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敖溟下意识的一愣,很是不明所以。
敖汐挑起精致的眉毛,接着双手抱-胸,再度用那略带炫耀的口吻解释道:“在我决定放下所有负担之后,父王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偏心。
他开始改正错误,对我关怀备至。不过,我猜,这是他对我甘愿放弃争斗的一种奖赏。他会抽时间带我出去玩,顺带结交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朋友。”
“比如我。”秦老头笑眯眯地接话道。
“堂堂四海之主也有摆不上明面的朋友?”敖溟皱眉,不解道。
“不过是立场不同,但意气相投的朋友罢了。”
说着,秦老头打了个响指,一朵幽冥之气凝成的漆黑莲花在他指尖陡然绽放。
莲花虽小,但那股从其体内喷薄而出的侵蚀之力,却是让敖溟顿生恶寒。
正所谓“天地成于元气,万物成于天地”。
天地又化“天廷”与“幽都”。
成仙者乃入天廷,往生者乃入幽都,天地有序,阴阳和谐。
然,往生者,常因未尽之事不入轮回,故此,便需无常往之,勾其魂魄,再受百日业火焚烧,燃其执念,再往轮回。可,执念终是执念,哪怕焚尽业火,也难以彻除。
于是,第一缕执念残余便悄悄落入冥河,随波而去。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经过数以千万年的沉积,茫茫死者的执念残余随着永不停歇的冥河洒落在了幽都的每个角落,甚至就连尘世的某些偏狭之地也受到了影响。
死者无数,好坏皆有,执念亦是如此。
它们糅杂在一起,于无形中悄然影响着幽都,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幽都的大道因之产生了一丝偏移……包括幽冥神君在内的所有幽冥尊者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变化。
然而,裂缝一旦产生,颓势便会如浪潮般汹涌而至。
仅仅十万年的岁月,幽都就已彻底背离其道。它变得破败而怨毒,并且毫不吝啬地对来者展露森森獠牙,但它仍然保留有些许的良善。
受此影响,流经幽都的元气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它随同幽都一起,变得污浊、破败不堪。
后来,人们将这股源自冥府的元气,称之为“冥气”。
元气的改变,也预示着天道平衡的崩塌。阴阳之和随之被打破,两者间的争斗也由此展开。
阴阳不两立,早已成了无数代修仙者的共识。世人多以元气修炼,故而视那些以冥气修炼的人为“邪修”。
藉由冥气修炼的神通并不在少数,大都威力不俗,只是过于残暴了。而且,多数“邪修”确实不负“邪修”之名,个个阴邪狡诈,恶贯满盈。
不过,秦老头显然不在此列。
因为,真正的强者不会囿于出身,亦不会轻易受外物摆布。
对他来说,冥气与元气相差无几,都是用以变强的工具;所谓“正反”,不过是那些贪婪的蠢材为自身利益而做的辩护罢了。
“你们是赌注,”秦老头分别指了指这对姐妹花,“是敖天霖放在阴阳两面上的赌注。”
他忽然笑了起来,带着明显的嘲弄:“阴盛则弃姐姐,阳盛则弃妹妹。若阴阳均衡,他就亲自站在天平的中央,像个丑角似的出卖尊严,左右讨好。”
秦老头这毫无遮掩的讥讽说的敖溟很是不悦:这人自诩是父王的朋友,却又在背地里当着朋友女儿的面嘲笑他!当真是无耻!得亏我家无羲心性善良,不然,肯定会被教成一个无恶不作的混蛋!
她的小心思,秦老头自是心知肚明,他乐呵呵的笑道:“姐姐不认识幽都来的朋友,妹妹不认识天廷来的朋友,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好在……”
秦老头忽然一顿,转而看向秦无羲,渐浓的笑意掺上了几分戏谑:“好在,我家无羲本为双生,阴阳通吃。你们姐妹俩也就不用为此争个你死我活了。”
说罢,秦老头自娱自乐似的放声大笑起来。
“到头来,还是没说这桩婚事到底从何而来。”秦无羲叹了口气,无奈道。
自家老头子可是出了名的不着调,正不正经全依着心情来,想从他嘴里听到点有用的信息,那真是难如登天。
“勉强算得上是一笔交易。”敖汐主动开口解释道。“严格来说,自阴阳相立以来,这种买卖就已经存在了。因为,很多种族都会在立场问题上犹豫徘徊,而表明立场的最佳方式就是种族继承人的修炼根基的选择。”
“阳盛,则修元气;阴盛,则修冥气。若为双子,那便全修元气。”
“为何?”秦无羲睁大双眼,困惑道。
“元气可被侵蚀为冥气,冥气无法变成元气。”敖溟解释道。
秦无羲瞬间了然:对拥有两位继承者的种族来说,无论阴阳孰强孰弱,它都能从中捞得一杯羹,而且,几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他立刻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爷爷为什么能代表幽都,来和四海之主达成这笔买卖?”
“这就涉及到另一笔赌约了,”秦老头挑眉道。“总之,我拿到了这纸婚约。”
“如果您和婆婆没捡到我,那这纸婚约岂不是就作废了?”秦无羲笑道。
秦老头忽然敛起笑容,严肃而缓慢地摇了摇头,道:“我一日无子,敖汐便一日不嫁。这纸婚约我可是请了幽都的大人物作证,岂能轻易废去?”
“无子不行?”秦无羲皱眉,反问。
“无子行,但要苦敖汐。”
“如果今天不是敖溟故意把敖汐引来,您打算把这事儿瞒多久?”秦无羲又问。
“不是瞒,是时机未到。你的火焰兼具阴阳,无论是谁,都难近分毫;而阴阳又不可兼得,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足够让你做出抉择的契机。”秦老头忽然弯腰,接着用右手食指点了点秦无羲的额头,笑呵呵地纠正道。
这个动作对秦无羲来说,很罕见。
因为,这意味着,他需要在某一件意义非凡的大事上独自做出选择。这种事儿,他从小到大,也没遇见过几次。
“那契机来临了吗?”回过神来的秦无羲,急忙追问道。
“快了。敖汐去往幽都,接受神君赐福,并受赏‘通幽’,便是为了这契机做准备。”秦老头挺直腰板,背起手,望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