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回城换了衣裳,交代曹颖看好家。
“老贼和老二跟我去。”
“四娘子送郎君出门。”怡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嘀咕着,“那些贵人十二三岁就有了女人,郎君难道是”
曹颖干咳,“别胡说。”
“那郎君为何坐怀不乱”
“章四娘也没坐吧。”
“也是,要不下次让她坐坐。”
“被郎君拒绝章四娘就活不成了,你少造孽。”
“你说我造孽”
“老夫没说。”
老贼和王老二走在前面,王老二不时回头看。
啪
老贼拍了他一巴掌。
“为何打我”
“别看。”
“为何不能看”
“郎君身边的女人都不能看。”
“那怡娘呢”
“狗曰的你就知晓顶嘴。”
章四娘抖的有些成效了,至少没有上次那么僵硬。
“书信到了。”
送物资的车队来了,也带来了书信。
看到杨玄后,小吏说道:“杨明府,有你的书信,两封。”
左侧门开,卫王带着一个光头出来,身后数十侍卫。
“大王。”
“本王出城狩猎。”
王老二脱口而出,“春季不能狩猎。”
春季生机勃勃,此刻狩猎便是打断了生机,在中原人看来是逆天而行。
卫王看了他一眼,上马而去。
“那个光头有些嚣张。”老贼注意到了光头袁飞。
“出发”
一行人出城,随即往临安去。
夜里,他们露宿在外。
杨玄坐在篝火旁,打开了一封书信。
“子泰,见字如晤。”
这是赵三福的书信。
近来宫中颇多吩咐,镜台疲于奔命,拿下官员十余人。
皇帝这是想干啥
其中一家四姓九人,左相一系五人。
杨玄明悟,定然是一家四姓和左相一系之间出现了不平衡,皇帝出手,再度制造平衡。
从李泌年轻时的经历就能看出来,此人善于权术,否则当初武皇垂垂老矣,没有后援他哪里敢带兵杀进宫中。正是靠着他的手腕拉拢各方,才有了后续的李元登基。
宫中有人云,太子对陛下颇为不恭。太子惶然请罪,自闭于东宫,断食数日,瘦的脱形。
杨玄笑了笑。
父子做了同道中人,这样的事儿堪称是无耻。皇帝无耻,但想必也不愿意见到太子在自己的眼前晃悠。
太子知晓自己是皇帝的眼中钉,整日绷紧神经,生怕被抓到把柄干掉。
杨玄觉得除非太子失忆,或是去修炼神功,自我断根,否则皇帝想杀他的心思永远都不会消散。
朝中对北疆谨守不出颇为不满,认为黄春辉空耗国帑而无寸功。如今叫嚣更换北疆节度使的人不少。
杨玄捂额。
北辽如今正在磨刀霍霍,大唐要应对只能用举国之力。就凭着北疆去抵御北辽尚且困难,主动出击
特么的
就该让那些叫嚣的官员来北疆从军。
子泰,北疆风寒,小心。
这是一个隐晦的告诫,一个字都没提卫王,但仿佛字字都在说着卫王。
卫王来了北疆,长安多少目光将会转过来。
卫王在太平,多少人会盯着太平。
杨玄打开了第二封信。
娟秀的字体入目,杨玄的嘴角就挂上了笑意。
子泰,见信如晤。
王老二坐在对面,和老贼嘀咕,“郎君笑的好温柔。”
老贼瞪眼,“你也会有这般笑的时候。”
“那你呢”
老贼怅然,“常三娘有些凶,老夫还得再等等。”
春季的国子监中多生机,有人喝多了在林子里砍了几棵树,被安司业带着人一顿毒打。
那定然是酒兵系的大佬庄信吧,喝多了就会癫狂。
上次有人来寻安司业,说什么切磋,好像是一家四姓的人。那人被安司业一戒尺把半边脸都打烂了。
写到这里时,笔迹活跃了许多。
杨玄仿佛看到了周宁在笑的模样。
家中来人,让我回家小住,我没去。
杨玄一直没问周宁为何从周氏到了国子监读书任教,但他猜测应当是有些龃龉。
我听闻北疆那边多事,卫王去了太平,长安关于此事的议论也多了不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杨玄嘬嘬牙花子,觉着这事儿真的让人头痛。
我去问了祭酒,祭酒说这是权术手段。
皇帝善于权术,这个概念深入人心。
你要好好的。
杨玄看到这里,几乎能想象到周宁那绯红的脸蛋和耳根。
他仔细看了几遍书信,几乎能背下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收好。
夜里,在睡梦中,书信的内容依旧在脑海里漂浮着。
临安的气氛有些紧张。
杨玄到时被运送辎重的车队挡在了城门外。
“这是哪来的”老贼寻了个军士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军士回头,看到是杨玄后才低声道:“从宣州那边来的。”
杨玄感受到了一种悸动。
整个北疆好像都在悸动。
到了州廨,其他县令都到了。
“坐。”卢强指指边上。
刘擎在看地图。
“无关的先出去”卢强吩咐道:“把门关上,看好周围。”
“是”
门一关上,室内安静了许多。
刘擎抬头,缓缓看向众人。
“中丞已经下了决心,准备出击,横扫北疆当前。”
众人都有些惊讶。
黄春辉这几年就像是一条乌梢蛇这是长安的比喻,任凭北辽如何挑衅叫骂,一概不搭理。
他竟然要发动进攻
连杨玄都觉得这事儿有些不靠谱。
刘擎干咳一声,众人噤声。
“此次出征,我陈州也要追随。老夫准备亲自率军出征,你等”
“下官愿意出征。”
“使君,下官最近苦读兵书啊”
“使君”
哪怕知晓此战前途未卜,但并无一人退缩。连几个老油条都强烈请战。
哪怕到了最低谷的时候,这块土地上的人们也从不乏勇气。
“好了”
刘擎拍拍案几,“都想去,可陈州得留人看守,否则前脚出征,后脚陈州大乱,特娘的,老巢都没了,还打什么打”
那便是要挑人。
众人第一个看向杨玄。
“杨玄”
“在”
五县县令大胆冷笑。
果然,老头子就独宠这个少年县令。
刘擎目光缓缓转动。
“谁不服”
“”
杨玄急匆匆的回到了太平县。
“出征”
曹颖先是一愣,接着又释然。
“长安对北疆的耐性到了极点,若是再不动手,节度使怕是要换人了。黄中丞不易。”
“又要打了”怡娘叹息,“太太平平的不好吗四娘子”
“哎”
章四娘出现在门外。
“走,跟我去给郎君收拾东西。”
邻居那里也在收拾东西。
“大王,黄春辉此次邀请大王去观战,这是向陛下表忠心呢”
卫王默然,只是擦拭着巨刀。
“陛下,北疆节度使黄春辉上了奏疏,准备进攻。”
“嗯”
皇帝从曲谱中抬头,伸手接过奏疏,看了看。
韩石头知晓这是一次被逼迫的出征。
皇帝会是什么心思
奏疏放在案几上,皇帝淡淡的道:“朕记得黄春辉刚多了一个孙儿吧”
“是。”
这位看似整日沉浸在歌舞中无法自拔的帝王,开口便是连韩石头都差点忘记的事儿。
“老臣子多个孙儿是喜事,让镜台看好些,切莫出事。”
“是。”
韩石头随即亲自去了镜台。
“韩少监一向少见。”
王守屁股上的伤还没好,走路一瘸一拐的。
“镜台盯好黄春辉的家人,不能跑了一个。”
“知道了。”
韩石头回身就走。
“韩少监”
韩石头止步。
王守缓缓靠近,声音轻微。
“韩少监无牵无挂,可咱怎地听闻当年韩少监也曾有亲人呢”
韩石头没回头,“野狗”
他缓缓而行,身后王守冷笑。
“咱是野狗,那也是陛下养的野狗。可咱看你却不像是狗,更像是一头狼”
赵三福在前方出现,行礼后过来。
“监门。”
王守问道:“如何”
赵三福侧身看了缓步而行的韩石头一眼,“当年水患,他一家子都被淹了。”
“可惜”
王守不加掩饰的透露出自己对韩石头的敌意,让赵三福有些好奇。但他知晓这等问题不能问。
“对了。”王守记起了正事,“北疆那边大概是要弄些什么,盯着黄春辉的家人,不许出长安。”
“是。”赵三福领命,犹豫了一下。
“说”王守冷冷道。
“监门,下官冒昧,北疆可是要出战吗”
王守看着他,直至他脊背冷汗直冒。
“若非咱知晓你在北疆做过斥候,这话问的就该掌嘴。”
“是。”
王守转身进去。
“黄春辉顶不住了,只能出战”
赵三福的眸中多了一抹忧色。
他在北疆时是最出色的斥候,知晓北辽的实力如何。
在他看来,黄春辉此次出击是在冒险。
北疆。
子泰。
保重
国子监。
周宁缓缓走在小道上,边上有楼台,能听到有人在大声辩难。
“周助教。”
一个女学生止步行礼。
周宁颔首。
“真是赏心悦目呀”虽然是女学生,但依旧对周宁的气质赞不绝口。
到了祭酒那里,周宁开口就问。
“祭酒,我听闻北疆那边不安”
宁雅韵低头看着琴谱,“是长安不安。”
“是。”
周宁明白了。
“可能会出战。”宁雅韵补充一句。
安紫雨进来了。
“兵部紧急出动了快马,往北疆去了。”
“要开打了吗”
周宁想到了杨玄。
“嗯,要开打了。”
周宁告退。
走出值房,她不禁看向了北方。
“你要好好的。”
斥候就像是一群候鸟,往来于桃县和草原之间。
“前方有北辽斥候”
“队正,可要撤离”
十余斥候看向了队正。
前方北辽数十斥候也发现了他们,蜂拥而来。
队正说道:“北辽不是傻子,早就知察觉到咱们这边有异动。大战在即,斥候斥候,咱们不但要打听消息,还得要提振士气回去禀告,北辽斥候密集出现。”
“队正你呢”
队正笑了笑,“耶耶去取颗人头回来,大战之前,让北辽人看看大唐男儿的武勇,驾”
前方的北辽斥候也发现了队正的举动,为首的喊了一声,接着策马疾驰,冲出了阵列。
两边的头领对上了。
众人看的目不转睛。
横刀对长刀。
铛
双方错身而过,随即策马掉头,再度冲杀。
辽军带队军官一刀从队正的腰部掠过。
血箭飙射。
队正一刀斩断了对方的左臂。
辽军带队军官策马就逃。
失去左臂后,他就凭着双腿控马,渐渐被追了上来。
“杀了他”
唐军斥候在欢呼
但辽军斥候来了。
“无耻”
众人叫骂着,令二人回去禀告消息,其他人毫不犹豫的冲向了敌军。
队正追上敌将,一刀枭首,随即对面的箭雨来了。
他策马掉头,背上带着一支箭矢,大笑着奔逃。
“走”
唐军斥候拼命打马奔逃,北辽斥候紧追不舍。
“吊死他们”
带队将领竟然被割了人头,这份奇耻大辱啊
队正的腰部不断在流血,他回首看了一眼,“留下两个兄弟,其他人,走”
军令如山,两个斥候策马靠拢,其他人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打马而去。
“跟着我,到了地底下,依旧是我来开道”
队正策马冲向敌军。
他大呼酣战,带着两个斥候冲进了敌群中。
刀光闪烁,数十骑的阻拦不过一瞬而过。
队正回身,一只耳朵已经不见了,脸颊挨了一刀,从嘴角拉到耳下。
身后的两个斥候,一人丢了手臂,一人小腹处中一刀。
“跟着我。”
队正举起横刀。
那些北辽斥候冷笑掉头。
“绞杀他们”
队正打马而去。
他知晓,这一次再无生机。
北辽斥候们在狞笑着,准备抓一个活口去问话。
呜呜呜
号角声中,一队骑兵出现在前方。
正在策马加速的队正抬头看了一眼。
“是杨字骑,撤”
三个斥候往左侧绕了过去。
“追”
北辽斥候紧追不舍。
他们能估算出距离在那队骑兵赶到之前,他们能追上。
杨字旗下,南贺说道:“郎君,来不及了。”
“发信号,令左右两侧出来。”
呜呜呜
骑兵在加速。
砍杀三个斥候,再策马逃跑
来得及吗
北辽斥候一边紧追不舍,一边计算。
“两侧有伏兵”
有人尖叫。
斥候们一看,左右两侧都冒出来数十骑兵,气势汹汹。
来不及了。
“撤”
顶替的将领下令撤离,他回首看了一眼杨字旗,“我记住你了”
杨字旗下,杨玄吩咐道:“全数出来。”
呜
号角声中,北辽斥候的前方出现了一股骑兵。
杨玄回首,“出击”
三百余骑兵从四面围了过去。
北辽斥候中有人骂道:“敌将狡猾,他先令左右伏兵出击,让咱们知难而退,救了那三个斥候。再令前方伏兵出击,四面夹击那个狗曰的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