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初六。
自三日之前开始,已经连续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很难想象这样的场景会在黄河流域看到,后世一般只有东北三省才能见到齐腰深的积雪。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原本打算立刻出征的徐晃等人,不得不暂缓计划。
而且这样的天气出去寻仇,只怕也找不到那些兵匪,反而可能把自己累够呛。
于是,征得卫琤的同意,出征计划推到半月后。
“到时候还得看情况,要我说,最好是等开春了再出发也不迟。”
酒楼临街的一方雅座,几个城卫军的教头聚在一起吃着火锅,喝着温酒,相互发着牢骚。
“我家婆娘听说又要出征,差点没把我榨干。”
“那是好事儿啊。”
“好个屁,臭娘们怀不上,就怪我不努力,我已经尽力了好吗,都快精尽人亡了都。”
“噗哈哈哈,大宝哥,这个话题是我们可以听的吗”
几人笑作一团,引来隔壁几个雅座客人的探头注视,其中一个中年人见到几人身上城卫军的制服,不由得眼前一亮。
不多时,一个小厮捧着一根烤得滋滋冒油的大羊腿送了上来。
城卫军几人神色一动,好奇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羊腿你们点的”
几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摇头否定。
小厮将羊腿放在桌子上,躬身一礼,指着不远处的雅座,道:“是那桌客人送的。”
众人循着小厮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儒雅中年正在举杯与他们微笑。
几人神色一动,为首的汉子客气的朝中年人抱拳一礼,而后与小厮说道:“麻烦小哥给送回去,便说我们无功不受禄,当不得如此大礼,谢过了。”
小厮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那中年人举着酒杯起身走来。
“几位,几位,莫要为难这位小哥,这羊腿是陈某的一点小心意,陈某一介行商,这一路北上,若非有城卫军震慑宵小,陈某可无法安然抵达河东,故而有此一礼,还望笑纳。”
“这”
“还是,几位觉得一根羊腿不够,如若不然,再烤一只全羊如何”
几人面面相觑,论口才自然不是这行商对手,如今被他这么一说,若是不收下这根烤羊腿,倒显得城卫军的人居功自傲,看不上区区一根羊腿了。
“呃,不用了,不用了,这位掌柜太客气了,那,那我们哥几个就收下了,感激不尽。”
“哈哈哈,这便对了嘛,来来来,陈某敬各位英雄一杯。”
这中年人倒也自来熟,三两下就跟城卫军的几个人有说有笑起来,毕竟自称行商,见多识广之辈,而且说话也风趣多变,哄得几人很是开心。
一直等到那根羊腿被啃得只剩下几根骨头,这中年人才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只见他好奇的打量着几人的手指,很是羡慕的说道:“几位兄弟果然好体质啊,这么冷的天儿,还要参加团练,这手指竟然没有冻疮,你们看看老哥这手唉,算是废了。”
中年人摘掉手上的鹿皮手套,露出了一双满是冻疮的手掌,看得人鸡皮疙瘩乍起的那种。
为首的大宝吧唧着嘴,说道:“陈老哥有所不知,我们一开始也如你这般,不过我们家公子是个极为厉害的炼药师,给了我们一种名为冻疮膏的神药,每日定时涂抹即可痊愈。”
说着,他还当着中年人的面,直接脱掉了鞋袜,露出臭气熏天的脚丫子。
中年人一开始恶心的屏住呼吸,可是一看到大宝的脚指头,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又白又嫩的新肉,一看就是痊愈后的成果。
“陈老哥你看我这脚指头,一开始可是烂得要去切了算了,好在药膏涂抹得及时,如今新肉长出来,虽然还有点痒痒的,但已经无甚大碍,这还得多亏了我家公子的妙药啊。”
“哦,这世上竟有如此神药”中年人脸色一喜。
大宝也没有想太多,随手入怀中拿出一小瓶膏药,得给他说道:“今日与老哥相谈甚欢,这半瓶膏药就送给老哥了,你这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还是赶紧医治为妙,不然得切。”
中年人嘴角抽搐了一下,也就是刺痛和瘙痒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怎么就要切了。
不过,表面却是受宠若惊的伸手将药瓶接过,感激应道:“那就托大宝兄弟的福了,若是能治好这冻疮,某一定登门致谢。”
一日后。
紧挨着河东地界,黄河某个渡口。
中年人在高岗上俯瞰渡口的布局,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漫步走到一颗枯树旁边,敲击树干。
很快,对面的渡口忽然出现一个拉着简易雪橇的纤夫,大声喊道:“过河五文。”
。”
纤夫停下脚步,又喊道:“多两文作甚”
中年人已经走到冰面上,应道:“敬河神。”
纤夫如释重负的点点头,拉着雪橇快步走来。
“军师可算是回来了,主公昨夜大为震怒,一下杀了好几个医仆,唉”
中年人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好了,此事莫要再议,待我回去看看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你继续在此盯着,注意卫氏城卫军动向,莫要再像上次那样被轻易突破了。”
“是。”
过了河,又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
中年人出现在一排连绵不知几里的营帐前,一些衣衫褴褛的贱民正在清扫积雪,身上的衣服还没有中年人背后的披风厚,一个个冻得嘴唇发紫身躯打摆。
“军师”
“嗯。”
中年人朝巡逻的士兵微微颔首,无视那些面带乞求之色的百姓,施施然走进一座大帐。
“又是切掉,又是切掉,信不信老子砍了你们的头”
刚进大帐,就看到一个医仆打扮的老者被踢倒,中年人顺势一捞,将人扶稳。
见到中年人,原本怒不可遏的袁绍脸色一喜,急忙上前问道:“子远,可求得妙药”
许攸,字子远,年轻时与袁绍、曹操私交甚密,三人算是好友。
袁绍之所以与曹操联合,也主要是许攸在背后鼓动。
不过,如今讨董联盟因为卫琤的一顿乱吹,很是忌惮曹操,搞得袁绍对曹操十分忌讳。
得知消息的曹操直接躲在颍川许昌不走了,搞得许攸夹在两人中间很是被动。
许攸不动声色的看着袁绍,心中很是鄙夷,自己不辞劳苦跑去求药,回来后你一句好都不问,只会关心我求没求到药,当真是个好主公啊
紧了紧鹿皮手套中涂抹了膏药的双手,许攸摇头叹息,一脸惭愧的应道:“攸愧对主公的信任啊,那卫仲道手中确实有灵丹妙药,可他一听说是主公求药,竟,竟唉”
袁绍先是露出一脸失望神色,听到后半句,不由得蹙眉问道:“这么说,你见到卫仲道了”
许攸心中一咯噔,计上心头,苦笑着说道:“却是没见着本人,当时我刚拿出主公的令牌说明来意就被人驱赶了,若是能得见卫仲道本人,攸有七成把握劝说他赠药。”
袁绍眉头微微蹙起,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许攸,总觉得许攸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最关键的是,以自己对卫琤的了解,他不像是那种自视甚高之人,当初自己可是从他手中借到了五千城卫军的。
眼见袁绍有怀疑自己的倾向,许攸急忙拱手说道:“此次虽然没有求得妙药,攸却得到了一个消息。”
袁绍蹙眉问道:“是何消息,子远快说。”
许攸斜睨他一眼,自顾自走到一旁的火炉旁,挨着篝火盘坐在蒲团之上,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肉食吃了起来。
袁绍见状,眉心一挑,倒也没有说什么,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许攸回来到现在,自己竟然一句关心之言也没有,着实有些不妥了。
吃了几块肉,又喝了一点难喝的浊酒,许攸突然对安邑的生活很是向往。
“哎呀,子远,到底是何消息,是好是坏,你倒是说啊。”袁绍催促道。
许攸用袖子口擦了擦嘴角,这才说道:“我得到消息,卫氏因为商队被劫,很可能会出兵南下,表面上是剿匪,但依我之见,卫氏是想借剿匪的名义对付我等才对。”
“什么”
袁绍脸色大变。
许攸拍了拍袖口上的油腻,抬头说道:“此事不止我得到消息,其他诸位应该也已经知晓,而且,那些匪祸确实与我等脱不开干系,主公还是想想怎么抵御卫氏的兵锋吧。”
袁绍眼神阴晴不定,看不出喜怒哀乐,更不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
就在这时。
帐篷外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一个士兵快速跑了过去,边跑边喊道。
“韩使君有令,拔营,即刻拔营,全军退守颍川。”
袁绍闻言,大为震怒,怒吼道:“我看谁人敢动”
走出大帐,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没有气吐血,只见大量营帐已经拆了一半,士兵们一个个动作麻利得不行,要是上战场有这股冲劲儿,也不会屡战屡败了。
韩馥带着张邈、刘岱等人走了过来。
袁绍怒道:“你这是何意”
韩馥瞥了一眼帐篷里的许攸,蹙眉说道:“你难道没有得到消息吗,卫氏因为我们抢了几个商队,就要对我们大动干戈,怎么,难道你想与卫氏放对一番不成”
不等袁绍开口,其他几人立刻附和韩馥,使得袁绍孤立无援。
“我二弟袁公路呢”袁绍扫视一圈,没有发现袁术身影。
同样,袁绍也没有发现,正在帐篷里取暖的许攸嘴角一扬,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韩馥冷笑一声,嗤道:“你还好意思说他,就在方才,他那三万大军已经拔营启程前往南阳,若非如此,我们怎么会得知卫氏来袭之事。”
袁绍没有想到,第一个走的竟然是袁术那小子,难怪张邈、刘岱等人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看着自己。
张邈说道:“本初兄,我看如此也好,如今天寒地冻的,士兵们手脚都长了冻疮,别说上阵杀敌了,让他们杀只鸡都难退吧,等开春再议不迟。”
鲍信、王匡等人同样无奈的说道:“为今之计,退守颍川是最好的选择,刚好曹孟德那厮也在颍川,咱们先过去,问问他究竟意欲何为再说。”
王匡心中还是耿耿于怀,生怕曹操又是一个何进或者董卓。
眼看局势对自己不利,袁绍也没有再坚持。
而且没有求到灵药,解决不了冻疮的问题,联军战力确实是大打折扣,还不如等开春再来。
只是,到时候会不会又有什么变数,就不好说了啊。
袁绍无奈的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这个盟主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
三日后。
前往陈留郡的官道上。
张邈带着自己的两万兵马打算返回老家一趟,让离家的士兵们与家人团聚团聚,同时应对马上到来的春耕。文網
今冬这场雪下得好啊,冷是冷了点,但瑞雪兆丰年嘛,明年的收成一定会好的。
张邈一路上还有闲情逸致欣赏雪景,很是惬意。
可是,意外来得就是那么的突然。
就在大军经过一处低洼山谷的时候,突然发生了雪崩,张邈因为处在队伍中央,当场被埋。
躲过雪崩的士兵快速冲过来营救,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隐藏在山坡上的曹军屠刀。
夏侯惇、夏侯渊兄弟二人带领一万刀盾手冲锋下来,白雪瞬间就被染红。
山坡上。
曹操坐在一匹马儿上,满意的点了点头。
“军师果然料事如神,这张邈还真打算回陈留务农等我拿下陈留,休养数月,再整旗鼓,便可不惧任何人了除了卫氏。”
曹操心中腹诽了一句,悻悻的看向谷中搜寻张邈尸体的夏侯惇等人。
“虽然军师让我不要轻举妄动,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
曹操从马鞍旁取下一个布袋子,探手从袋子里取出一物正是雷震子的碎片。
“到来年开春还有两月之久,到时候若是有人发现这里,尸首应该也已经被野兽吃光了,倒是看不出是何物所伤,那么这些碎片,就哈哈哈。”
曹操随手一扬,将雷震子的碎片朝谷中丢去,袋子里还有几十片,他也不嫌麻烦,骑着马儿边走边丢,尽量营造出这里有雷震子炸锅的痕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