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全天下士子们最为重要的一场考试。
朝廷以试举人,然后门阀之风可熄。无数来民间的士人通过科举考试进入朝堂和官场,大量挤压了原本属于名门望族的地位和职位,毫无背景的寒门子弟对皇权的依附性远超过那些凭借血缘与亲疏关系便牢牢捆绑在一起的望族。虽然官场之上结党营私,同党伐异的情况依然存在,但是这些仅仅因为一时利益而结合在起的文人团体在团结性上完全不可比肩曾经的门阀世族,更别说像五姓七家那般贯穿数个皇朝的滚滚传承了。
科举对于皇权的利是显而易见的,通过公平公正的考试显著的打压世家的力量,更能让皇帝做到天下英雄入吾彀之中。
故而,大阳朝立朝两百年,无论天灾人祸乃至兵荒马乱,每场科举从未断却过。阳朝立国之君更是亲手植松于京城国子监内,青松不可倒,士子不可灭。以彰官家对科举之重。
阳朝中兴之君更是破例开创了女子举士的先河,才女们不再仅仅只是歌阳春白雪,赏春花秋月。而是能真正的进入到朝堂之中,一展伟业宏图。
虽然因为教育制度的问题,这场考试对于绝大多数民间布衣其实还是有着诸多不公,但是相对于曾经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了。
所以,每隔三年的三月初三,阳春初生之时,大江南北的学子们便齐上京城,共襄盛举。
若是能中举人,便代表有了官身,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可以称得上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鱼化青龙。
也就自然注定了,这场考试的竞争会有多么的残酷与激烈。
明明还未进京城,在城门外三十里的一家歇脚客栈内,就已经停留了不少的赶考士子。
此时正值春雨霏霏,连绵的雨线润湿了田间地里忙人的蓑衣,不少的学子们都因为这场细雨而滞留在客栈里,春雨声里慢慢的响起了朗朗书声。
“这位学友在读什么?”
“论语,论语乃百书之首,多读读,总用的上。”
“论语虽经典,但是考的不难,学友要多读读庄子,那才是难点。”
“庄子?那不是不考……”
“学友第一次科举吧,我这是内幕消息,学友多读读就是了!”
“我这恰好有一本庄子,快拿去读吧。”
“多谢兄台!”
第一次来京城的愣头青满眼放光,然后欢天喜地的捧着一本庄子欢天喜地的跑开了。
骗着新人拿走了庄子后,那人左顾右盼,发现四周都没有什么人,然后赶忙坐了下来,拿出一本陈旧的论语低头苦读。
让楼上避雨的李林看的一顿无语沉默。
甚至回想起了曾经考试周图书馆里那些老毕登们瞎划重点的日子。
他无奈的叹口气,然后收拾好自己手里的书,下了楼,朝着刚刚那个新人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人正在客栈外的一介小亭内。
她依靠在亭子的栏杆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手里刚刚得到的书。
女孩三千青丝垂肩而下,素白的手捧着一卷《庄周》,在春雨的下的小亭中,构成了一副水墨般的画。
似乎是听到了有人靠过来的动静,女孩抬起了视线,看向了撑着油布伞走来的李林。
“庄子不考,论语必考,你被骗了。”
“同为学子,实在不喜欢这种下作的手段,所以特意来提醒一下姑娘。”
“可是,我知道庄子不考呀。”
凉亭里的女孩笑着看着李林,然后挥了挥手里刚刚得到的《庄周》。
“能够白白得到一本书,姑且装作被骗了的样子,我也不亏嘛。”
“而且,四书无味,五经枯杂,偶尔换换口味读读庄子,感受一番列子同风游的自在和鲲鹏自地起的豁达,又有什么不可呢?”
“……姑娘这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李林看着凉亭里的女孩,想了想,然后再追问了一句。
“除非是有十足把握之人,不然我很难想象,在临近考试的关头,还能这样有闲情逸致。”
“十足把握……算不上吧。”
女孩伸出葱白的食指,然后轻轻摇了摇。
“但是,九成九的把握还是有了哦?”
“那就提前祝姑娘春风得意,长安赏花了。”
李林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小亭。
在他转过身后,女孩柔和的声音在小亭中再一次传来。
“这位学友,我们可是竞争对手啊。”
“参考学子如过江之鲫,名额更是寥寥无几,学友先是刻意来提醒我不要被小人欺蒙,又祝我春风得意,难道不害怕有可能就是因为我中举,而恰好让你无缘金榜吗?”
“那只能说我学艺不精,不如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李林很诚恳的回答,然后像是记起来什么一样,再补充了一句。
“我家吹雪姑娘也和我说过,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活的心安。”
“……活的心安,的确啊。”
女孩若有所思的李,然后微笑的转过头。
“此去京城还有三十里,会试开阁还有十五天。”
“我们都来自外地,对诺大的京城皆很陌生。学友这般君子作风,令人钦慕。”
“所以,学友可否赏光,与我结伴同游,相互有个照应,再待到开试?”
“也好。”
想了想,李林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更何况自己也的确是第一次赴京,有人一起,是会方便许多。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女孩似乎很高兴,她站了起来,凑近了李林的身边。
一股如春日桃花般的清香迎面而来,在花香中,女孩微笑行礼,对着李林开口说。
“小女子是苏州唐寅,学友贵籍何方?”
“渭城李林。”
李林随口回答,然后补充了一句。
“不是什么大地方,也不是什么响亮的名字。”
“诶~听起来是挺平凡的。”
……
……
客栈内。
“这行囊,不是李林你自己包的吧?”
“如何见得?”
李林疑惑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唐寅,
“感觉男生基本上都不会怎么细心啊。”
唐寅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看了看李林包裹的行囊。里面所有的东西的分门别类,甚至还有不少小贴纸缝在了包袱的各处,娟秀的字体上写了许多的注意事项。
“而且……怎么还有一柄剑?君子防身所用?”
唐寅说着,然后抽出了包袱外侧绑着的一柄长剑,剑刃如一汪秋水,泛着一层寒光。
“这是吹雪小姐让我带着的,的确是防身用?”
“诶,又是吹雪小姐啊,听你说她两次了。”
唐寅说着,然后将长剑收入木鞘。
“剑可是很难用的兵器,你要是想防身的话,会用吗?”
“不会。”
李林很实诚的摇头。
“不会啊……这把剑的成色可是很好的,所以送你剑的人呢?应该会吧。”
“吹雪姑娘吗?我没见她用过啊。”
“不过,她自己倒是说,略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