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阿郎要早起上课了”
高俅迷迷糊糊地醒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在婢女的服侍下开始洗漱,然后听着管家汇报今日的行程安排:“卯时至辰时,皇城司办公;辰时至午时,书法课;午时至申时,绘画课;申时至酉时,金石课;酉时至戌时,相扑课”
由于他文化水平朴素,管家用词也很朴素,听到丰富的课程安排,高俅按了按眉心,总算清醒过来:“官家近来喜欢扑戏,将相扑课程的时间往前提,太靠后的,我实在没力气了。”
管家赶忙道:“是”
高俅又道:“上次那个内等子,出手没轻没重的,将他辞了,让你选些会教的,物色得怎么样了”????
内等子是皇家的相扑高手,皇室广招天下擅于此道的强者,也只有一百多人,个个都是身怀绝艺。
但自己练的好,不代表也会教别人,高俅就被之前的内等子给摔得险些散了架,对相扑都产生了几分恐惧感。
可赵佶喜欢的事情,他就算是再怕,也得硬着头皮顶上,并且要全力练好,所以该学还得学,只是要换人教。
管家眼珠转了转,确实早有准备:“阿郎的事情,小的岂敢不用心早已选好力士,就等阿郎过目”
他吩咐了之后,仆人们递上画像,不仅相貌清晰,还有大致介绍,个个都是民间的力士,有武馆教学经验的。
高俅见了颇为满意:“办的不错”
曾经的高俅,最为羡慕的,就是这种随口吩咐一句话,底下人就得尽心尽力跑断腿的权贵官员,现在他也成了其中的一员了,自然也要好好使唤别人。
这样一想,平日里学得再累,又能算什么呢
他享用着美味的早膳,仆人们半跪在地上,双手高举,一张张翻过,给其过目。
高俅漫不经心地看着,直到一张尤其丑陋的面庞印入眼帘,顿时皱起眉头,感觉直泛恶心,怒斥道:“此人是谁这等狰狞面目的,你也录入其中”
边上的管家赶忙跪下:“阿郎恕罪阿郎恕罪此人名叫焦挺,乃中山府人士,祖传三代以相扑为生,焦家在京师扑手口中是有名气的,小的不敢不将其录入”
但想到其他相扑手都有进贡,唯独这位不知情识趣,仆从不仅暗示画师往丑陋里画,此时更补充了一句:“只是此人相当粗鲁,手脚没个轻重”
高俅本来听这焦挺三代为相扑手,倒还想见一见,一听这话就没了兴趣,之前就是被内等子摔得疼痛不已,怎可能再要这种没轻没重的人,立刻挥手道:“将他逐走逐走真是恶心”
管家暗暗得意:“是”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让他们午后来见我”
高俅挑了几个最顺眼的,用完了早膳,虽然挺满意下人对自己的忠心耿耿,但看着空荡荡的正堂,想到这些事情本该由一位贤惠的娘子来处理,顿时想要一个温馨的家庭:“之前让你找媒人,为本官说一门大户亲事,办得如何了”
“秉阿郎的话,还在物色还在物色”
管家表面依旧堆满笑容,心里却暗暗叫苦起来。
高俅至今没有成婚,更无子嗣,因为他本就是市井破落户,两年前还是个给人当书童,跑腿的下人,后来靠着蹴鞠上位,但也为正经臣子所看不起,何况现在还进了皇城司
如果单独是前一项或者后一项,那倒还好,只要是官家亲信,总有舍了面皮贴上去的,但这两层一叠,士大夫是肯定断然拒绝的,谁愿意跟高俅结亲,立刻自绝于士林。
甚至就连武人都是不愿意的,武人的社会地位虽然低,但财富和享用却不差,那些武将世家出身的,更是跟士大夫有所往来,缔结出稳固的关系网,何必与高俅这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官家踢开的皇城司头子做亲家,凭白担上被连累的风险
所以有眼色的媒人也不敢接这活,管家也是头疼得很,急中生智地道:“阿郎可知,樊楼来了一位崔娘子献唱,此女名念月,色艺双绝,有上厅行首之资呢”
樊楼是七十二家正店之首,能去樊楼献唱的,莫不是小甜水巷里最出色的妓子,当然有时候花魁的出现,也能带热樊楼的人气,属于互相成就。
高俅一听,顿时眉头大动:“崔念月崔念月好名字啊”
管家松了口气。
转移了注意就好,就你这出身地位的,就别指望娶大户人家的正妻了,还是看看小甜水巷的娘子吧
高俅确实喜欢小甜水巷的娘子,可一想到排满的日程表,顿时又有些迟疑:“我还有时间么”
管家看了看每日不同的课程安排,赶忙道:“十日之内已经排满,不过阿郎只要想休息休息,小的一定安排好,让崔娘子恭候阿郎大驾”
高俅原本也不至于这般刻苦,但他本来应该从中低层做起,积累资质,如今却被直接安排了皇城司提点,自知德不配位,就更看重赵佶的宠爱。
想到前几日自己露了一手字,官家那惊讶后夸奖的模样,他就美滋滋的,什么疲倦都没了。
所以高俅断然拒绝:“昨日是冬至,不是刚刚才休息过了么课程要紧崔娘子以后再说吧”
“是”
管家倒是有些佩服,然后又暗暗撇嘴:“你这样的还娶什么妻啊将来收个干儿子承嗣香火,把家业都便宜外人吧”
高俅不知道这个管家的想法,但展开双臂,让一个个婢女为自己整理衣衫时,脑海中也不禁浮现出一个问题。
他这么辛苦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吃喝玩乐
那为什么现在连吃喝玩乐的时间都没有了呢
这个问题直到出了家宅,高俅都没想明白,但很快,他就顾不上想这个问题了。
因为街上的百姓议论纷纷,与前些日子讨论的都是太学案不同,今日的气氛又有不同。
高俅大概了解前因后果,不禁皱眉:“昨夜明尊教进攻开封府衙,四处纵火这群贼人真是胆大包天,开封府衙也太窝囊了”
“贼首被拿,贼众也死伤惨重那还差不多是林冲所为”
“这林冲挺能耐啊,无忧洞贼首是他杀的,这次明尊教的贼首又被其所拿呵”
还不等高俅酸完,不远处几个人的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都是因为明尊教徒崇拜佐命,扮成那大逆的模样被抓后,才惹出来的祸端”
“话可不能这么说,照我看,是自从那位继位后,京师就没有安宁过”
“你这就没良心了,扫灭无忧洞不正是官家继位后的事情”
“那是太后的旨意公孙判官的功劳如今太后何在公孙判官何在若是有公孙判官,邪教贼子岂敢在开封府衙放肆”
“太后你们说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高俅听到一半,已是禁不住变了脸色,到了最后更是勃然大怒,暴跳如雷:“敢非议官家快抓起来统统抓起来”
但他忘了,自己还没到皇城司,身边的人是得势后聚拢投靠的下人。
这些仆人倒是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扑了过去,惊起一片混乱,但那些议论的人早就汇入人群里面,消失不见了。
高俅气得胸膛起伏,却又难以遏制惊慌,快马进了皇城司,立刻唤来手下:“你们速速去城内打听,看看现在百姓都在议论什么若有对官家的非议,统统抓起来,一个不饶”
手下怔了怔,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提醒道:“高提点,前一阵杨公事和蓝公事就是这么做的,反倒引得百姓议论纷纷”
高俅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气糊涂了,可一时间又下不了台,不禁怒吼道:“你当我我不知么快去查快去”
手下忙不迭地散去了,然后短短半个多时辰,就禀告了一个令高俅眼前一黑的消息。
京师内的舆论又回来了。
这段时间的舆论是这样变化的:
“佐命”事件官家弑母太学舞弊案明尊教案“佐命”事件官家弑母
太学舞弊案不是没人关注,而是真凶变为了在背后弄鬼的明尊教,再加上昨日的杀人放火,彻底引爆了京师百姓的怒意。
然后无论是因为之前明尊教囚徒游街时,扮成“佐命”模样的引导,还是怀念公孙判官在时的表面安宁,最后都殊途同归,回到官家弑母的话题中。
高俅颤声道:“这该如何是好啊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他们不要再谣传官家的事情了”
手下面面相觑,脸色也极为难看。
京师之地能够发生的事情里,太学舞弊案已经是影响极为恶劣的了,如果这件案子都无法转移百姓的想法,那还有什么能取代
高俅反正办事不成只会吼:“说话都哑巴了么”
知道这个上司啥也不会,只能陪官家玩乐,皇城司的这些下属也很绝望,其中一人低声提议道:“抓住明尊教贼子,或许能让这阵风波过去”
高俅气极反笑:“不仅是明尊教,还有佐命,抓住这两伙贼子自然能消停了这话还用你们说么我让你们查佐命的踪迹,你们到现在连半点线索都没有给上,甚至连那只鹰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怎么抓怎么抓”
手下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吭声了。
高俅明白,指望这帮人是不成了,他呆坐片刻,长叹一口气:“备马本官要去请那林冲,没想到最后还是得靠此人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