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格纳的“石墙”部族实质上从未与罗斯人交过手,彼此的记忆里也都未曾敌手,仅是按照过去的立场上护卫原则上的敌对关系。彼此都曾属于互相敌对的大社群,而今都与过去进行了切割,便无丝毫互斗的理由。
拉格纳与罗斯军队成功完成和平交易,他先行回到自己的营地,旋即宣布与罗斯军合并一处讨伐不莱梅城的好事,然后招来三十多人前往罗斯人的营地拿取食物。
饥饿的状况立刻得到缓解,那些一度怀疑的人们,在吃到罗斯人提供的硬邦邦的麦饼后态度立即改变。并非这麦饼是什么珍馐,它硬的像是石头,需要牙齿一点点研磨咀嚼,吃起来颇为费劲。但这么多日子以来,大家是实质上的丧家之犬,落难之际没有任何人给予过任何形式的帮助。
偏偏是罗斯人提供了一批关键的给养。
真正的维京人总是注重兄弟轻易,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男人在场,就会有大量的民众前来投奔。故而一介立下功绩的海盗,能快速拉出一支队伍。
拉格纳非常诚实地面对自己的部众,毫不忌讳地指出罗斯军队的指挥者名叫阿里克奥吉尔松,是罗斯王公的堂兄,亦是一个杀戮颇多的战士,素有“双剑”的绰号。甚至于这个阿里克的生平事迹就很值得部族民众学习。所谓一介少年生父被杀,暗暗锻炼多年后,带领着一票兄弟发动报仇以牙还牙。
拉格纳这番并非是在给阿里克打广告,而是借此事迹启发族人,尤其是部族中最后的那群孩子。
没有谁是真的蠢货,家园被摧毁,丹麦王选择背刺,这群孩子只能在屈辱中成长,一双双眼睛渴望复仇。
罗斯军队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袭击不莱梅,目的极为明确,为此有备而来,甚至于那座城市自豪的木围墙都被罗斯军蔑视。
阿里克只是在快睡着前听到了远处一群人在欢呼。
他躺在窝棚里,以皮帽子遮盖半张脸,随口嘟囔:“丹麦人,但愿你们吃了我给的饼,明日打仗似饿狼群。”
他并不知道,那群丹麦人在为战争欢呼,在为联军的指挥官阿里克欢呼。
为何不欢呼呢
罗斯人指挥官已经明说了,罗斯负责攻破城墙,石墙部族的兄弟们从缺口处一拥而上,有权第一时间抢劫。风险风险算个屁兄弟们就是要一血几个月前的憋屈,就是要拎着滴血的战斧,通过杀戮报复法兰克贵族。
拉格纳甚至单方面地和自家兄弟商讨了一番,所谓破城之后就带着一百个狠人主攻贵族的居所,将遇到的活人尽数杀死,然后把金银掠夺干净。
次日清晨,在河滩晨雾弥漫之际,悠扬的号角响起。
罗斯军队抓紧时间烹煮今早的美餐,阿里克更是差人以从穿上卸下的手推车,再载着一车食物运抵拉格纳的营地。
耶夫洛负责这次押运,当他见得嬉皮笑脸做感激状的拉格纳,毫不客气的以拳击起胸膛。
突然之举着实吓了拉格纳一跳。
耶夫洛严肃警告:“何以欢笑让你的人赶紧吃饭,切记这次一定吃饱。我们将进行最后的航行,预计抵达目的地就立刻攻城,你们必须在关键时刻保持体力。最终我们会在不莱梅城里吃上法兰克人的麦子。”
话语听着提气,拉格纳急忙收下厚重的早餐,将这番话对着族人重复一遍。
联军在大战前饱餐一顿,当雾气逐渐散去,罗斯军的大部分的宿营细软又装回穿上。战士陆续登船,整个舰队即将拔锚。
这一次,罗斯军采取了一种更聪明的方式逆水行舟。
那是来自拉格纳所部的援助,他的船队本该顺流而下的,而今所有的划桨船接收大船抛下的缆绳,将至捆在划桨长船的船尾突出木桩。每条船都被牵引,舰队化身混合舰队,九百余人的队伍沿着威悉河的内陆河道,曲折地奔向东方。
一支骇人的大军正向不莱梅袭来
对于城市里的民众,虽说他们不清楚不断迫近的敌情,但对于城墙之外的世界已经充满了恐惧。因为数以万计的村民始终过着自己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他们大多其实是萨克森人,可是被法兰克军队征服超过了半个世纪,太多事已经被改变。
村民对过去的历史几乎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们曾经的“蛮族萨克森公国”是怎样的存在。类似于教师的角色实质就是驻村的牧师,牧师拿着书写潦草的手抄本福音书布道,以至于民众觉得旧约与新约中的诸多故事,才是他们的历史。
明明这里已经是法兰克王公的北方边境区,大量的村民竟不知道丹麦的存在,只是模糊的存在一个“诺曼人”的概念。村民的生活几乎仅有两件大事,向领主缴农业税与去修道院做礼拜。
直到诺曼人的船队在836年沿着威悉河烧杀抢掠,他们才终于意识到经书里描述的撒旦是真实的,诺曼人就是撒旦
所以不莱梅伯爵突击赶在麦收时节加税,村民们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罕见性地非常爽快多交了三年的粮食税,一些付不起欠款的农民更是被征召加入伯爵的军队,去讨伐诺曼人。
伯爵带着领地出身的战士们都在北方征战,奈何后方又被诺曼人蹂躏。
不莱梅城在和平时期以当前的标准可谓西欧的中型城市,而今,这座城愣是挤进了一万人,妥妥成为九世纪标准的大城市十里八项的村庄的民众跑了个干干净净,他们赶着马车、牛车,载着新收获的麦子紧急避难。
伯爵大人不在城市,下级贵族,尤其是那位曾逮捕过蓝狐的巡逻队长,摇身一变成了城防司令。
不莱梅圣彼得教堂的代理主教突击举行弥撒,又对积极动员教士们的力量,为城市的守卫着们做集体的祝福。掺了玫瑰精油的“圣水”,以象征高贵的柏枝蘸着精准泼洒每一个战士,哪怕是突击武装起来只持有削尖木棍、打着赤足的农夫战士,也授以祝福。
就是因为在上半年吃了大亏,如今到了八月份,躲进不莱梅的民众在被吓破胆的同时,心中的愤怒终于被唤醒。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些农夫已经觉醒,他们被圣水祝福后,旋即有了必须用生命守护的东西信仰。
保卫不莱梅成为一种伟业,甚至是末日审判时可以拿得出手的功绩。
现实的说,他们的家眷和财物都撤到了城中,诺曼人的凶残手段过于骇人,他们必须为家人与财富坚守住城市。
不莱梅是滨河城市,如今河上的浮桥完全被拆除,城市所有的大门被封闭。厚实的木门后方堆积了很多杂物,这番操作使得整个不莱梅成为巨大的龟壳。
城市已经人满为患,教堂里住了不少难民,城市的广场也成了巨大难民营。
大家都被困在城中,坚信城外是危险的不敢出入,如今这状况也不可能出去。农民被限制住,他们很高兴现在的安全,而被迫滞留的商人们只想早点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因为城内偷盗事件层出不穷,商人们的财物反倒被城中民众掠夺,不论是诺曼人打劫还是不莱梅人打劫,终归都是损失。
某种意义上不莱梅民众是在故步自封,他们甚至没有安排斥候埋伏在城外以便遇到情况好向城内通风报信。城市的木城墙上有着较为狭窄的走廊,一批士兵长时间驻扎,城墙之下的环形道路驻扎有更多战士。
简陋的塔楼始终有弓手执勤,只是集合整个不莱梅守军,名义上的守卫者也就一千余人,其中善战者也就是城市巡逻队的那上上下下一百多人罢了,剩下的人或许不少有着一腔热血,终究依旧是一群乌合之众。
因为不莱梅伯爵已经将过去讨伐森林匪盗的军队全部拉到了北方,城市实质上的陷入巨大的空虚。
拉格纳的族人战士若在野外与这群不莱梅守卫者决战,胜利必然属于拉格纳。
高大的木头墙就令拉格纳大开眼界,接着陷入到极为恶心的束手无策中。他不懂攻城技术,如今与罗斯构成联军,就幻想着罗斯军能轻易攻克城墙。
那么说罗斯军的行动就会十拿九稳
舰队匀速而慢速地航行,就在旗舰鲑鱼酋长号上,建造攻城冲车的的主要材料已经运到甲板。两辆大体积手对车开始组装好车辕,等舰队靠岸后便是就地伐木,树干躺在手推车上后,那尊坚硬的青铜冲头安装即可。
他们一个上午都在筹备,不仅仅是预制冲车的零件,也罢箱子里贮藏的大量麻绳搬到甲板后开箱整理。一批长梯子也要突击在岸上捆扎,至于构成长梯子的关键性木杆早已准备好,它们就挂靠在空载的武装货船左右侧舷。
联军大清早出发,实质到了中午时分就已经看到不莱梅的城市围墙。
“那个就是目标”蓝狐带着强烈的兴奋伸手直指。
“好啊我就按照你说的的那个登陆点抛锚,但愿你的情报十分准确。”
“准确是必然的,我离开这里也没有多久。”蓝狐嚷嚷一阵子,目光如炬地直接找到有幸站在罗斯大战舰上与罗斯军共行的拉格纳。
“丹麦人,是你们表演的时候了。你们可以尽情杀戮,只是千万不能纵火。”
“为何”拉格纳诧异地问。
“就怕你们把麦子也烧掉。”
“无妨,在掠到财物之前我不会自行破坏。我只是希望,你亲身考察的事情都是正确的,我不希望我的人死在进攻之路上。”
罗斯军与拉格纳军互相做了保证,舰队仍在航行,拉格纳就顺着大船抛下的绳梯进入长船中。
站在梅拉伦人的立场上,一支在河面漂行的舰队突然出现,被紧张情绪这么得精神过敏的守军突然惊醒。一时间城墙上尽是男人的怒吼尖叫,他们用各种方式制造噪音。直到教堂的钟楼钟声大作,整个城市都意识到诺曼人的军队又来了,且来者不善
巡逻队长如今就是城防司令,他急匆匆登上木墙,扶着木栏杆仔细一瞧,旋即使劲跺脚破口大骂一番。
接着,他故作冷静命令手下:“让所有持弓者上楼上民众把瓦罐、木块还有石头,纷纷放到城墙下,快去”
毕竟这是公元九世纪,所谓典型的欧洲中世纪城防工程还不存在。城防司令手头尽是些简陋的武器,或以箭矢射杀袭击者,或用陶罐石块砸死试图攀爬城墙者。
可是,罗斯军和他们下的可不是一盘棋呐。
罗斯、拉格纳联军已经在约莫三箭之地登陆。虽说是“三箭之地”,这个距离实为扭力弹弓抛射铸铁弹的最大射程,理论上罗斯军在登陆地布阵,就足以给守军带来一阵铁雹子。事实上阿里克就准备这么干。
“快把左舷的全部弹弓卸下,船下的人,你们快拼装手推车。你们都动作快点,快去砍树我们争取今天打完仗”
阿里克声嘶力竭发号施令,登岸者紧张准备。
拉格纳看着罗斯人的紧张行动颇为好奇,不是说好的不给敌人一丝机会么罗斯人居然在河滩草地上摆弄大量的木头零件。不过他很快就看明白了,并发自肺腑地称赞罗斯人真是狠人。
罗斯舰队的十条船仍要靠近城市,起码也要到“一箭半之地”,即距离城墙一百步的河道处。舰只上只有少数武装水手在坚持,他们清一色操持右舷的扭力弹弓,以便在发动进攻时火力支援。
再看陆路方面,联军就在不莱梅军民恐惧地注视下,用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完成排兵布阵。其实作为维京人,联军可以迅速摆出盾墙推进之。之所以花费这不多不少的时间,都是用于了攻城武器的建设。
不得不说蓝狐去年的冒险考察在今年为联军立下汗马功劳,比如城墙的结构材料、高度,尤其是城门的构造,这些关键的情报助力联军选择出最合适的攻城武器。
三十座扭力弹弓各个安装在很小的手推车上,一筐铸铁弹也安置之,它可被一名战士拉着前进。辅助的战士则身背一些不重的标枪和特制的大号箭矢,实为弹弓的另一种武备。
有八条长梯捆扎完毕,它们被拉格纳的人扛在肩头,同时就地砍树配合固有材料建好的工程冲车也在其阵中。
拉格纳的人就在战阵最前端,罗斯军的精干第一旗队的那一支百人队紧随其后,只是他们分成三十个小组暂时负责操控扭力弹弓。其余的二百余名登陆的罗斯军战士人员构成更为复杂,有芬兰人、有萨列马岛人,甚至连斯拉夫人也有几名。相同的是他们都手持十字弓或是灰树长弓,多达二百名射手是给予一线攻城部队最好的掩护。
甚至于依靠远程武器直接打崩守军的战斗意志毕竟类似的战例罗斯人经历了太多,站在城下靠着武器射程优势大肆射箭,早就是罗斯军拿手好戏。
这一次阿里克想都不想就要故技重施
多达二十面罗斯旗帜在飘扬,罗斯军衣着统一,拉格纳军衣着还是五花八门。非战斗人员的那群妇女孩子,尤其是拉格纳的两个儿子全部安置在登陆点,省却了战士们的后顾之忧。
反观守军,他们就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诺曼军队有条不紊排兵布阵。守军见状已经放弃了幻想,多亏了这城垣支撑起了信心,还不至于被赫然出现的大军吓昏过去。可城内已经哀鸿遍野,谣言瞬间满天飞。无可奈何,教堂突击举行弥撒为胜利祈祷,这下子本就颇为宽大的圣彼得教堂直接涌入了两千人大量人员进入,弄得教堂人满为患,只因大家希望信仰的力量可以感动主,所谓炽天使降下烈火,将诺曼人这群撒旦烧成灰烬。
但是,回应不莱梅的,是天空中嗖嗖的响声
接着,如同冰雹一般,奇怪的黑影从天而降。
有城下待命随时支援的人被砸遂脑袋、砸穿胸膛。很多人开始哀嚎,偏偏这时候箭矢又嗖嗖第砸下来。
这一刻,城防司令意识到战斗已经开始。可这如何是诺曼人的作风开局就被超远距离的箭矢和铁块砸得晕头,就是路德维希王子的正规军都做不到这种攻击方式。
司令无可奈何,面对正有条不紊以盾墙推进、队形因而显得极为规整的诺曼大军,只能咬紧牙关命令东躲西藏的士兵:“不要逃,守住自己的岗位一会儿砸死他们”
然而,一发扭力弹弓发射的铸铁弹砸了过来。城防司令站起身子高举宝剑以身作则地号召战士坚守,整个脑袋竟被此铁弹削掉
战场充满了巧合,箭矢横飞的战场暴露自身即有速死的可能性。
这的确是一个巧合,不过这位曾经贪财的巡逻队长、今日的城防司令,到底是为了城市献出了生命,是以战士的身份战死沙场。
可惜,他的死亡被众人看到,军队士气直接崩溃守军注定无法拧成一股绳,注定陷入到各自为战的窘境