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泰”
“阿宁”
二人默默相视,外面正好来了一人,瞅一眼后,差异的道:“周助教这是在呵斥杨玄呢”
周宁站在凳子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就像是在呵斥学生。
周宁扶扶玳瑁眼镜,“嗯。”
门外的教授笑道:“杨玄这是怎么了”
杨玄苦笑,“助教说我在糟蹋身体。”
“哎是该留心啊”教授语重心长的道:“年轻不知保养,年岁大了唯有泪两行。”
杨玄下意思的想到了老蛇皮江存中的话。
朱雀幽幽的道:“我有两句话,却不知该讲不该讲。”
杨玄没搭理它,等门外教授一走,就急匆匆过去关门。
按理二人分别了一阵子,应当有些陌生感。
“阿宁,你在”
“子泰,你在”
二人相对一视,周宁捂嘴偷笑,杨玄捧腹轻笑。
“你先说。。”
“你先说。”
“猜拳吧。”
“不会。”
“抓阄。”
抓阄结果是杨玄先说。
二人就隔着一张案几,杨玄缓缓说着自己最近的事儿。
“神山迸发的威力委实惊人,岩浆喷的老高,那些人还以为是神罚,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周宁双手托腮靠着案几,聚精会神的听着。
“后来那些护卫以为我是什么火神,就跟着我到了太平。”
“如今太平大变样了,草原商人带着牛羊和皮毛蜂拥而至。大唐商人也闻讯而来,每日城中交易不休,收税不少。”
周宁举手,杨玄愕然。
要发言先举手,这是学生才干的事儿啊
杨玄干咳一声,“周同学, 可有疑难”
周宁翻个白眼,“没有, 就一个问题, 太平每日挣钱那么多, 那个什么瓦谢部就没眼红”
“眼红了,他们收买了城中一些人, 随后令密谍潜入,准备纵火夜袭”
周宁有些紧张,瞪大了眼睛。
“那可曾吃亏”
“你说呢”
在心上人面前显摆是每个少年的本能, “密谍才将进城就被发现了,当夜我便将计就计,布下了埋伏,就在那些人准备纵火时出手”
“接着放任他们打开城门, 城外接应的敌军以为得手了,就冲进城中,随即被一阵弩箭杀的人仰马翻”
“后来我率领六百骑出城应战对方三千骑”
周宁越发的紧张了。
“对方气势汹汹,那个什么可汗与我一番言语交锋,随后不敢应战,竟然溃逃了。”
这么厉害周宁心中一松,“那此次呢你回长安作甚”
“有人想坑我, 被我弄了个手段,反坑了回去。”
“谁”
“皇后那边的人。”
杨玄避重就轻,并未提及一家四姓。
“一家四姓。”可周宁出身于一家四姓中的周氏,哪里瞒得过
“嗯。”
周宁蹙眉, “他们定然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弄你。”
“就是贵妃和皇后争斗,我是池鱼之殃。”
“难怪。”
周宁突然叹息, “不要升迁那么快好不好”
她在担心我杨玄只觉得每根头发都在欢喜, “不升迁快, 如何回长安”
周宁看着他, “我和家中闹翻了。”
“嗯。”
杨玄不问具体原因。
“你不用那么着急。”
“嗯。”
杨玄觉得这个回答有些敷衍, 就认真的道:“你放心, 以后我定然会让你欢喜。”
周宁皱皱鼻翼,“平安就是欢喜。”
杨玄笑道:“我如今身边不少好手, 你放心。”
“贵妃那边名声不大好。”周宁犹豫了一下,“帝王爱宠终究只是一时, 况且她无子。宫中嫔妃无子便是浮萍,帝王的宠爱一旦消散, 浮萍便会随波逐流。”
阿宁以为我在吃软饭吗
说实话还是假话
我只是和贵妃互相利用阿宁听到这话,难免会觉得突兀。一个小小的县令和皇帝的爱宠互相利用, 假大空了些,更像是为了拔高自己而吹的牛笔。
而且阿宁这般聪慧,若是玩假大空,明面不说,暗里定然会难过。
杨玄脑海里迅速转动各种念头,随即说道:“当年我曾救过贵妃。”
这事儿周宁真不知道。
“真的”周宁讶然,接着解释,“我并非是不关切世事,只是国子监里没人谈论这些。”
国子监的大佬们更喜欢清谈,至于宫中的事儿,在他们看来便是蝇营狗苟的一群人在蝇营狗苟,“我救过她,随后不论如何,都会被视为她的人。不过我远在北疆,和长安权贵少有瓜葛,以后各自相安罢了。”
周宁突然轻轻吹了一下飘在眼前的一缕长发,这个俏皮的动作让杨玄也楞了一下。
“其实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周宁的脸突然红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头,“以后你就知道了。”
杨玄一直出了国子监都还记得周宁的模样。
原来这便是娇羞啊
他也曾看到别的女人这般羞涩,但却没感觉。直至先前,才恍然大悟娇羞是什么模样。
回到住所,老贼和王老二已经到了,还有乌达带着十余骑。
“老夫就说郎君无事,你偏生要闹腾。”老贼说着还干咳几声。
“见过主人。”乌达带着人行礼。
“觉着长安如何”杨玄坐下问道。
乌达说道:“就像是天堂般的城市,和这里相比,草原就成了烂泥塘。”
杨玄问道:“那你喜欢长安还是草原”
“草原。”
“为何”
“小人觉着这里不自在。”
老贼说道:“郎君此次怕是要升迁了吧”
杨玄点头,“看吧。”
“老曹说太平军连战连捷,早已进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加之开了贸易,太平越发的繁华了。这等地方不知多少人会窥探”
老贼加上了自己的分析,“小人以为,那些权贵怕是要出手了。”
淳于氏。
淳于山坐在堂内,一个管事正在禀告生意上的事儿。
“王氏如今出铁源源不断,王豆香更是压价挤兑咱们的生意,如今他们在长安已经成了气候,连宫中偶尔打造东西也都去寻他们”
淳于山在看书,缓缓抬头,一双眼眸中尽是温雅,“王氏原先也想过自己炼铁,可多番尝试,出来的铁不尽如人意,所以这才和淳于氏成互补之势。”
他放下书,管事说道:“可今年王氏却找到了法子,据说出来的铁比咱们的还便宜。”
“可曾打探”
“看守很严,已经被拿住了十余人”
“王氏不会留活口。”淳于山淡淡的道:“原先王氏也来家中作坊打探过,前后数十人,都被丢进了炉子里化了。”
连挖坑都省了管事脊背一寒,“后来小人辗转听到了些消息,此事和王氏在北疆管着矿山的丁忖有关系。”
他有些担忧的道:“郎君,王氏咄咄逼人,更要紧的是开始削减了供给咱们的矿石”
“王豆香那条老狗下手狠毒,可他却不知淳于氏多年积累的底蕴。压价让他压,淳于氏不差那些钱。至于矿山,我会与国丈商议,看看能否从工部那边想想办法。”
“是。”
淳于山说的轻松,可管事知晓,这样的局面延续下去,王氏会越来越主动。当时机来临,王氏把矿石一断,淳于氏就成了一只纸老虎,一戳就破。
钱财从不是世家门阀的底蕴,他们的底蕴是产业和技能。
家传的修为和学问是他们的根基,产业是他们的血脉,关系是他们的肌肉这些组合在一起,便组成了一个个世家门阀。
“郎君。”外面来了个仆役,“十二郎求见。”
淳于山点头。
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子进来,“见过叔父。”
这是淳于山的族侄淳于间,如今在礼部混了个小官。
淳于山摆摆手,管事告退。
随后有人奉茶。
淳于间笑道:“叔父这里的茶格外的好喝,我看尚书的都不如。”
淳于山淡淡的道:“此次让你来是有事。我问你,可想有所作为”
世家子弟几条路,但简而言之就是两条:有为和无为。
有为要么做学问,要么就去为官。无为随便你,只要别丢家族的脸,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淳于间肃然道:“自然想有为。”
“如此就好。”淳于山说道:“刚好北疆那边出缺了个县令,我属意你去。”
“北疆”对于别人来说现在的北疆是个香饽饽,去刷个文武双全的人设回来,以后升迁会顺遂很多。
但淳于间在礼部前途也不错,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旋即说道:“但凭叔父做主。”
本来眼中多了冷意的淳于山这才面色稍霁,“陈州太平县。”
淳于间一怔,旋即面露喜色,“可是连战连捷的那个太平军”
“你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太平最值钱的东西。”淳于山笑了笑,“太平大多是人犯,人犯悍不畏死,杨玄得了这些便宜,这才弄了个太平军。你去了只管接手。
另外,太平如今开了贸易,每日商人进出络绎不绝。你只需带着太平军去草原转几圈,我这里再运作一番便是功劳。等年底商税汇集报上来,这又是功劳”
淳于间心中暗喜:“叔父,这等职位便是为升迁准备的,咱们难道拿到了”
淳于山淡淡的道:“上次国丈说,咱们在礼部需要一个得力人手,我便提及了你。你此去为县令,只需一年,长安这边就能把你弄回来,随后升迁只是寻常事。”
淳于间明白了,郑重的道:“叔父放心,我此去太平,定然会倾力而为。”
淳于山点头,“原先那个县令是梁氏的人,和王氏也有些关系。”
这是最后的提点。
“是。”
出去后,自然有幕僚和淳于间对接。
“杨玄此人有些修为,所以震慑住了那些人犯。他用的法子乃是恩威并施,你去了之后莫要小觑了那些人犯,但也不可太过亲切”
这几乎是手把手在教导在太平的为官之道,还给出了方略。
“另外那个县丞是杨玄的人,你去了之后要小心他给你下绊子。”
淳于间笑道:“一个县丞罢了,我为县令,居高临下令他做事,他若是不做便是跋扈,随即驱逐,谁能说什么”
幕僚点头,“这是以势压人,不错。另外便是县里的主簿是咱们的人。”
淳于间心中彻底的放松了,“如此,杨玄留下的那些人不足为虑。”
幕僚笑道:“此人在太平耗费心血打拼折腾,没想到却被咱们摘了果子。本来郎君不会在意县令这等小事,等知晓此人和王氏有关联,这才亲自选了你,就是想让王氏丢个人。”
“呵呵”淳于间笑了笑,先前他一直觉得淳于山竟然这般关切自己有些古怪,此刻才知晓了原因。
但他知晓,严格意义上来说,杨玄是贵妃的人。
不过淳于氏最近被王氏的铁器弄得有些焦头烂额,作为家主的淳于山也无可奈何,最后选择用王氏的熟人来占个便宜,也算是发泄一番。
一锭银子悄然滑入了幕僚的袖口中。
“多谢十二郎。”幕僚微笑。
淳于间算不上淳于氏的核心人物,所以讨好家主的身边人也算是一种上进的渠道。
晚些,幕僚进去,摸出银子笑道:“十二郎刚给的。”
淳于山摆摆手,“他有些小心思倒是不打紧,收了吧。”
“是。”
出了房间后,幕僚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若是不主动说出来,回头老夫怕是要死在某个炉子里。”
杨玄此刻被梁靖从家里拉了出来。
“哥哥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梁靖一脸得意。
“什么好东西”杨玄问道。
“可还记得害你的王玉贵”
难道杨玄笑道:“难道此人被梁兄收入了房中”
这个车开的如羚羊挂角,让梁靖也为之一怔,指着杨玄笑道:“你啊你。哥哥我若是要收男人,定然有你一个。”
呵呵
杨玄只是想岔开王玉贵这个话题。
但梁靖却按捺不住兴奋,“去刑部大牢。”
“什么意思”杨玄隐隐约约觉得不对,觉着有些奇怪的事儿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