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
杨再威依旧端坐,呼吸绵长,与往常毫无变化。
法明的呼吸却明显紊乱很多,将要支撑不住了。
阿史那环出现后,已经过了四天,算上第一天被囚禁,一共五天的时间。
不吃食物还好, 关键是不喝水,哪怕依照杨再威的法子调整身体,他也接近脱水。
“杨再威就被关在那里,我已经说了”
“你去救他吧现在能能让我睡了吗”
“zz唔”
阿史那环确实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数次弄醒,只求一睡,然后又被弄醒。
李彦要把握住这個大好机会,此人身上还是有许多秘密可以挖掘的,当务之急是江南的隐患:“你们与鄱阳王到底有没有联络兰陵萧氏呢”
阿史那环两个眼皮耷拉着,头一点一点,断断续续的道:“与鄱阳王有联络兰陵萧氏没有尝试接触过萧氏不敢造反”
李彦冷声道:“兰陵萧氏不敢造反再正常不过,那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隋末乱世里,被我祖父所灭的萧梁政权,是萧氏的最后一次挣扎。”
“萧梁政权失败之后,他们自然是选择安分守己,那鄱阳王呢没了母族支持,他又凭什么造反”
阿史那环迷糊地道:“鄱阳王鄱阳王不知道那是造反以为圣人是支持他要清君侧从武后和朝臣手中夺回被窃取的权力”
李彦眉头微扬:“清君侧鄱阳王就算再天真,也不会相信这种鬼话,除非”
他联想到关内山寨里的首级,脸色一沉:“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找人伪装成圣人”
阿史那环嘴唇颤抖了一下,他终究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京官,对于皇权也或多或少有敬畏之情,接下来的话不太敢说出口了。
李彦不跟他客气:“把他的眼皮撑开,三天三夜不给睡觉”
阿史那环一个激灵,放声哀求:“我说我说”
“我确实在江南的一处山寨里发现了一位长相酷似酷似那位的山贼花了数年时间教那山贼口音仪态勉强调教出一个模样”
“鄱阳王鄱阳王相信了欣然于事成之后会被立为太子才准备起兵先夺洛阳再入关中”
内卫心惊肉跳的记下,李彦则冷声道:“鄱阳王被逐出京城已经多年,你们苦心积虑,确实有蒙骗他的可能,后来那个人为何身死,连头颅都被斩下”
阿史那环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关中山寨收到收到那放着首级的盒子时我也吓了一跳赶紧下山躲避”
李彦不信:“那样的人,在关键时刻会派上大用场,肯定会被你们妥善看守,能取其首级的,又有几人被莫名杀了,砍下头颅送给你,你却连什么回事都不知道看来又想三天三夜了”
阿史那环大急:“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怀疑江南的崇云观主和齐大寨主”
李彦道:“说说这两人。”
阿史那环急切之下,说话都顺畅了:“这两人都与昔日的江南血案有关,如今在江南道一个经营狐神教,一个麾下有八大寨子,是最有势力的,当然这也与我背后的支持有关。”
李彦眼睛微微眯起:“他们杀人斩首,又是为了什么”
阿史那环道:“因为这两人只是不甘心朝廷对江南的压迫,特别仇视官府,可真正造反,却又知道没有成功的希望,不愿看到家乡百姓遭劫,所以我才会猜测,是不是他们想要用这种方式,绝了鄱阳王的妄念”
李彦沉默,暗暗叹息。
自从杨坚以北灭南,南方就饱受压制,建康城的遭遇就是最好说明。
这其实不奇怪,成王败寇,对于个人是这样,对于地域也是如此,想要一视同仁并不现实。
但现在大唐中央对于江南的漕运越来越依赖,关内数度灾荒,都是靠江南漕运救济,吃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然后一脚踢开,这种态度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而润州的血案影响太过恶劣,那是金陵周围的繁华之地,一村尽灭,长安漠不关心,将江南的政治边缘化展现得淋漓尽致,当地之人自然难以接受。
如果这群人在反抗的同时,还能加以克制,这就真的很难得了。
李彦继续问道:“那你原定的计划中,何时策动江南造反”
阿史那环硬着头皮道:“我们在等圣人驾崩。”
李彦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了然道:“以假的贼人为旗帜,在江南之地正式起事,这依旧成功不了,却可以造成一定规模的混乱,然后你再去北方的羁縻府州,兴风作浪,继续策反良民造反”
阿史那环点点头,然后心口一疼。
一切说来容易,真正实施千头万绪,需要花费无数心血。
就因为加了几天班,结果全完了。
前功尽弃。
他现在真的恨不得以头抢地,当时直接把振法干掉,然后远遁出去,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自己想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李彦觉得挺好,这回是真的收获满满,问明白杨再威和法明所在,弄清楚江南的情况,他神情更加郑重起来:
“睡前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师父佐命是谁”
安神感一行回到少林寺。
法明抬到厢房内安置,杨再威则来到临时审讯的房间内。
里面没有任何严刑拷打的声音,已经结束咧。
杨再威头探了进去,就见师弟吊着,眼睛紧闭,胸膛有节奏的起伏,嘴角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弧度。
他是笑着交代的。
这一梦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