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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葫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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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与其它宋朝官员最大的不同,或者就是在于他是撇开朝廷那些条条框框来做事的。

比如房言楷回到庆符县之后,因不知朝廷是否要追究他抗命之罪,功大还是过大;不知往后何去何从,许多事就不太敢轻易做决定。

蜀南是否会效仿蜀北建山城百姓是放回城外还是迁到城内弓手、乡勇的封赏怎么算巡江手是要裁撤还是继续编练

这诸多事务,正常而言,至少要等到年节之后,等州署给出风声才可以开始安排。

“忙了两年,忽然清闲下来了啊。”房言楷感概道。

“东翁伤还未好,又染了风寒,才回县城七日。”蒋焴道:“何况马上要过年了。”

房言楷摇了摇头,道:“江县令去了叙州、我在养伤,这几日县务都是李县尉安排的”

“是,他无非是将百姓放出城,又赏赐、抚恤了巡江手,另外还拿出米粮来赈济了一些灾民只做了这些。”

“七日内能做这些,怕是已忙得团团转吧,县里可有出岔子”

蒋焴心思不在这些事上,想了想,轻声道:“东翁,依我所见,不该由江县令去叙州的,还是由东翁亲自去见史知州比较好。”

房言楷摆了摆手,道:“一则我确有伤病,二则实不知如何与知州说这些事。江县令更能把事情说圆了。”

“学生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房言楷苦笑道。

他闭上眼,能想像到史俊一个个问题提出来,自己却不知如何回答。

李瑕是如何练出这样能硬战蒙军的乡勇来的为何在长江上不听号令之后该要裁撤,否则一县之力如何维持

“简而言之,我应付不来,就让江县令去吧。他那人擅于做这些。”

蒋焴道:“学生只是替东翁可惜,如此大功”

“再大的功,那也是李县尉立下的,有何可惜”

“但东翁往后任官何处,史知州的态度至关重要。”

房言楷道:“不谈这些了,县里近来可有出岔子”

“李县尉挟大胜之势,亲手处理县务小岔子有,大岔子却没有。”蒋焴道:“不过,他又开始扩编了。”

房言楷默然了一会,轻声自语了一句。

“那看来,他独自掌管一县,也做得到”

这句话,也不知是欣尉还是遗憾。

“主簿,李县尉来看你了。”忽听门外黄时说道。

房言楷与李瑕相见,开口先问道:“局势如何了”

“阿术已经穿过易溪部境界,离开蜀地了。我得到消息,另两路攻合州的蒙军也退了。”

“非瑜从何处收到的消息”

“有个朋友,在蜀北当兵。”

房言楷沉吟道:“如此短时间内能传信给你,只怕是个将军非瑜有人脉呐。”

“嗯。”

“总算安定了啊。”房言楷叹息一声,又道:“非瑜这几日为一县主官,感受如何”

李瑕道:“做不来,故而今日来见房主簿。”

“出了何事”

“太多事了。”李瑕道:“户籍、田地,开春后的春耕,这些且不说,今日这户人家说那户人家捡了他的锅,明日又有一户人家要找儿子的尸体房主簿病好了吗”

房言楷却不答,反而问道:“非瑜立此大功,没想过要调任”

“我九月中旬上任,如今不过十二月中旬,如何调走”李瑕道:“才刚开始。”

房言楷沉吟道:“我任期亦未满,若要调任,除了史知州不知还能找谁打点但史知州似要怪你我不听号令,我”

话到这里,他停了停,似不知如何说。

“先不说我们。”李瑕问道:“史知州会如何”

房言楷沉吟道:“非瑜可明白,斩杀兀良合台,朝廷论功,蒲帅为首功,其后是史知州、张都统,再其后才是你我。”

“我明白。”

“若让我猜,知州接下来该任两年京官。”

李瑕点点头,似乎有种“史俊终于要走了”的满意。

“他走了,你没靠山了”

房言楷一愣,苦笑道:“知州虽赏识我,却并不结党营私。”

李瑕道:“本来你该去叙州一趟,向知州解释为何不听号令。但你守信,要与我担下此事,不打算把事情推在我一人头上,我欠你一个人情。”

房言楷点点头。

“房主簿的处境很尴尬没有靠山,怕升迁不了,又怕被我压着”

“你倒也不必如此直率。”

“可有想过留下”

房言楷又苦笑,道:“县令之位,只有一个。”

“我来当,你继续当主簿如何”

“非瑜是在说笑我便是三年任期满、调任他方为主簿,也好过”

“也好过在我手底下当主簿”

“不错。”

“为何我对你不好”

房言楷良久不答,最好摇了摇头,叹道:“这太可笑了。”

李瑕问道:“你希望我如何”

“不知。”

房言楷叹息一声,喃喃道:“我真不知如何是好,登科以来,三任县尉、一任主簿,为官十一载,唯有史知州赏识我,但他并无任免之权,只能为我举荐,但今次”

李瑕道:“你想让我替你打点”

房言楷摇了摇头。

李瑕道:“我不打算调走,也不打算让县令之位。”

“是,我争不过你。”

“那你到底要如何”

“等朝廷安排吧。”房言楷道:“多亏你,这次我多少也算有些功劳,未必不能升迁”

李瑕摇了摇头,道:“既这样,房主簿该出面做事了,别再装病躲懒了。”

“并非躲懒,一则不知朝廷往后对蜀南如何安排,二则不想与你争权。”

“怎样对百姓好就怎样做罢了,出了事我来担。另外我也说过,主簿权职,我不会与你争。”

房言楷又是一愣,李瑕却已走了出去

“阿郎为何不卖个人情给房言楷将他打点走了也好。”

“他嫌我是奸党,不愿让我帮他打点。”

“是升是贬,岂由得了他”

韩祈安话到这里,忽笑了笑,道:“阿郎可知这宋朝官场像什么”

“像什么”

“葫芦。”韩祈安道:“一个上面小,下面大的葫芦。这葫芦下面的囊里装满了小官,比历朝历代都多,科举、荫补,每年有诸多官员入仕。

但若想从这个大囊到上面的小囊,有些人都不能从这葫芦口挤出去。房言楷就是这样一个挤不上去的小官,因他没有靠山。”

“斩杀兀良合台的功劳都不够”

“这锅羹多的是人分。”韩祈安道,“不过,羹是阿郎调出来的,若要分,确可以多分他一点。将他打发了,我们也该开始贩私盐了。”

“除此之外呢房言楷可还有碍事之处”

“主要便是这私盐一事,否则或可将他留下。”韩祈安道:“不得不说,他处理县中琐事确做得不错。换个人来,万一更难对付。”

李瑕道:“私盐私盐,本就是官府管不到的才是私盐。他当他的主簿,我们贩我们的盐,不必管他。”

韩祈安不解,道:“但他一定会反对此事。”

“他反对私盐,我也反对私盐。但衙役归我管、私盐归我剿。我剿不了,又能如何”

“阿郎这话像个官了。但,他必定会怀疑我们。”

李瑕道:“他拿不到证据。”

韩祈安道:“我明白了,既要贩私盐,县衙拿不到证据,才能保证别人更拿不到证据。”

“嗯。派人去联络邬通,我要在年节前见他一面。”

“是。”

李瑕说到这里,又派人招过鲍三,问道:“找到姜饭了吗”

此事鲍三显得很悲伤,道:“还在派人找,没找到。”

“尸体呢”

“前日又捞了十余具尸体,没有姜饭的。”

“继续找。”

“是。”鲍三想了想,拱手道:“县尉,姜饭怕是回不来了,他那队是否另外选一个班头。”

“不急,再等两天。”李瑕揉了揉头,道:“他那队人我先来管着。你去选几个信得过的好手来,往后做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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