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董虎勒住战马,回头看向养子董嗣忠。
“吩咐下去,所有人取下马镫。”
“诺”
直至所有人收拢了马镫后,董虎这才驱兵来到几阳亭外。
几阳亭在河南县城西一里外,东北二十里就是雒阳皇城,当董虎带着万卒来到几阳亭时,郭胜和一干官吏正在等待。
“见过郭公。”
董虎没有太过的客套,带着一干将领来到郭胜面前。
郭胜心脏狂跳,在见到无数董部义从出现的那一刻,耳膜鼓荡就未停止,见董虎和几十披甲将低身,忙上前拉着董虎手臂。
“前些日汉阳郡送来弹劾奏表,皆言虎娃你故意拖延、不遵朝廷君命呢,可转眼间,你竟用了十日奔行到了雒阳”
董虎又是一抱拳。
“郭公知道董部义从与汉阳郡羌人的恩怨,渭水道沟壑、山岭较多,末将不得不防备东羌设伏偷袭,直至进入三辅,末将才得以舍下辎重急行。”
郭胜自是知道董虎与韩遂等人的恩怨,听他这么说也暗自点头,正待开口时,董虎突然露出尴尬。
“郭公军令太急,虎娃仅带了十日干粮,朝廷能否先给些口粮,郭公也知,董部义从若手里没一些粮食,心下就没法安稳。”
郭胜知道董部义从最怕什么,拍了拍董虎手臂,又拉着他走向一干官吏。
“虎娃还请放心,本公绝不会让忠勇将士饿肚子、受委屈的”
“来来”
“咱与贤侄介绍一下朝中大臣。”
郭胜开口“贤侄”后,董虎愣了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郭胜来到一干官吏面前。
“这位是中常侍高公公。”
“虎娃见过高公。”
董虎向中常侍高望郑重抱拳,面上依然恭敬、郑重,郭胜又拉着他来到一身红衣官袍的中年面前。
“这位是雒阳尹何大人。”
董虎瞳目闪过一丝精芒,但他没有任何异样。
“临洮小将见过府尹大人。”
雒阳尹何苗上下打量着董虎,微笑点头。
“去岁时便听仲颖说虎娃贤侄悍勇,今日一见呵呵仅这身量就非寻常人可有。”
郭胜没见识过董虎与人动手,但听了何苗话语也是点头赞同。
“何府尹所言不错,仅这身量也足以震慑宵小”
说着,又拉着董虎来到一人身前,一脸的笑呵呵。
“皇甫将军、朱将军、董太守被十万贼军困于长社,朝中大臣皆是忧虑重重,王刺史听闻贤侄领兵前来,特来一见凉州悍勇将士。”
董虎哪里知道郭胜嘴里的“王刺史”是谁,面上无一丝异样,依然恭敬、郑重抱拳。
“小将见过王刺史。”
“王刺史”不是别人,正是新任豫州刺史王允。
朱儁、皇甫嵩、董卓先后领兵救援颍川郡,结果却一败再败,四万大军折损近半。朝廷大军被堵在长社出不来,汝南太守领兵救援,大败,除了太守赵谦一人逃脱外,两万人死了个精光,各城全都紧闭城门不敢救援。
一想到颍川郡到处都是黄头巾贼军,王允心下就是一叹。
“贼军势大,朝廷平贼大军又被贼人困于城中,不知董小将军何时可以前往救援”
董虎眉头微皱了下,说道:“我军急行军十日,军卒疲惫急需休整,而且小将也需要知道敌我情形,正如兵法所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或许是想宽慰王刺史,董虎想了下
“兵法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我军十倍于敌时,就要围着,逼敌人投降;五倍于敌时,就要主动进攻”
董虎尴尬笑了笑。
“在刺史大人面前说这些,确实有些自不量力、贻笑大方了,虎娃只能说一说自己的理解,若是虎娃所言不堪入耳,还请刺史大人勿怪。”
董虎皱眉想了下
“十则围之,重点不是十倍兵力,而是围一字,能用围一字者,说明我方占据绝对的优势,围点打援也好,或是单纯的困住敌人,我军都有游刃有余的能力、实力。”
“五则攻之,五倍兵力看似很多,占据兵力优势,但敌人也有拼死一搏的力量,若不吃掉对方,就可能会有意外发生,这种反败为胜、以少胜多的事情有很多。”
他人听着董虎话语,神色各不相同,但也没有任何人开口阻止。
董虎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鞋子竟不知何时破了,低头一番扒拉察看,见到鞋帮底裂开的嘴子,心想着苦娃的手艺果然还是差了些。
见他扒拉自己鞋子,他人目光更加怪异
“我军十倍于敌、五倍于敌同理,敌军十倍于我、五倍于我。”
“虎娃在路途上时,无法了解敌我具体情况,也只能大致的进行些判断,诸如现在敌我双方在长社的兵力对比。”
“我军现今一再折损,长社城内大概有我方两万兵卒,城外叛军具体多少不清楚,以十万人就以二十万计好了。”
董虎想了下,把不知多少的黄巾军定格为二十万人。
“刚刚虎娃也是说了,十则围之,不是说你有十倍兵力就要围着,即便你有两倍,或是只有敌人的五成、三成、一成兵力,也照样可以把对方困住、逼降,围着对方,不是因为人多人少,而是因为你有那个实力,让对方无可奈何的实力,如此才能困住对方,才能把对方逼降。”
“咱们再回头看长社下的黄巾贼,他们有逼降城内皇甫将军、朱将军、叔父的实力吗”
董虎摇了摇头。
“没有。”
“他们没有那个实力,即便有二十万贼人,他们也没有逼降城内两万人的实力。”
“为什么呢”
董虎看着王允说道:“因为十倍的兵力,不代表十倍的战力,也不代表区区二十万农夫的实力强过了整个大汉朝,而事实恰恰相反,大汉朝的实力远胜二十万、百万黄巾贼”
“拥有绝对的实力,可以选择围点打援,击败前来的任何军队,在城下当着城内的人面击败援军,打击城内兵卒士气,直至把城内兵卒压迫到绝望而投降。”
“可事实上,叔父领五千步骑杀入了城,皇甫将军领兵出城与敌交战时,十倍敌军也没能完全干掉出城的皇甫将军,由此可见,十倍黄巾贼不过是个笑话。”
董虎轻笑道:“皇甫将军出城时,贼军都没能完全干掉我军,守在城头,贼军自然奈何不得,况且皇甫将军、朱将军、叔父都是征战宿将,只是坚守城池的话,两万兵卒足以抵挡二十万贼军强攻数月,王刺史又何必太过担忧长社。”
“长社内有能征惯战宿将,有两万兵,贼人纵有十倍、五倍之卒,也是难以分兵侵略其他郡县,到了此时,应该是敌我两军相持之时,随着时间拖延,贼军只会更加势弱,就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听了这番话语后,郭胜很是微笑赞同,就在学着董卓拍打董虎后背时
“董将军说叛军无绝对实力,曹某有些疑问,汝南赵太守领兵两万,董都尉领精锐五千卒前往救援,此两战因何而败,难道不是围点打援”
董虎一听“曹某”两字,心下就是一个咯噔,也不由看向矮胖小眼睛的男人。
“可是孟德兄长”
曹操因“打了”郭胜而倒了霉,不仅他倒了霉,董卓、董虎叔侄也跟着倒了霉,董卓丢了个并州刺史,董虎则成了河套三郡屯田大使,成了沦陷地的屯田大使。
曹操知道自己五千精锐是因郭胜而丢的,但他却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怨恨郭胜,要怨恨也该是王允、袁绍,可他偏偏又没法子怨恨,两三个月来,整个人也变成了寡言少语,但当听了董虎话语后,还是有些不满董卓丢了他好不容易招募的数千步骑。
“正是曹某”
见曹操冷脸承认,董虎沉默数息
“孟德兄长熟读兵书,想来是读过兵法军争篇的,对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是如何理解的呢”
看着曹操苦笑,董虎内心极为复杂,有些不知该如何与这位戎马一生的曹丞相相处。
“孟德兄长肯定知道黄巾贼造反的太过突然,根本没给朝廷练兵时间,看似穿着朝廷的盔甲,拿着朝廷精良兵器,实则不过是四万百姓而已。”
“黄巾贼是农夫,朝廷的兵卒亦是农夫,不考虑将领的计谋,双方碰撞厮杀时,与街市浪荡子群殴也就没什么区别,谁人多谁赢,谢太守领兵两万,兵卒数量不足;叔父统领五千兵马,虽是刚征召新卒,然而却是精锐之卒,仅一匹马价数万、十万钱,那就不是普通人承担起的。”
“正因此,谢太守全军覆没,而叔父却可领残部入城暂避贼军锋芒。”
“贼军势大,蛊惑百姓造反的人多,但是呢朝廷毕竟人才济济,军中大小将领皆是正儿八经五营郎、卫尉郎,是知兵世家子弟,随着时间,随着优胜劣汰淘汰一些怯懦畏死兵卒,即便朝廷的兵卒数量居于弱势,也会很快成长起来,反观贼人,他们会依然停留在农夫上,一增一减,贼人兵败如山倒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