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发丝纠缠。
【琰】
听母后说,诞生那天,天地异象,星云横出,日月同辉。天地似乎以离南皇宫为中心,能量疯狂涌来。
母后是个温暖善良的女人,我只当是民间传闻入了她的耳,为了安慰我才出此诳言。
毕竟,在朝中大臣的眼中,我是克死了父皇的不祥公主。皇位皇权,于我是遥不可及的天堑。
我谨记于心的,对我好的,除了母后,便是死士七人以及我的皇兄。
皇兄是个温柔的男子,一头长发及腰,酒色的凤眉狭长。他的温柔仅对于寥寥数人,于其他人,是梦也不曾的奢侈。
母后告诉我,皇兄不是她的骨肉,在她进宫之时,皇兄便已经在宫中了。
因我的缘故,朝中大臣对母后的态度也不好。然而,即便是父皇在时,偶尔在园中看到,恶语相向也是常有的事。我记得很深刻,母后的脸色苍白,身躯瘦弱,却能将我护在身后,不被那些凶狠恶毒的眼神伤到。
说起来要感谢皇兄,若他经过或是遇见,总会伸出援手,利用储君的身份替我们化解危难。
听说皇兄并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是父皇的一位至交好友在临死前托付给了父皇。朝中大臣自然是对此大放厥词,没有皇族血脉的外人怎么能担当离南皇朝的储君。但在父皇不容反驳的态度,皇兄铁血的手段和惊人的治国天赋,最后终究是畏惧这杀人不眨眼的皇兄三分,储君一事便不了了之。
然而,父皇死后,朝中的大臣对我们母女二人的不满情绪激化,在那日,终是上了奏折。
废皇后,贬公主。
【言】
若能够,务必保护她们。
我谨记父皇出征前留给我的话,这短短一句话,从她出生便一直伴随。
印象中,父皇极爱她。她一出生,便在全国搜寻刚出生的婴儿,找到七位具有天赋者,赋予强大的能力,作为死士,专门保护她一人。
对于这位皇妹,在她十二岁之前,她只是宫墙内素未谋面不曾嬉闹的长公主。听宫人说,她生性孤僻,不愿与人交谈,终日坐于宫阶或宫廊,一袭白衣,一袭长发。
因我的身份,终日须周旋于朝臣贵族间,还有太傅布置的功课,也未有闲暇去好奇这位不曾相识的皇妹。
知道我在园中想着怎么推掉朝臣上书劝我纳妃的建议时,偶然看见角落里一个在朝中横冲直撞的女将堵着两个孱弱的身影,从心底里猛然冒出的好奇心驱使我前往那处。
走近了,映入眼帘的是雍容华贵的优雅女子,尽管身处困境也掩盖不住雍华的气质,这是我的母后。
若是如此,我也不会插手。
让我在意的是她身后沉静的女孩。、女孩一袭白衣,深蓝色的长发遮住了脸颊,却盖不住肤色的苍白。“若是无事,便不要在这院内喧哗了。”我站在百步之外,轻轻开口。如我所料,那女将身形一颤慌张对我行礼,接着便仓皇离去。
我转头看向那母女二人,轻轻颔首,低声道“母后,皇妹。”
女人的眼眸分明是颤了颤,但又强自镇定,对我颔首,轻言轻语算是道谢,接着便缓步离去。
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侧那道瘦削的身影上。似是错觉,她转脸的那一刻,本是暗淡深邃的深褐色眸中波光流转,宛如沉浸了万年的美玉。
【琰】
皇兄始终对我和母后很好,他竭尽全力,在朝中驳回了大臣的请求,并削去其职,指责其藐视皇血,震慑了群臣,提醒了他们我的血脉,这一举措无疑提高了我与母后在离南的地位,
这份好以至于母后临终时抓着我的手,艰难得对我说,“助你皇兄。”
父皇死后,朝中的叛乱都被皇兄铁血镇压,却始终没有一统的皇。皇兄尚未成人,体内的没有我离南的皇家血脉之力,担当不起这大任。然父皇只有我一个女儿,其他同辈的兄弟皆死于征战,偌大的离南,除我之外,再无皇血。
皇兄的难,听宫人私语,也能了解些许。帝国虎视眈眈,父皇虽然和帝国皇帝同归于尽,然其子孙却有熟人,皆可继位。离南是古国,千万年来有古板但神异的传承,其中秘密,我窥探不得。皇兄也无力。
这血脉,只有在岁月中积累,在成年时才会显现出异能,偌大离南,拥有异能者不过三四。
而我皇血,持有之人,却是有机会开启传说中的传承,成为世间最强者,天上天下,唯其尊者。
皇兄的寝宫和我的寝宫隔了三座殿,若要拜访,必须穿过花园。毕竟那园中有太多我不愿意回忆的往事。这份不愿使我将这兄妹之间的会面一拖再拖,直到他来见我。
那日的皇宫平静如水,架上茶糜,蔷薇与玫瑰齐绽,朵朵争艳,吐露芳华。我一如既往地坐在回廊中,眼前碧树苍青,阳光泻下,散成细碎光点。
极轻的脚步声在回廊里响起,一步一步,沉稳地让人心跳加速。我的目光下垂,一道修长的身影逐渐靠近,最终停住。那人,距我不过半步之遥。
“皇妹。”他温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已蹲下身,呼吸若有若无,近在咫尺。
“皇兄。”我轻声唤道,不知为何,心猛地撞了一下。
【言】
“殿下,您考虑好了吗?”一道修长的身影在殿口矗立,逆光,阴影笼罩面庞,能看清的只有一头凛冽的银发。
“此事事关重大。”我淡淡开口,颔首。感谢父皇,这死士虽是保护皇妹,却在时光荏苒中成为了我最忠心的部下。“贪狼,记得让他们监视那边的活动,尤其是那位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
“是。”贪狼单膝跪下,垂首,声音冰冷,周围却是刮起了凛冽的寒风。
出殿,宫内平静如水,了无波澜。宫道边高大的樱树沙沙作响,风过轻舞。两三侍女从我身边经过,恭谨行礼。她们低头抬眼瞬间,我能看见其中分明的爱意。前往皇妹的皇宫,必经父皇的寝宫。这是皇的寝殿,世代传承,无可更改。殿前有匠人精心描绘的瓷砖,一片一片,铺开来竟是叫人炫目的朵朵青莲,踩上去,仿佛是步步生莲。
平日里微不足道的瓷,今日却引起我诸多遐思,我闭眼,心神迷惘。
步入她的寝宫,一片空旷,除却花架上的花开茶蘼,竟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过带响枝叶轻摇。
她的气息若隐若现,静静地缭绕在这诺大的寝宫,我在回廊的尽头找到了她。
同那相遇,她给我的,便是一个背影。随着时光流逝,她一头长发已铺满地面,丝丝缕缕纠缠不开,如瀑般泻下。
她的面前便是灿烂阳光,而她却端坐于阳光触及不到的地方,幽兰的发丝被灰暗晕染成乌黑。一瞬间有错觉在我脑海中划过,仿佛那是谪仙,犯了逆天之罪被贬下了凡尘,生于灰暗,死于灰暗,生生世世只能苟活于暗处。
我缓步走近,并未动用轻功,只是步子很轻。我清楚地看见她微微低头,目光下垂,盯着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