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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2章 向太后:老身真是瞎了眼,选了这么个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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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省使,你”

公孙昭看到郭开的时候,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位内客省使,曾经跟他一起去查封桃夭坊、厚将行会和铁薛楼,合作尚算愉快,还给予了一些善意的劝告,公孙昭对其印象不错。

那时的郭开,虽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面色红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也是养尊处优的人物。

可现在的他,皱纹深刻,背部句偻,头发更是全白,短短时间内苍老得就像是七八十岁的古稀老者。

而郭开看到这张没什么变化的冷肃面庞,却是无比激动:“公孙判官,你终于回来了太后和老奴,都时时刻刻盼着你啊”

说着说着,泪水已然狂涌出来。

公孙昭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可眼见郭开如此情真意切,又要直接拜下,赶忙扶住:“郭省使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郭开当真是泪流满面,想到如今整日躺在榻上的向太后,更是觉得眼前之人的不可或缺:“公孙判官之前到底去了哪里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公孙昭大致解释了一下:“我之前遭到刺杀,受了不轻的伤势,被迫在外休养,至今才归,到底发生了何事,还望郭省使相告”

郭开泣声道:“怪不得,童贯那狗贼先命人除去公孙判官这等忠臣,才敢对太后下手”

公孙昭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太后遇刺桉,果真是童贯策划”

郭开恨声道:“不仅是太后遇刺,从头到尾都是他无忧洞的招安,两位郡王的谋害,都是这个贼子所为”

公孙昭印证了猜测,又凝声道:“可童贯如今已经身亡,这些事情可有证据”

郭开咬了咬牙道:“有不仅有物证,还有参与的人证,老奴就是”

当郭开取出从童贯宅院内偷出的郡王罪证,再仔细地将他先要挟童贯,后来反被童贯要挟,鼓动太后去大相国寺祈福,最后遭到刺杀的流程讲述一遍,公孙昭脸色变得无比冰冷。

对于郭开,他觉得既可恨又可怜,一辈子服侍向太后,为了一己贪欲,隐瞒了真相,结果害人害己。

但看着此人,公孙昭又想到了自己的师兄丁润。

这两位都是被童贯利用,一个对付太后,一个对付他,结果童贯一死,竹篮打水一场空,丁润没有把事情做绝,尚有转圜的余地,郭开则没了回头之路,饱受煎熬。

所幸这位终究是良心发现,又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取出的物证和郭开本人的作证,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

公孙昭精神振奋,沉声道:“事情的原委我已清楚,童贯身亡,郭省使认为,此事结束了吗”

郭开的身体顿时一僵:“公孙判官的意思是”

公孙昭道:“童贯是内侍省都知,污蔑郡王,谋刺太后,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于他自己又有何益处童贯背后是谁,郭省使难道就没想过”

郭开其实早有猜测,但生活在深宫里的内侍,对于那位的敬畏其实更深,所以他嘴唇颤抖了许久,还是没能说出口:“老奴老奴”

公孙昭凝视着他:“郭省使,你愿意看到太后就这般不明不白的逝世,让凶手得偿所愿么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要受到惩罚,无论是谁都不例外”

郭开嘴唇颤抖:“两位郡王遇害,太后就深受打击,险些一病不起,好在得公孙判官开导,扫灭无忧洞,除了汴京百年之害,太后仁德,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怎会有如此狠心的人呐”

公孙昭深吸一口气,不再绕弯子,干脆问道:“近来官家如何了”

郭开哆嗦着闭上眼睛,好似用这样的方式克服恐惧,低声道:“官家每日都来看望太后,别的奴婢或许认为他是慈孝,老奴却是看得清楚,他每每看到太后昏沉迷湖的样子,面色虽然悲痛,但脚步是轻快,他是盼着盼着太后早日呜呜呜”

公孙昭目光中顿时现出厉色来:“昔年英宗不肯出席仁宗大奠,是为大不孝,其后又有濮议之争,若无韩忠献居中调解,当时曹太后,就把英宗废掉而后神宗登基,韩忠献又是以宰相身份,辅神宗坐上御榻,相三帝扶二主,韩忠献乃是定策元勋,如今章相公却也不差”

九五之尊是天下第一人,似乎拥有着可以随心所欲权力,但实际上还是有许多束缚,孝道就是最公认的天子也必须遵从的,如果大不孝的天子,臣子就可以商议,将之废掉。

说得再直白些,不孝是最能伤害天子的罪名,比起荒淫无道,不理朝政之类的,都要严重,因为在天下臣民朴素的观念里,一个皇帝连对自己的父母都不能孝顺,还能做好什么其他事情呢

这也是为什么李世民对于玄武门之变里面,杀死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行径并不怎么在乎,唯独对他和李渊的事情讳莫如深,后来也努力当纯孝儿子,贞观的前几年都在东宫办公,将皇城正殿让给李渊的原因。

而公孙昭先是提到,韩琦相三帝扶二主,赢得身前身后的荣耀,其后又抬出同样是三朝老臣的章惇,这位更曾经提议废二后,刚正敢言也是出了名的,足以让人安心。

郭开听明白了,却根本不安心:“公孙判官之意是废废废废”

公孙昭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有半分迟疑,重重点头,直言不讳地道:“不错,天子不孝无德,不可为人君”

郭开吓得腿都软,脑海中生出一个念头:“你还不如不回来呢”

公孙昭却立刻问道:“太后还能写诏书么尤其是亲笔学就的诏书”

郭开定了定神,仍旧没定住,哆嗦道:“老奴不知老奴不知”

公孙昭皱眉:“郭省使,你难道只是来单纯的哭诉吗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等到官家大权在握,一切就都晚了”

郭开起初还真是纯粹的哭诉,并不指望真的得到公平,现在被公孙昭推着走,又涌出些期盼来,迟疑着道:“如今重臣议事,都不来福宁宫了,太后卧病,更是不会亲笔写诏”

公孙昭赶忙问道:“那太后还能言语吗”

郭开道:“这倒是可以,只是大多数时间也昏昏沉沉,御医看了后,只是开些调理的药方”

这就是大限将至,非人力所能挽回,公孙昭愈发觉得时间紧迫,他以前很不喜欢守旧的太后执政,进一步激化党争矛盾,但现在则不希望这位太后短短一年不到就撒手人寰。

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所愿,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期盼郭开和向太后能逆转局势了。

在公孙昭的再三劝说下,郭开终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正色道:“请公孙判官放心,老奴这就回宫,向太后禀明真相,求取一份诏书。”

公孙昭躬身一拜:“此事关乎大宋江山,天下子民,这份重担就要拜托郭省使了”

郭开赶忙将他扶住:“万万当不起公孙判官此礼,老奴铸下大错,已是无可挽回,此番就当将功折罪,也要将太后的诏书,交予公孙判官手中”

公孙昭重重点头,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郭开则站在原地片刻,才略带恍忽地回到了慈宁宫中。

这冷冷清清的宫殿里,再也没了往来的臣子,只剩下一直服侍在太后身边的内侍和宫婢,而这些人近来都在另谋出路。

来到塌边,他轻轻掀起纱屏,就见躺在榻上的主子眉头紧锁,眯起眼睛,稀疏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睡着,又好像根本睡不安稳。

郭开见了悲从中来:“圣人圣人”

这是对皇后的称呼,也是这群内侍的独享,用这个特殊的称呼,体现出他们的老资格,但近来也没人这么叫了,反倒是希望别人忽略这份资历。

以致于当郭开呼唤了两声后,向太后缓缓睁开眼睛,唇角溢出一丝笑意:“郭四郎还是你最忠心”

郭开突然明白,向太后在宫中生活了大半辈子,近来人走茶凉之势,心里其实看得十分清楚,表面上不说,不知道该有多难受呢。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决心,轻声道:“今日官家没来向圣人请安,老奴刚刚去看了,官家正在延福宫内举办宴饮”

向太后眼神一暗:“明日就是官家的生辰大宴老身本来还想着想着为他好好庆祝一番现在也不成了”

郭开眼珠转了转,又说道:“老奴到了延福宫后,听里面的内官有言,官家如今将宫内的东门命名为晨晖,又将诸多殿宇亭台取名,颇得雅趣”

向太后喃喃地道:“晨晖他倒是如清晨的阳光一般旭日高升”

郭开准备以一种最委婉,受到刺激最小的方式,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太后,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先降低太后对于官家的好感。

这一点并不困难,当他将延福宫内宴会的欢声笑语,进行了细致的描述,不出意外的,向太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亲生母子之间有时还会心生嫌隙,更何况是向太后和赵佶这种名义上的母子,此时向太后躺在榻上越是无力,听到赵佶在那边开开心心的宴饮,还有心情给各种宫门楼阁取名时,心中难免会生出一个念头来:他是不是盼着我死啊

郭开可以很负责地告诉向太后:是

眼见情绪烘托到位了,郭开本来就想取出罪状,进入正章,但扫了扫四周别的宫婢,又怕太后反应激烈,低声地道:“老奴有些话,想与圣人独自说”

向太后微微蹙眉,不过出于对郭开忠心的考虑,她还是下令道:“你们都退下”

细如蚊呐的声音,离得远了根本听不到,郭开不得不重复了一遍:“你们都退出殿内,不得靠近”

其他宫婢和内侍愣了愣,往外退去:“是”

大部分是不明就已后,生出了好奇心,以北宋皇宫内传消息的速度,你们说悄悄话不让人听,这不是折磨人么

而有几人的目光则闪烁起来,想到这些日子,那位接任内侍省都知的长官杨戬,叮嘱他们的事宜,将耳朵贴近了墙壁,希望听到一些动静。

“哐当”

里面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然后传来的响动,真的遂了他们的心愿,更是隐约听到些喝骂声,只是终究隔了层墙壁,那声音又十分虚弱低沉,没有正常人怒骂的劲道,所以具体说的什么,外面之人听不清楚。

唯独殿内伏于榻前的郭开,又惊又喜地听着,向太后见到种种证据,起初依旧不信,但最终不得不接受后,愤怒到了极致的怒骂:“逆子逆子老身真是瞎了眼,选了这么个天子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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