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刚刚朦朦胧胧亮起来的时候,郝家村的妇人们就已经起床忙碌了起来。
妇人们分成两队,一队去清洗昨晚的战场痕迹,一队去挑水烧火做饭。
汉子们则是辛苦一些,他们连夜将缴获的马匹吊上山顶,又将尸体上的衣服鞋子扒下来,用热水消毒,尸体则是连夜搬到了黑水潭处理掉。
尽管卫琤让他们今天早上再处理,但郝大刀知道,卫琤这个人爱干净,为了让卫琤起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干干净净的村子,他才让汉子们连夜行动起来。
虽然一个晚上没睡,但郝家村的汉子们精神状态都很不错。
这次缴获的物资比前两次加起来的都要多。
如今的马场才真正有点马场的样子,总共一百一十七匹马,估计胡家堡的马都在这里了。
哑巴似乎很喜欢养马的活儿,一大早就带着小猕猴下山去取水,来回好几趟,给那些马儿喂得饱饱的,总算是安抚了它们躁动的情绪。
村里的孩子们也是懵懵懂懂的,昨晚那场血与火的战斗让他们做了噩梦,可睡了一觉起来后,他们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跑到马场玩起了捉迷藏。
大概这个年代的小孩子适应能力都比较强吧。
大一点的女孩子甚至敢去帮忙处理战场上的血迹,要知道,昨晚那场燃烧瓶攻势过后,战场上的痕迹还是很恶心的,烧糊的血肉衣服粘在石头上,怎么扣都扣不下来,只能用铁器铲掉。
小娥很懂事,她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那个好吃懒做的爹引起的,为此,她显得特别的勤快,生怕做事慢一点,被村里人指指点点。
但她实在是多虑了,村里人根本就不怪她,也不怪郝老六,要怪只能怪胡家堡的人作死。
卫琤起来的时候,郝娘已经做好了馒头和面片汤。
蔡琰也早早起了,昨晚虽然折腾到很晚,但其实也就晚上八九点的样子他们就去睡了。
卫琤是六点多从酒楼赶回来的,抵达战场的时候也才七点出头,一直到胡彪投降,前后一个半小时不到,所以他们算是睡得比较早的,早上五六点就醒了。
郝娘就更早了,她一般寅时四点出头就醒了,开始一天的忙碌。
“早睡早起身体好。”
卫琤在院子外做着伸展运动,回头看到阿宁迷迷糊糊的走出来,笑着说道:“怎么,还没睡醒啊。”
小阿宁揉了揉眼睛,一脸委屈的说道:“卫大哥,我梦到村子里着火了,火好大,我,我”
卫琤心疼的看着她,本想安慰她几句,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阿宁,你,你是不是尿床了”
阿宁粉嫩的小脸蛋瞬间通红,双手捂着眼睛哼哧哼哧跑进院子,一把扑进郝娘的怀里:“呜呜呜,我再也不理卫大哥了。”
郝娘愣了愣,可能是摸到了小丫头湿掉的裙子,好笑的看向卫琤,卫琤赶紧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抱歉的姿势,表示自己刚刚只是无心之言脱口而出。
卧室里,蔡琰拿着一条干净的小裙子走出来,听到阿宁哭诉的声音,嗔怪的白了卫琤一眼,耐心的安抚小阿宁,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在这样又哭又笑,略显闹腾的氛围下用过早餐。
卫琤一边散步消食,一边琢磨着怎么处置胡彪一行人的事情。
来到村里的时候,空气中还飘散这草木灰的焦臭味,村里的妇人们将煮好的食物分给各家,见到卫琤到来,还热情的邀请卫琤一起吃一点。
卫琤婉拒了一番,找到了郝大刀和称头。
卫琤将自己的两个想法说出来。
一个是让称头跑一趟卫氏,胡家堡这件事儿的后续,还是交给卫氏来处理比较好。
二来是论功行赏,昨晚不少村民都受了伤,借着这个机会,卫琤想收割一波人心。
这么说可能有点现实,但卫琤真是这么想的,要想马儿跑得快,就要马儿多吃草。
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一支真正忠于自己的力量。
“论功行赏”郝大刀和称头一脸懵逼。
他们没读过书,不太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往常给主家办事,办好了是他们应当的职责,办不好的话,则是免不了一顿毒打咒骂,何曾领过什么赏赐啊
所以当卫琤解释完,要给他们派发各种好东西时,两个男人都是难以置信的大喘着粗气。
“公子,那刀枪不入的衣裳也赏赐给我们”称头第一时间想到了昨晚穿过的防刺服。
卫琤看着两人,好笑的说道:“那叫防刺服,没错,只要有功劳的,我就会给一套防刺服作为奖励,特别是称头,昨晚你与胡彪一对一不落下风,防刺服肯定有你一份。”
称头喜出望外的咧着嘴,哈喇子都呲溜了出来,竟在一旁傻乐起来。
郝大刀则是问道:“那具体要怎么个论功行赏法”
卫琤将腹稿大致阐述了一下,总之就是在昨晚那场攻防战中有突出贡献的,特别是拿到人头的,直接按照军队的做法,一颗人头算一份功劳。
称头一听,不得了了啊,他竟然不是杀人最多的,而是来做客的大牛,赶紧说道:“那怎么行,大牛他可不是我们郝家村的人,总不能也给他赏赐吧。”
卫琤对那个大牛挺感兴趣的,得知是郝三柱的女婿,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咱们郝家村的女婿,如何不算是村里人,照赏不误。”
称头一脸吃味。
卫琤又补充道:“当然,因为他不常住在郝家村,所以一些特殊物品,比如防刺服,他是没有份的,最多我多给他一点好东西算是补偿了。”
称头这才心理平衡了一点,他知道,卫琤所谓的好东西就是好物件儿,东西这个词儿要到隋唐后才被广泛使用,现在一般成物件或者直接称物。
“好了,就这么办,大刀叔去把村里人都召集起来,就在陋室院门前集合,特别是刚刚提到的那些个有功之人,一定要他们到场才行,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恭候大家光临”
卫琤要给大家伙儿论功行赏的事情,很快就被郝大刀和称头宣扬了出去。
但凡是昨晚有功之人都被通知了一个遍,而其他没有什么功劳的村民,同样也好奇起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左右,陋室门前的山坡上就站满了人,村里三百多口人,除了昨晚受伤比较严重的几个,其余人基本都到场了。
站在最前面的郝大刀等几位年岁比较大的村民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因为不断有妇人朝他们打听什么是论功行赏。他们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最后干脆闭口不言。
而真正昨晚有贡献的妇人们,则显得拘谨了很多,比如满花婶子,平日里她说话嗓门最大,但得知卫琤要赏赐她许多的好东西,她倒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昨晚跟她组成巡逻队的妇人也一样,昨晚一时脑子发热的举动,没想到还有好处可以拿,她们一个个都暗自庆幸起当时的决定。
不多时,卫琤和蔡琰来到院门前。
身后是郝娘和郝昭姐弟二人,还有虎头和狗子等几个来帮忙的少年满脸通红的低头讨论着什么,说到高兴处,一个个乐得不行。
卫琤双手往前一压,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有什么废话,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要赏赐有功之人,才将他们召集过来的。
卫琤看向一旁的蔡琰,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张绢纸,上面写满了字。
“接下来念到名字的人上前领赏,没叫到名字的人安静看着,听着,顺便想一想,为什么别人能拿到赏赐,而你却没有,千万不要捣乱,否则哼。”
卫琤扫了一眼众人,人群中几个比较跳的妇人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蔡琰抿嘴一笑,她觉得卫琤搞的这种形式挺有趣的,所以主动参与了进来。并主动承担了记录和宣讲的工作,算是夫妻齐心,其利断金的小情趣吧。
“夫人,可以开始了。”卫琤说完,拉过一张蒲团,好整以暇的盘腿坐下。
蔡琰点点头,温婉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人上前领赏,有序排队,不要挤,否则取消一切奖赏,知否”
“知道”村民们很是配合,一个个盯着她手里的绢布,眼中满是好奇和期待。
蔡琰满意的微微颔首,而后看向绢布,念道:“第一组,以王满花为首,共二十一位妇人组成的巡逻队,赏赐如下:锦五匹、棉五斤、精米五石、盐五罐、各式调味料共一盒,以及千层底布鞋每人一双。”
“天爷啊,锦五匹,那能做多少件冬衣啊”
“棉,他大姐,什么是棉啊”
“精米又是什么,还有五罐盐呢,这可不少钱,好几年都不愁没盐吃了,真好啊。”
“啥是千层底布鞋啊”
坡上的村民们议论纷纷,对于这其中许多东西都感到陌生,除了锦和盐听过,其他一个都没听过没见过,根本就没有什么概念可言。
好在,卫琤早有准备。
只见他拍了拍手掌,早就准备好的郝昭一行人便开始往外搬东西。
首先是锦,这个大家伙儿都不陌生,之前蔡琰还给村里的老人家分发过,但一人也就几尺的量,顶多做一点冬衣,如这般一整匹的锦缎,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然后是棉,卫琤特意买了几件棉袄作为样品,为首的满花婶子接过棉袄一摸,瞬间就呆住了。
蔡琰说道:“这衣裳冬日里穿才暖和,这几件衣裳里面塞的就是棉,回头你们照着它的样式,自己用锦和棉自己做一件,若是不懂,可以来问我。”
满花婶子连连点头,摸着热乎乎暖烘烘的大棉袄子,她知道,这个冬天肯定要好过许多。
接着,郝昭几人又搬出来五个大麻袋。
蔡琰拿起备好的剪子,剪开一个小口子,从里面抓出一把脱了壳的稻米。
“这就是精米”有人好奇的问道。
“是了,这是脱了壳的米,我的乖乖,全部都是脱了壳的。”有懂行的人喊道,“以前庄上的小公子和小姐们就只吃这样的米,都是我们用手一颗一颗剥的啊。”
“县城里这样剥了壳的米,一两能换到三斤羊肉呢。”有个人普及了一下精米的市场价。
旁边一个妇人吃味的说道:“那五个袋子里都是精米,那岂不是能吃上一整年的羊肉”
就在这时,郝昭等人又搬上来一个箱子。
蔡琰微微一笑,揭开箱盖,从里面拿出一双老北京布鞋,就连她眼里也闪过一丝渴望。
满花身子更是呆愣住了,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草鞋,以及脏兮兮的大脚指头,再看看那布鞋,她羞愧的把脚往裙子里藏了藏。
“满花婶子,这双是给你的,你试试合不合脚,其他婶子们也都试试,不合脚现在就可以换。”
“这样好的鞋子要给我们”满花婶子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儿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蔡琰笑着说道:“不信也没有办法,难道你还能不要了不成”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喊道:“不要可以给我,满花,你脚那么大,估计是穿不了了,给我吧。”
满花婶子没好气的回应道:“我穿不了,可以给我家柱子穿,谁说我不要了,我稀罕得紧。”
说着接过布鞋,左看看右看看,别说,她还真有点舍不得穿了,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大脚,总觉得埋汰了这样好的鞋子。
还是郝娘懂事,端来一盆子水,还有一块抹布,说道:“婶子们洗洗脚再试吧。”
几个妇人见状,也不扭捏了,当着众人的面洗了脚,换上了新鞋子,有几个尺码太小的,当场换了大一码的鞋子,穿起来原地走了几步,蹑手蹑脚的,生怕把鞋子弄脏了。
满花婶子的脚比较大,好在卫琤买了全码的,给她换了一双四十三码的,穿起来虽然鞋面有点变形,但也算是合脚,再大反而容易脱落。
看着她们穿上新鞋的样子,村里其他妇人纷纷吃味又懊恼起来。她们后悔昨晚为什么不主动一点加入巡逻队,为什么要躲在男人的背后。否则现在自己不也能穿上新鞋子了嘛
这时,村里的男人们不干了。
特别是看到自己家婆娘穿新鞋子的男人们,纷纷朝称头和郝大刀打听男人们的赏赐有没有鞋。
称头和郝大刀哪里知道啊,他们也喜欢那双鞋子,可赏赐什么是卫琤说了算的,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向卫琤,心里想着,宁愿不要防刺服,也要来这么一双鞋子,穿出去多有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