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一家高档足疗会馆里有个圈里远近闻名的女技师叫小穗儿,尤其嘴上功夫最是了的,不管来的客人形状怎样,尺寸如何,有什么爱好癖好,小穗儿都能让其魂不守舍,流连忘返,更有甚者还导致过客人家庭破裂。听闻小穗儿有句名言:用嘴说话,用心服务,敬畏顾客,享受工作。大概也是因为小穗儿认真的工作态度,娴熟的工作技巧,这家足疗会馆即便收费高,即便很可能排队都见不到小穗儿,但每天仍然是宾客爆满,于是,会馆给市里也贡献了相当可观的税收,以至于会所经理都说,小穗儿是B市的功臣!
小穗儿在会馆里有个非常要好的姐们,叫小五,小五这几天发现,每次小穗儿晚上工作完回到宿舍,都要去厕所吐上好一阵子,小五作为好姐妹,自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小五知道,小穗儿和别人不一样,毕竟身怀绝技,有资格破例“卖艺不卖身”,干这行这两年也没出现不该出现的意外,但是最近看小穗儿的表现,小五心想:别还真是…?
这天晚上下了班,小穗儿衣服都没换,就又去卫生间吐,小五在后边,抚摸着小穗儿的背给她顺顺气,等小穗儿吐完了,才开口轻轻问道:“穗儿,你不会是…有了吧?不可能吧?”
小穗儿双手拄着洗手池边,无力地摇摇头,似乎还是不想说话。
小五也不继续问,从屋里拿了小穗儿的牙膏牙刷,递给了小穗儿。小穗儿看了一眼牙刷,好像想起了什么,抑制不住地又开始吐。这下可把小五吓了一跳,莫不是自己给她牙刷给错了?看着小穗儿已经开始吐绿水儿了,小五赶忙把牙刷一扔,继续给小穗儿顺气。
“这也不对呀,也没听过孕吐还能把胆汁儿吐出来的啊!”小五皱着眉,纳闷地自言自语。
等又吐了几个回合,小穗儿总算是能痛快地喘上几口气,经过这一番折腾,小穗儿即便束着马尾,额前和两侧的头发也凌乱的垂着,小穗儿拿手接了点水漱了漱口,骂骂咧咧地说道:
“这他妈的比喝醉了吐的都厉害!”
小五听了有点奇怪,虽说他们这种女子早就不在乎说话带把这种小事,但是之所以小五和小穗儿能成为好姐妹,就是因为两人都还守着心里仅存的一点净土,惺惺相惜,她们天真地约定,至少在某种形式上,一定要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比如不说脏话,不抽烟喝酒。而小穗儿的这一句话,让小五再次感到,小穗儿好像变了个人。
“穗儿,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吗?”小五发自内心地关切,同时也有好奇。
小穗儿听了小五的话,看着小五,眼神里忽然闪现一丝绝望,说道:“我怎么会一直干这种事?”
小五还是不明白,毕竟都一起干了一年多两个年头了,这期间从来也没见过小穗儿这个样子。但是小五也不是个普通女孩,即便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她依旧试着理解小穗儿,支持小穗儿。
“穗儿,如果你在这呆不下去了,咱们就走!我跟着你一起!先辞职,再找工作。以前咱们总是以找不到下家为理由,在这混日子。唉,说起来还不都是为了钱,但是现在钱也攒了不少,能养活自己了,咱们离开B市,上外地租个房子找工作,我就不信了,咱们还能一辈子就是这个命!”
小穗儿听了,又惊奇又感动,她没想到小五竟然是这么一个有魄力的好女孩,可惜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方。然而小穗儿还不敢确定,自己的难言之隐是不是能跟小五说,说到底,她怕。
小穗儿没说话,挽着小五出了卫生间,走到楼道走廊尽头的窗前,和小五一起看着窗外的夜景。
小五看出了她的犹豫,她冲小穗儿笑了一下说:
“穗儿,本来我觉得,咱俩之间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但你这几天情况有些不对,你一直不想说,我也不好总问,看来我可能还是想多了,你还是没把我当自己人。”
小穗儿听小五这么说,便问了小五一句看起来很傻的,说了还不如不说的问题:“你会相信我吗?”
小五答:会。
小穗儿又问:我说了,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小五答:会。
小穗儿也笑了,说:那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是小穗儿呢?
说完小穗儿看着小五,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小五果然不一般,脸色竟然没什么改变。
“那你是谁?”
“我是……”小穗儿停顿了一下,又问,“你知道转世吧,就是灵魂转世这类的东西。”
小五身上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大半夜的在空旷的楼道走廊里说什么灵魂转世,对怕鬼的她来说,还真有点刺激。
小五回头看了眼走廊,没有东西,镇定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难道,你还能不是人啊?”
小穗儿笑起来,说道:“我就说你不一定能相信吧。”
小五凭着对小穗儿的感情,壮着胆子捧住小穗儿的脸,左右看了看,没觉得哪有什么诡异,这才说道:“我信你!但是你知道我怕鬼,你要敢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可饶不了你!”
“哎呀,不是什么鬼,你信我好啦!”小穗儿笑着说,“但我真的不是小穗儿,从四天前开始的,我的原名叫方长远。”
小五重复了一遍:方长远?
“嗯,我,方长远的灵魂,四天前,附到小穗儿的身体上了。”
小五试探问道:“你…是男的?”
小穗儿拍了拍脑门,说:“哎呀你看我,都忘了说了,嗯,我其实是男的。”
小五看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这下她明白了小穗儿这几天为什么表现反常了。
“我倒是看过这类小说!”小五说。
“我也没想到这种事真能发生,还是在我身上。”这个身子是小穗儿,实际确是方长远的人说道。
“穗儿,抱歉,我还是不敢相信这种事。”小五犹豫了一下说道,“但是我愿意和你继续确认一下,你能理解吗?”
方长远点点头。
“那…我们回屋里说吧。”小五觉得在外边说没有安全感。
好在只有小五和小穗儿两人住一间屋子,于是方长远又点头同意。
回到屋子里,小五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方长远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没关系,你捋清思路,一个一个问,我都可以回答你的。”
“那好,我就想到哪问到哪吧。你,方长远是吧,是怎么附身到小穗儿身上的?或者说,你是经历了什么才附身的?”
方长远叹了口气说道:“我其实…是想自杀来的,结果没想到我不仅没死,还以这个女人的身份活下来了。”
小五听到自杀,又打了个激灵。她脑子有点乱,还是不敢确定是不是小穗儿给她开的玩笑。
“你就继续说吧,我实在不知道从哪问起,我就从你的话里找破绽好了。”小五换了个方式。
方长远也不介意,就接着说:“我原来吧,感觉自己命特别不好,工作不好,家庭关系也不好,四天前吧,公司里唯一一个我原以为很看重我的,也是我最敬重的领导,喝了酒之后也跟我说了实话,说他其实就是可怜我,根本没觉得我能出人头地。当时我就觉得,我三观崩了,原来我最信任的人,也一直在骗我,你知道吗,那就是支撑一个人最后一口气的希望也破灭了,我当时彻底地感觉到,我是个没有价值的人,没有人认可的人,包括我的父母。我甚至自己都不认可自己,我甚至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我选择的是那种一瞬间就能死的死法,我看准了一辆跑的特别快的车,自己撞上去的,撞完了以后,我一醒,就发现自己变成小穗儿了。”
方长远说完看着小五,小五的表情告诉他,她仍然有很多不解,不过方长远知道,这也是应该的。
“那照你这么说的话,真的小穗去哪了?”小五问道。
“这个…这个…”方长远支吾起来。他知道,如果他告诉小五,真的小穗儿很可能已经替他死了,小五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小五也猜到了方长远在想什么,接着问道:“所以,真正被撞死的人,其实是小穗儿?”
方长远低下头,没敢回答。突然,他想起一件很关键的事忘了说。
“小五你听我说,小穗儿她…她其实自己已经写了遗书!”方长远说着,一边翻找着小穗儿的遗书,又突然想到个点子可以让小五完全相信他,“对了!小穗儿的字你肯定认识,你看看她的遗书,你再看看我写的字,你就全明白了!”
“遗书?”小五将信将疑从方长远手中接过一张被方长远叫做遗书的信纸。
也难怪小五不相信,像她们这种女子,受不了生活折磨,良心折磨的,寻短见的也不是没有,但是谁还会在死前特意写遗书呢,毕竟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根本不值得。换句话说,你写了遗书,有谁稀罕看呢?
然而小五自己都没想到,刚看了信的开头,她的鼻子就酸了,开头便是“我最爱的小五”…
我最爱的小五: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虽然我一直以来只把你视作我生命的支柱。上个星期来的那个一定要我陪他睡觉而且还有那么多糟糕癖好还虐待我的客人,先是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留恋的,然后那个客人和店里几个姐们都跟我说,是你把我卖了,我在对你产生一丝怀疑的同时也深深为自己感到恶心,我不想解释什么,我也不去怪传坏话的人,我终于明白了,是我不配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到今天这个结局,连我父母都不认我的结局,看来都是我咎由自取,是因为我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净土。这件事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支撑我的生命,即使你原谅我。不多说了,我的银行卡,还有其他东西,你如果不嫌弃,就善待吧,如果嫌弃,扔掉毁掉都行。
——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