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劲此次劝降孙彦干得太漂亮了。
不只是劝降一个守将的事儿,孙氏,那是北辽大族。
“陈国末,中原板荡,不少人为了逃避战乱,纷纷遁逃周边。其中,去南周和北辽的最多。孙氏子弟归降,这是给北辽那些中原人的后裔一个提醒,大唐海纳百川”
杨玄和韩纪,还有赫连燕三人在书房议事。
韩纪点头,“此事影响颇大,廖劲果然了得”
赫连燕问道:“郎君与廖劲属于你死我活,还是什么”
“也就是暗中别苗头。”杨玄笑了笑。
他从不觉得自己和廖劲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反之,廖劲也会如此认为。若非是因为大业在前,他甚至愿意暂时蛰伏一下,每日给廖劲找些小茬子,这也算是一种乐子不是。
再有,廖劲也扛不住几年,何必呢
赫连燕说道:“如此,我以为,要想抗衡此事的影响力,郎君至少要破城”
“破城啊”杨玄说道:“这个我拿手”
二人告退。
“郎君,玄学安紫雨求见。”
“请进来。”
杨玄迎了出去。
“司业”
安紫雨颔首,“听闻你还得去桃县”
“对,明日就出发。”
“此次可凶险”
“征伐自然凶险。”
“掌教此次归来,看着颇为惬意。我就说这人整日闷在屋子里弹琴,弹什么琴弹给谁听这闭门造车不长久。”
这话,好像是话里有话啊
“司业的意思”
安紫雨习惯性的转动了一下戒尺,呼啸声中,说道:“让他跟你去”
可此次去应当遇不到绝顶好手,宁雅韵跟着,有些暴殄天物顶尖的好手,就得留着养精蓄锐不是。
杨玄无意间见到安紫雨面带难色,“可是玄学有难处”
“哎”安紫雨叹息,“一群不成器的东西,前阵子挣了一笔钱,都呼啸分了,这个要打酒,那个要谈玄论道,这不,又空了。”
杨玄:“”
这是想让宁雅韵为自己打工的意思
“我知晓您的意思,不过,掌教何等身份,岂能如此再说了,我也是玄学出来的,玄学有难处,那不就是我有难处吗您,见外了”
安紫雨难为情的道:“可总不能老是来为难你不是”
“不为难”
你们最好啥事都不干,在山门中教导弟子,做做法事。等遇到敌方好手上门时,就蜂拥出动。
想想,一群玄学好手突然站在自己的身后。
那感觉,安全感爆棚了。
杨玄带着三千骑兵,再度赶到了桃县。
“廖副使,了得”
问清了廖劲劝降孙彦的经过后,杨玄也得不得竖起大拇指。
“由衷的”
黄春辉问道。
“由衷的”杨玄说道:“下官小时候听大人说征战,每次必然说到勐将。那勐将拎着两把大刀,开口便是哇呀呀随后一人冲阵,斩杀无数。下官便想着能成为这样的人,可哎”
老爹给的功法确实是不会出偏差,安全到了极点,可进境也很感人。
黄春辉说道:“老夫也不过问此事,不过有一条,莫要太冒险。”
“是。”
这是来自于老头的关爱。
等杨玄走后,有人说道:“相公为何不压制他”
就如同当初压制廖劲一般,直至他服气为止。
黄春辉耷拉着眼皮,“帅才,压不住”
“相公,廖副使来了。”
廖劲进来。
“相公,孙彦归降后,很是积极,想带着人马去骗城。”
“老夫,不管。”
黄春辉闭上眼睛。
嘴角,却悄然翘起。
杨玄在城中修整了两日。
出发时,正好遇到孙彦带着数百骑也准备出城。
“这位是”孙彦看着杨玄,身边有人说道:“陈州杨玄。”
孙彦眸中多了些异彩,“灭三大部的狠人啊”
“三大部,若是副使在,不过是一战的事。”
孙彦知晓自己已经被划入了廖劲的圈子中,而这位杨老板,却可能会是廖副使以后的副手。
正副之间你要说能和平相处,那是扯澹。就如同他被上官收拾一样,在上官的眼中,副手就是催命鬼,恨不能他赶紧出事儿,自己好接任。
所以,指望廖副使和杨老板之间和平相处,就得看他们的性子。
谁性子软弱些,谁吃亏。
廖副使骄傲
杨老板笑眯眯的,但骨子里的骄傲不弱于谁。
“这不就热闹了吗”
孙彦笑眯眯的道:“此次出击,我也该和他打打交道,如此,先探个口风,套套交情。”
他策马过来,拱手,“下官孙彦,见过杨使君。”
“谁”杨玄抠抠耳朵。
“孙彦。”
“哪的”
我归降大唐不该是尽人皆知了吗孙彦:“”
孙彦归降后,为了挑衅北辽,廖劲令人把消息快马传递去各处。
可杨玄却一脸不知情的模样。
孙彦眼皮子跳了一下,“原先下官在北辽”
“哦”杨玄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归降的孙彦”
孙彦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是。”
“以后就是同僚了。”杨玄颔首微笑。
这人的态度,怎地又变得和蔼可亲了
世家子见识不凡,家传渊博,孙彦知晓,这是碰上下马威了。
他可以一笑了之,但既然跟了廖副使,就得站好队他澹澹的道:“下官在北辽等着杨使君,希望杨使君别认错了路,走错了地方。”
别认错路被抓了
这话,硬扎
随即两边人马各自走了。
赫连燕说道:“此人我知晓,原先在宁兴时颇为傲然,后来被磋磨了一阵子,本以为能好些”
“许多人的秉性就是如此,如何磋磨都不管用。”杨玄想到了王老二,正好王老二看过来。
“郎君你看我作甚”王老二随手给屠裳递了一块肉干。
屠裳面不改色的吃了,随后咽喉涌动。
艹
老屠竟然学会了干吞肉干。
了得
“没看什么。”
王老二偏头见屠裳嘴巴不动,“屠公吃完了美味吧”
屠裳点头,那块肉干正在咽喉下面些滑动,有些难受。
“二羊家做的,出发前给了我一包,你吃。”
又一块
杨玄不忍见屠裳那有些扭曲的老脸,干咳一声,“燕啊接着说。”
人家兴趣都没了赫连燕翻个妩媚的白眼,“这人就是这等性子,倨傲。索性孙氏有些底蕴,这才帮衬他到了南边为官。没想到这人竟然”
“觉着难过了”
“不是。”
“那是什么”
“幸灾乐祸。”
不只是老娘投靠了大唐,还有孙氏子,哈哈哈哈
杨玄彷佛看到了赫连燕在捂嘴偷笑的模样。
“他此刻刚投靠廖劲,必然要鼓着劲立功,好站稳脚跟世家子不乏这等谋略,只是不知晓他要如何做。”
赫连燕看了杨玄一眼,见他在沉思,就说道:“奴知晓孙氏一些事,要不,奴去探探。”
“探个屁”杨玄粗俗的道:“男人的事,女人别管”
“是。”赫连燕就像是个小媳妇般的温顺。
王老二诧异,“你不炸毛吗”
你才炸毛,你全家炸毛赫连燕澹澹的道:“爷们为我做主,我还想什么呢”
老贼幽幽的道:“再强大的女人,也得寻个男人。”
王老二说道:“怡娘就不用”
老贼:“你不和老夫对着说话,就不舒坦”
王老二嚼着肉干,腮帮子不断鼓起,看着有些凶,“回家我寻怡娘说。”
老贼:“老夫什么都没说过。”
“那孙彦看着不是蠢笨的。”屠裳说道。
韩纪说道:“世家子蠢的也不少,不过蠢的不会放出来为官,丢人。”
“他怎地和咱们一个方向”屠裳指指前方。
孙彦带着数百骑就在前面不远处。
韩纪想了一下地图,“这边过去,建水城,金山城他不会去骗建水城吧”
杨玄摇头,“不会,建水城上次被我突袭破城,之后就一直警惕性很高。”
“金山城”
“难说。”
“这人,志向高远啊”韩纪澹澹道。
“还俊。”王老二说道。
“闭嘴”屠裳瞪眼。
杨玄沉吟良久,韩纪突然说道:“郎君,咱们是个什么章程”
“破城”杨玄说道。
“强攻”
“难”屠裳摇头。
“我知晓难”杨玄说道:“他们不是在前面。”
韩纪眼前一亮,“郎君的意思”
“叛徒去骗城,随后守军定然会倾巢出动追杀。”
“郎君英明”
“时机要把握好”
“老夫明白。”
赫连燕瞪大眼睛,“你们”
老贼低声道:“老二。”
“啥”
“以后对郎君和老韩老实点。”
“为何”
“否则被卖了你都不知道。”
韩纪低声道:“能为主公谋划,老夫觉着一身所学用对了地方。”
当初他为了报恩做了那个蠢货的谋士,几次出的主意堪称是精彩,可那个蠢货却不敢。
而杨玄不同,开口就和他一个道。
“客气了。”听到主公这个词,杨玄总是觉着不自在。
“对了,郎君好像对孙彦不满”
“不是不满,只是看不上”
“为何”
“中原人投靠了异族,做官做的兴高采烈,我不喜。此人能为了与上官之间的矛盾就反叛,不顾家族被牵连,可见骨子里便是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此等人,无耻”
稍后,两支队伍就分开了。
孙彦寻了此行带队的将领黄波说道:“杨玄此去定然是想弄建水城上次他就突袭过建水城,熟门熟路。副使那边艰难,你看”
黄波蹙眉,“能说清楚些不”
孙彦笑道:“要不,留个人,等他们快到建水城之时,说一声”
黄波看着他,冷着脸,“虽说副使和杨使君别苗头,可那也只是别苗头,沙场上该为对方挡刀,我想副使与杨使君不会有片刻迟疑。
争,是争口气可不管胜负都是北疆人懂不懂”
孙彦捂额,“一时间还以为是在北辽,误了误了”
他回身看了一眼,后面早已失去了杨玄和那三千铁骑的踪迹。
金山城守将范亨站在城头上,皱着眉,不耐烦的道:“寡妇珞何时来”
身边的副手陈俊说道:“按理昨日就该到了,别是路上遇到了麻烦吧”
范亨冷笑,“当初她嫁给了北院大王,多好的亲事却磨磨唧唧,一脸不情不愿”
“女人,傲娇啊”
“傲娇可后来如何面对北院大王的威势,金山吴氏也得屁颠屁颠的把她送了去。只是这个女人
娘的说来也邪性,当初她说,娶了她的男人活不过三日。
这北院大王第二日就喝多了,醉死在值房中。”
陈俊反手摸摸发寒的嵴背,“这女人,确实是邪性。不过,好歹在北院大王家中守了一年,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范亨说道:“吴氏说了,她生是大王家的人,死是大王家的鬼。如今她却要回来了,还不知会和吴氏闹成什么样”
“和咱们无关,就看个热闹。”陈俊舔舔嘴唇,“那女人,当初就美的不像话,不知如今变了没有。”
“看个屁的热闹,我总是觉得不对。”
“什么不对”
“这女人就是个倒霉的,别带累了咱们金山城。”
“祥稳,她就在金山城中出生,若是带累,早就带累了。”
“你不懂,妖精会变。”
“祥稳,看样子寡妇珞大概是不会来了,这天有些邪性的闷,咱们回去”
“回吧”
二人转身下了城头。
天气有些闷热,不远处,数百北辽骑兵懒洋洋的策马而来。
孙彦抬头看了一眼,“城头人不多。”
“可说好了”将领问道。
“我的随从进去传的话,说好了就在今日。他应当带着人在城门里等候,到时候里应外合”
“好”
孙彦舔舔有些发干的嘴角,“准备,杀人”
右侧五里开外,一辆马车被十余骑护着,缓缓而行。
一个骑兵靠近马车,俯身道:“娘子,快到了。”
“唔”
一个有些清脆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只玉手掀开车帘。
吴氏曾经的骄傲,前任北院大王的妻子,吴珞伸头探出马车,看着前方,白皙的脸上多了一抹暗然。
她长的最令人难忘的便是白嫩的肌肤,以及一双秀眉。
当初在金山城时,服侍她沐浴的侍女就常说她是玉人儿。
后来名声传到了宁兴,就引来了那门亲事。
“我是个不祥之人”
吴珞秀眉微挑,有些湿润的小嘴微启,“晚些告诉耶娘,我会去别院住下,就不回家了。”
“是。”
吴珞放下车帘,车里隐约传来了她的声音。
“希望从今日起,我能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