是死了,我父母不得更痛心吗?大哥,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放我全家人一条生路吧!”
江景明沉默了。
王大飞见状,说他现在就赶去江家,等见了面再谈。
很快,王大飞来到江家,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子。
他进门后,先是去卧室看了一眼田水桃,确认她已经死亡后,把黑色塑料袋子塞到江景明手里,“大哥,我家的全部积蓄都在这儿了,一共五万元。我奶奶说你是菩萨心肠,不会把我们一家子往绝路上赶的……”
江景明双目红肿,他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王大飞千恩万谢,逃也似地离开了江家。
接下来的几天,江景明按照村里的习俗给田水桃办了后事。
失去老婆的江景明,整日借酒消愁,向工厂请了好多天假;失去妈妈的江小果,整天哭哭啼啼,连作业都忘记写;只有江小希看起来比较正常。
她不是不难过,而是她从小便在逆境中长大,更懂得如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和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