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
董虎回头去看,正见刘妍站在身后,手中还提着个沉重木桶。扔下镰刀,还没等他舀水解渴呢……
“袁术真的会让出南阳郡吗?”
刘妍的开口让他顿了下手,又一口饮下一瓢水。
“不让出来又如何,让高呆子打他就是了……怎么?你这么想快点离开咱,想早一日脱离苦海?”
董虎将水瓢扔在木桶里, 他也没有注意自己的话语有什么不妥,或许在他心里,刘妍还是数年前盯着自己鞋子的好奇丫头。
“唰唰”连割数刀,这个时代没有化肥,麦子长势远不如后世那般高大健壮,收割时很是麻烦。
“没人愿意放弃到手的权利地位,袁术自然也不会甘心放弃,可若袁绍、曹操等人作壁上观, 不对咱们牵制的话, 仅凭袁术一人是无法阻止咱们强攻的,再加上你弟弟的身份易于被南阳郡百姓接受……尤其是南阳郡百姓见识了我军的骑军骚扰,以及短时间内击败了雒阳东线二十万兵马,上至各大家族,下至普通百姓,都会本能的考虑与咱们作对的后果……所以,咱不认为你弟弟拿下南阳郡会多么困难……”
又是“唰唰”几刀,董虎正待将割好的麦子堆放在一起,准备抱入马车内呢,回头却看到头发散乱的丫头低头不语,几日的暴晒让原本还挺白皙的她也黑了不少,但对她乱糟糟的头发不怎么满意。
“头发这么多……不嫌热啊?回去咱与你理一理。”
听他这么说,原本还因“离开咱”羞红着脸的刘妍瞬间急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
“别扯淡了,孝不孝顺与理发有什么关系?爱理不理,乱糟糟的丑丫头又不是咱, 热的也不是咱……”
董虎抱起老大一堆麦子走向马车, 嘴里还嘟囔着“丑死了”的气人话语,气的刘妍提着木桶走向其他人,也不愿意给他水喝了。
这个时代的人几乎人人头上都有虱子,即便是皇帝也无法逃脱,只因大家族子女有篦子可用,头上虱子少些,但肯定有,除非剃光头。至于用药水杀虫……没有用,今日把虱子杀了精光,一睡觉……虱子又跑到了头上。
刘妍知道董虎和军中将士有剃光头的习惯,以为他也要给自己剃光头,气哼哼提着木桶跑了。
刘妍提着木桶跑了,董虎也不理会,依然挥舞镰刀卖力收割小腿高的麦子,至于袁绍答不答应……他也不在乎,反正他就是要拿下雒阳的缓冲带,可他的行为却让远在长安的董卓气愤不已。
董旻、董璜、吕布、徐荣、胡轸等人被迫离开雒阳,或许是董璜、吕布想要告状,两人的行军速度很快, 这两人加速行军,其他人也不得不加快脚步,尤其是徐荣,他很担心董璜、吕布把李蒙的死全让自己承担。
几人带着两三万兵马一路返回长安,果然不出所料,董璜、吕布二人一上来就告状……
“李儒。”
董卓黑着脸开口,董璜精神一振,可下一刻……
“十二城门兵卒由你来掌管……”
“叔父……”
董璜大惊失色,想也未想便要开口阻止,迎来的却是董卓暴怒。
“闭嘴——”
董卓暴怒,厅堂内却无一人敢抬头,董璜更是被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呼呼……呼呼……”
沉重的喘息声让人压抑,就在众人低头不知所措时,一双白嫩纤手出现在暴怒的胖脸前。
“夫君……”
“你闭嘴!”
董卓像是真的怒了,一把将面前的手臂推开,猛然站在厅堂上。
“李儒掌十二城门卒,哪个不服——”
……
“哼!”
面对暴怒的董卓,无人敢开口……
“啪!”
看着一个个低头不语,董卓心下有气,猛然拿起桌案上信件重重一拍,愤怒看向所有人。
“牛辅!”
牛辅哪里敢稍有犹豫,忙上前。
“牛辅在!”
“领雒阳营、西园八营、领郎中令,严厉约束羽林郎、虎贲郎,任何人敢在街上骚扰店铺,一律重处!”
众人心惊,牛辅心下却是一喜,忙低身抱拳。
“诺!”
董卓不耐烦大手一摆,嘴里又发出一声冷哼。
“哼!”
董卓再次拿起信件,冷哼道:“虎娃来信说,将领可以战败,可以舍弃一些兵卒,但若刻意让兵卒送死而战败,此罪不可饶恕!虎娃要咱彻查虎牢关战败之事,你们怎么看?”
就在众人心惊时,董越冷脸上前。
“董帅是主公任命的雒阳留守将军,迎战孙坚、李旻时,已然与李蒙下了死守虎牢关军令,若单单李蒙一人冒进出城,末将还认为是李蒙一人过失,然军中将士皆言是吕布逼迫所为,末将以为当严查!若不严查,军中将士必然心生怨气。”
吕布大怒,猛然撩袍单膝拜倒,一干手下将领全上前与他这般。
“义父,这是董越栽赃嫁祸孩儿,当日孩儿前往虎牢关时,叔父和大兄担心董将军一人抵挡十余万兵马,这才让孩儿见机行事。”
“当日朱儁领兵前来,探子言贼人无有携带大量刀盾车马,孩儿断定袁绍兵败,贼人定是欲要自渡口过河逃亡,这才与李蒙商议是否出城迎战军心崩散的贼人,而李蒙也认为可以一战,如此我军才出城一战,就在我军将要大胜之时,背后却突然杀出数万兵马,如此……如此方有的大败。”
吕布话语说罢,宋宪忙抱拳道:“将军所言句句属实,确实是李都尉自己想要杀贼,着实与我等无关啊——”
董卓居于军中几十年,又如何看不出真伪?也不去看弟弟董旻,而是黑着脸看向牛辅。
“牛辅,你以为如何?”
牛辅一时间没弄明白董卓心意,不知道是否保下吕布,犹豫了片刻……
“若依照当日的情形,吕布、李蒙的判断并未有错,虎娃确实击败了袁绍十余万兵马,那朱儁肯定恐慌欲要奔逃,这个时候出兵……当能一举击败贼人,如此就不能说吕布、李蒙冒进。”
董卓默默点头,自是知道乘胜追击的道理。见他点头,牛辅心有所觉,继续开口。
“尽管出兵迎战贼人没有过错,孩儿还是以为吕布当担负一定的责任,诸如我军疲惫时不该立即与贼厮杀,就算试探贼人是否虚张声势,也当是战力稍弱的十二城门兵马,不当是我军精锐。”
“还有就是……无论背后杀出的贼人是何人,虎牢关距离黄河仅有十里,河水对面亦有一万冀州军,他们可以乘船随时渡河,如此情形下却不小心背后……”
“哼!”
董卓恼怒冷哼,牛辅忙将嘴巴闭上。
“阵前悍勇……终非带兵之将!”
“哼!”
“各将罚俸半年,奉先在家研读兵法,一个月内不得出门半步!”
吕布面色阴沉,董卓的“非带兵之将”太重,心下恼怒,却不能不抱拳低头。
“诺!
董卓高高抬起却轻轻放下,众将冷脸看向退下的吕布,心下有些窝火又很无奈,因李蒙和数千雒阳营的惨死,这段时间里,每个人都承受着底层兵卒的不满。
貂蝉站在董卓身侧,看着将领们全都低眉不语,犹豫了下后,朱唇轻启。
“奉先是有些轻敌了,但这也怪不得他……”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董卓猛然瞪眼,貂蝉好像并不畏惧他这个样子,噘嘴不满。
“妾身怎么就不懂了?虎娃都把袁绍二十万大军打的落花流水,贼人肯定是一群乌合之众,奉先悍勇无双,将士们誓死效命,若不是背后突然杀出一股贼人,奉先也不会战败……”
“你……”
“哼!”
董卓瞪眼,貂蝉却噘嘴别头不理……
“美人你不懂!”
“虎娃还是半大小子时,他就在金城郡统领了数万董部义从,奉先顶多也就统领过三两千兵马……”
“夫君就会骗人,虎娃一开始时不也是招募了两千佣兵?数万兵马不也是后来才有的?”
貂蝉噘嘴道:“夫君不多多栽培,奉先如何帮着夫君征战天下……”
一边抱着董卓的手臂,一边噘嘴摇晃身体,厅堂上诸多大将全皱眉不语……
“哎呀你别摇了……”
董卓拿起信件在她面前摇了摇,一脸的无奈。
“虎娃那小子恼怒了,不仅不让奉先进入雒阳,就是凉州、并州、河东郡、汉中郡都不让奉先进入了,咋整?”
“虎娃怎么这么霸道?将士们不是说了吗,战败怪不到奉先的……”
“哎呀呀,你别摇了,你没见过虎娃,不了解那小子多么倔强……”
手臂好不容易从美人怀里挣脱出来,董卓一手指向董旻、牛辅、董璜、李傕、郭汜等人,脸上更加的无奈。
“你看看这满堂将士,除了叔颖、徐荣外,哪一个没被虎娃揍过?他要揍奉先,咱就是事后敲打他几下,他一准回头还寻奉先的麻烦!”
“唉……”
“美人你不了解虎娃的脾性,李蒙战死,死了三千多精锐将士,若非他适时杀到,虎牢关就丢了!虎牢关一丢,虎娃的退路就没了,如此严重的失误,虎娃如何不恼?”
越说越气,董卓指着吕布怒道:“这逆子不管因何跑出的虎牢关,即便战败逃了,只要守住了虎牢关不失,咱都能训斥虎娃几句,可他却畏惧贼人,一撅腚从虎牢关逃回了雒阳!”
“若虎娃没有杀到朱儁面前,没有一举击败了那该死的老儿,虎牢关可不就丢了吗?换了咱,咱不立即砍死他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